那句輕飄飄的“別急”，像一根無形的針，刺入陸晨的耳膜，直抵他那早已被嫉妒和羞辱填滿的自尊心。

他看著江澈那張人畜無害的臉，一股寒意從尾椎骨竄了上來。

“再來一條！”

監視器后，陳國棟的咆哮聲將他從屈辱的深淵中拽回。

“陸晨！你演的是男二，不是背景板！情緒！給我情緒！你看到自己最好的兄弟，被一個轉校生搶走了心上人，你應該有的情緒是什么？是嫉妒！是憤怒！是替他不值！不是他媽的在這兒發呆！”

陳國棟的唾沫星子，幾乎要噴出監視器。

陸晨的經紀人連忙跑過去，又是遞水又是扇風，低聲安撫著。

“晨晨，別跟他一般見識，他就是個瘋子。”

“穩住，咱們按劇本走，別被他帶偏了。”

陸晨深吸一口氣，眼神里的怨毒更濃了。

好，你想玩，是吧？

我陪你玩到底！

“Action！”

場記板再次打響。

第三遍開拍。

......

......

片場的另一角，女主角方茴的扮演者——關童，正漫不經心地翻著時尚雜志。

她是當下最炙手可熱的新秀，演藝世家的出身讓她自帶一種旁人難及的驕傲。即便只是隨意的坐姿，那份從骨子里透出的自信與優越感也讓她成為無法忽視的焦點。

陸晨的鬧劇，在她看來不過是跳梁小丑的拙劣表演。

而那個叫江澈的新人，雖然處理得聰明，但在她眼中，終究還是個沒經過市場檢驗的“關系戶”。她抬起眼皮，淡淡地瞥了一眼準備就位的江澈，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她倒要看看，這個新人，究竟是龍是蟲。

很快江澈迎來了和女主角的對手戲。

這場戲是陳尋（江澈飾）和方茴（關童飾）在走廊上偶遇，相視一笑的簡單場景。

陸晨飾演的喬燃，則需要從遠處看著這一幕，眼神中流露出復雜的失落。

江澈和女主角的戲份，一條過。

兩人之間的互動自然又帶著青澀的悸動，完美符合陳國棟的要求。

雖然只是一場簡單的戲份，別人看到的是本色出演，而關童看到的，是爐火純青的技巧！

“有點意思，”她紅唇輕啟，低聲自語，“看來這部戲，不會那么無聊了?！?

輪到陸晨的單人鏡頭。

他站在走廊的盡頭，看著男女主角離去的方向。

他努力地想擠出一點悲傷的情緒。

可他腦子里，全是剛才被江澈碾壓的畫面，和陳國棟的咆哮。

他越想演好，表情就越僵硬。

“卡！”陳國棟的聲音里充滿了不耐，“陸晨！你的眼神是死的！你是在看你的仇人，不是在看你喜歡的人和你的好兄弟！”

【叮！對手演員陸晨NG次數：3（3/10）?！?

“再來！”

第四遍。

陸晨用力過猛，臉上的表情扭曲得像要去尋仇。

“卡！你演的是喬燃，不是古惑仔！”

【叮！對手演員陸晨NG次數：4（4/10）。】

第五遍。

陸晨走神了，忘了看鏡頭。

“卡！你看哪呢？地上有錢嗎？！”

【叮！對手演員陸晨NG次數：5（5/10）。】

……

整個下午，片場都回蕩著陳國棟的咆哮和陸晨不斷NG的噩夢。

江澈則像個沒事人一樣，坐在角落里，捧著劇本，偶爾抬起頭，看一眼監視器前那個氣急敗壞的導演，和鏡頭前那個手足無措的流量小生。

那眼神，平靜得像在看一場與己無關的馬戲。

終于，在陸晨第九次NG之后。

“卡！我操！”

陳國棟猛地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抓起手邊的一個礦泉水瓶，狠狠地砸在地上。

“不拍了！今天不拍了！”他指著陸晨，氣得渾身發抖，“我他媽拍了二十年戲，就沒見過你這么爛的演員！你對得起誰啊你？！”

陸晨的臉，徹底掛不住了。

在幾十個劇組工作人員面前，被一個導演指著鼻子罵成這樣，他的理智，崩了。

“不拍就不拍！”他猛地扯下身上的戲服，摔在地上，“你以為我愿意待在這破劇組？！”

他轉過頭，怨毒的目光死死地瞪著江澈。

“陳國棟！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不就是看上這個關系戶了嗎？他給你塞了多少錢？！”

他這一嗓子，把所有人都吼懵了。

緊接著，他沖著片場外那群粉絲，大聲喊道。

“姐妹們！他們欺負我！這個導演，為了捧關系戶，故意刁難我！”

片場外，那群本就躁動不安的粉絲，聽到偶像的“哭訴”，瞬間炸了。

“黑心劇組！欺負我們家晨晨！”

“關系戶滾出娛樂圈！”

“陳國棟出來道歉！”

幾十個女孩開始瘋狂地沖擊劇組拉起的警戒線，場面一度失控。

幾個保安根本攔不住，眼看就要被沖進來。

制片人的臉都白了。

這要是鬧大了，上了新聞，整個劇組都得完蛋。

陸晨的經紀人也慌了，他沒想到陸晨會這么沖動，連忙跑過去拉他。

“晨晨，冷靜，冷靜點！”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江澈，動了。

他放下劇本，緩緩站起身，在所有人錯愕的目光中，徑直走向了那群情緒激動的粉絲。

“江澈！你干什么？危險！”陳國棟急忙喊道。

江澈沒有回頭。

他走到警戒線前，與那群瘋狂的女孩，只隔著一層薄薄的帶子。

女孩們看到他，罵得更兇了。

“就是你！你這個關系戶！”

“不要臉！搶我們晨晨的角色！”

江澈沒有說話。

他只是靜靜地看著她們，眼神里沒有憤怒，沒有不屑，只有一種平靜的，甚至帶著一絲憐憫的目光。

然后，他緩緩地，舉起了手中的劇本。

他沒有用擴音器，聲音也不大，卻清晰地傳到了每一個人的耳朵里。

“你們說，我搶了他的角色?！?

“那你們想不想知道，他，是怎么演這個角色的？”

他翻開劇本，開始念陸晨剛才那段戲的臺詞。

他的聲音，和剛才在鏡頭前，完全不同。

他模仿著陸晨的語氣，那種空洞的，毫無感情的，像在念經一樣的語調。

他甚至還模仿了陸晨那幾次走神、看錯鏡頭的滑稽模樣。

他一個人，演了一出獨角戲。

一出名為“一個流量明星的拙劣演技”的獨角戲。

周圍的劇組工作人員，先是愣住，隨即有人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笑聲是會傳染的。

很快，整個片場，都響起了一片壓抑不住的哄笑聲。

那群正在沖擊警戒線的粉絲，也傻了。

她們看著眼前這個少年，用一種近乎羞辱的方式，惟妙惟肖地，重現了她們偶像剛才在片場那災難般的表現。

那份尷尬，穿透了警戒線，讓她們的臉頰火辣辣地疼。

她們的偶像，引以為傲的“演員”身份，在這一刻，被撕得粉碎。

“現在，”江澈合上劇本，看著那群鴉雀無聲的女孩，聲音恢復了平靜。

“你們還覺得，是我搶了他的角色嗎？”

沒有人回答。

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叮！對手演員陸晨NG次數：10（10/10）！日常任務“NG之王”已完成！】

【恭喜宿主獲得：經驗值+200，文娛幣+200，演技熟練度+50。】

江澈對著那群女孩，微微鞠了一躬，然后轉身，在所有人的注視下，走回了片場。

深藏，功與名。

***

陸晨的鬧劇，以天宇娛樂的公關團隊連夜道歉，并宣布“陸晨因身體不適，暫時退出《匆匆那年夏》劇組”而告終。

劇組因此停擺了一天。

第二天，新的男二號進組了。

而江澈，則迎來了他和女二號的第一場對手戲。

場景，是學校的圖書館。

陳尋（江澈飾）正在書架前找書，而林嘉茉（劉雨菲飾），則悄悄地從背后靠近，想給他一個驚喜。

按照劇本，林嘉茉會從背后，輕輕蒙住陳尋的眼睛。

“各部門準備！”

陳國棟的聲音，比前幾天溫和了許多。

江澈站在高大的書架前，指尖劃過一排排書脊，陽光透過窗戶，在他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鏡頭感（初級）】技能開啟，他能清晰地感覺到，主攝像機正從他的斜后方，捕捉著他的一舉一動。

劉雨菲穿著一身潔白的連衣裙，像一只輕盈的貓，踮著腳，悄無聲息地，走到了他的身后。

她的眼中，閃爍著狡黠的光。

她沒有按照劇本，用手去蒙他的眼睛。

而是……

她深吸一口氣，身體猛地向前一貼。

用她那柔軟的，帶著少女馨香的身體，從背后，緊緊地，抱住了江澈。

同時，她的下巴，輕輕地擱在了江澈的肩膀上，溫熱的呼吸，吹拂在他的耳畔。

“猜猜我是誰？”

她的聲音，又軟又糯，帶著一絲撒嬌的意味。

整個片場，瞬間響起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

陳國棟在監視器后，眼睛都瞪圓了。

改戲了！

這個劉雨菲，膽子也太大了！

這種親密到幾乎越界的動作，極度考驗對手演員的反應。

如果江澈表現出任何的僵硬、尷尬，或者驚慌失措，那這個鏡頭就徹底毀了。

江澈的身體，確實僵硬了。

那一瞬間，他感覺自己的后背，像被兩團溫暖的棉花包裹住，鼻息間，全是女孩身上那股好聞的梔子花香。

他的大腦，甚至出現了短暫的空白。

但他幾乎是憑著本能，做出了最正確的反應。

他沒有立刻掙脫。

而是先是身體一震，臉上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驚愕。

緊接著，那份驚愕，迅速被一種少年人特有的，面對女孩親密舉動時的羞澀和無措所取代。

他的耳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

他微微側過頭，想去看身后的人，動作卻又帶著幾分不敢和猶豫。

那份純情的，手足無措的少年感，被他演繹得淋漓盡致。

監視器后，陳國棟激動得差點把對講機捏碎。

“對！就是這個感覺！就是這個反應！”

劉雨菲感受著懷里少年身體的僵硬，和那迅速升溫的耳根，眼底的笑意，愈發明亮。

看吧。

你嘴上說不要，身體，不是很誠實嘛。

她心中得意，決定再加一把火。

她抱著他的手臂，又收緊了幾分，讓兩人貼得更近。

她的嘴唇，幾乎要碰到他的耳垂。

她用一種近乎呢喃的，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輕聲說了一句劇本上沒有的臺詞。

“江學弟。”

“你的心跳，好快啊?！?

江澈的身體，再次劇烈地一顫。

這一次，他是真的感覺，自己快要繃不住了。

這個妖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