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鐘山的雷霆余威猶在耳畔，陸文淵蒼白的面容烙在心底，董小暖指尖那管蠕動的“血線”毒源更如冰錐懸頂。蝕淵會的獠牙已完全顯露，直指九江靈樞命脈。云渺站在自家“三界茶鋪”的露臺上，目光越過雨幕初歇的潯陽城，投向云霧繚繞的廬山五老峰和浩渺無垠的鄱陽湖方向?？諝庵袣埩舻臐駳饫铮唤z難以言喻的、源自地脈深處的躁動不安，正隨著微風悄然彌散。精怪族群間的摩擦，比往日頻繁了數(shù)倍。
“不能再等了?！痹泼斓吐曌哉Z，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一片溫潤如玉的廬山云霧新葉。兵魂揭示的“斷江污源”計劃，蝕淵會無處不在的滲透，以及那針對靈樞核心的致命威脅，都指向一個迫在眉睫的事實——必須爭取一切可以爭取的力量！而盤踞在廬山云霧深處的水脈精靈，與世代棲居鄱陽湖底的蚌女族群，這兩股強大的山水精怪力量，卻因領(lǐng)地意識和水源純凈之爭，積怨已深，形同水火。
“云渺姐，真要同時請那兩邊？”茶鋪小學徒阿青抱著剛擦好的茶盤，小臉上滿是擔憂，“上次廬山的小云精來買茶，提起湖里的蚌女還氣鼓鼓的呢！說她們攪渾了山泉水！”
云渺轉(zhuǎn)身，臉上露出一抹溫和卻堅定的笑意：“正因為有怨，才更要談。蝕淵會想斷的是整條九江的水脈，污的是整個靈樞的源頭。山泉與湖水，唇亡齒寒?！彼抗饴湓诓韫褡铐攲右粋€塵封的紫檀木盒上，“去，把‘霧里青’取來，還有那套‘聽泉’白瓷?！?
“霧里青？”阿青倒吸一口涼氣，“那可是您壓箱底的寶貝！用、用在這？”
“茶再好，也是用來喝的。此刻不用，更待何時？”云渺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份量。
---
三日后。廬山與鄱陽湖交界處，一處名為“漱玉磯”的臨水高崖。崖頂平坦如臺，半懸于煙波之上，一側(cè)是廬山云霧蒸騰、青黛如屏，一側(cè)是鄱陽湖萬頃碧波、水天一色。此處地脈特殊，山水靈氣在此交匯流轉(zhuǎn)，形成天然的緩沖地帶，亦是精怪力量相對平衡之處。
崖頂，云渺早已布置妥當。
一張寬大的原木茶臺臨崖而設。茶臺并非凡物，乃是取自廬山百年雷擊枯木之心，天然的木紋流淌著淡淡的銀光，隱隱有細微的雷電氣韻。茶臺中央，那套名為“聽泉”的白瓷茶具素雅瑩潤，薄如蛋殼，壺身與杯壁天然生成細微的流水波紋，注入清水時，竟有泠泠泉鳴之音。
茶臺三面，擺放著三只蒲團。一只由千年云霧茶老樹的根須編織，散發(fā)著溫潤木香與茶韻；一只鋪陳著鄱陽湖深處采擷的月光色水藻，觸手清涼柔韌；最后一只則是尋常的竹編蒲團，屬于云渺。
茶爐非炭非電，爐膛內(nèi)靜靜燃燒著幾塊取自廬山石髓深處的“暖玉髓”，散發(fā)著恒定而溫和的熱力，無煙無塵。爐上，一把造型古樸的銀壺中，取自廬山無名飛瀑源頭、經(jīng)董小暖以凈水符箓反復凈化過的山泉水，已發(fā)出輕微的“松風”之聲，即將初沸。
云渺身著素色苧麻茶服，長發(fā)僅用一根廬山竹簪松松挽起，神色寧靜，端坐于竹編蒲團之上。她面前，那只紫檀木盒已經(jīng)打開，露出里面僅存的、不足一兩的“霧里青”。此茶色澤蒼翠欲滴，細看之下，每一片茶葉的脈絡都仿佛天然凝結(jié)著細微的云霧，散發(fā)著一種清冷、高遠、直透神魂的奇異茶香。
時辰將至。
云渺凝神靜氣，雙手結(jié)出一個繁復而優(yōu)雅的茶印，指尖縈繞起淡淡的、如同初生云霧般的青色靈光。她將靈光緩緩注入銀壺之中。
“第一沸，松風起，敬廬山煙霞，有客遠來，請現(xiàn)身一晤?！甭曇羟逶剑桓?，卻帶著奇特的穿透力，如同山風拂過松林，清晰地回蕩在漱玉磯上空，更順著山勢水脈，向云霧深處蔓延。
話音落，崖頂面向廬山一側(cè)的云霧驟然翻涌加??！原本縹緲的白霧迅速凝聚、收攏，幾縷最為凝練精純的云氣脫離霧海，如同擁有生命般盤旋而下，輕盈地落在茶臺旁。云氣散去，露出三個身影。
為首一位，身形頎長，近乎透明，仿佛由最純凈的山霧凝結(jié)而成，面容模糊，唯有一雙眼睛，如同蘊藏著星辰變幻的深潭，清冷而疏離。他身著云紋廣袖長袍，衣袂無風自動，正是廬山云霧精靈一族的代表，名喚“靄”。他身后兩位稍顯年輕，身形也略為稀薄，同樣氣質(zhì)清冷，目光帶著審視，掃過茶臺，最終落在云渺身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倨傲。
“云掌柜好大的排場，竟敢同時召喚我族與那些……”靄的聲音空靈飄渺，帶著山巔特有的寒意，話未說完，目光已瞥向鄱陽湖方向，意思不言而喻。
云渺神色不變，微微頷首：“靄君，久違。請入座?！?
靄冷哼一聲，身形飄忽，無聲落座于那云霧茶根蒲團之上，仿佛與之融為一體。他身后的兩名隨侍則侍立其后，如同兩縷凝固的輕煙。
幾乎在靄落座的瞬間，云渺手印再變。
“第二沸，涌泉鳴，敬鄱陽碧波，故友相邀，請?zhí)だ硕鴣?。?
這一次，聲音如同投入湖心的石子，帶著一種奇特的共鳴，清晰地穿透水面，直達湖底深處。
漱玉磯下的湖水無聲地分開，并非巨浪滔天，而是如同最上等的綢緞被無形之手溫柔地掀開。三道曼妙的身影踏著升騰的水汽蓮步而出。為首一位女子，身姿婀娜，肌膚勝雪，身著流光溢彩的七彩霞衣，仔細看去，那霞衣竟是由無數(shù)細小的、天然暈彩的珍珠母貝光澤編織而成。她面容嬌媚，眼波流轉(zhuǎn)間卻帶著水族的深邃與一絲警惕。發(fā)髻高聳，簪著一枚碩大的、氤氳著水靈之氣的瑩白珍珠，正是鄱陽湖蚌女一族的首領(lǐng)，“珠夫人”。她身后兩位蚌女同樣容色出眾，身著淺碧紗衣，手中各托著一個半開的巨大蚌殼，殼內(nèi)寶光隱隱。
珠夫人目光掃過茶臺上的靄，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飾的譏誚：“喲，我當是誰，原來是廬山上的‘云里霧里’大人。怎么，今日不在你的山頭吞云吐霧，倒有興致來這水邊吃茶了？”她聲音柔媚，卻字字帶刺。
靄眼皮都未抬一下，冷冷道：“總好過某些只知在水底攪弄泥沙、污濁山泉之輩。”
眼看氣氛瞬間劍拔弩張，云渺適時開口，聲音平和如初：“珠夫人，靄君，請坐。今日請二位前來，非為敘舊，實為共商存亡之事。”她指向珠夫人面前那鋪著月光水藻的蒲團。
珠夫人冷哼一聲，搖曳生姿地坐下，七彩霞衣拂過地面，留下淡淡的水痕。她身后的蚌女將手中蚌殼置于茶臺兩側(cè)，蚌殼自動張開，露出里面盛放的、靈氣四溢的湖底靈泉和幾顆圓潤的避水珠，算是自備了“茶水”。
三方落座，氣氛凝重如冰。山巔的寒意與湖底的濕冷在小小的茶臺上無聲交鋒。
云渺恍若未覺，神情專注，素手輕抬。銀壺中的水恰好達到最完美的“三沸”狀態(tài)——水面如涌泉連珠，聲如松濤漸起。她取過“霧里青”，指尖靈力流轉(zhuǎn)，茶葉如同被無形之手托起，精準地投入白瓷壺中。滾水注入，茶葉在壺中舒展翻滾，瞬間，一股難以形容的、仿佛將整個廬山春日最純凈的云霧、朝露與草木精華都凝聚在一起的茶香，轟然爆發(fā)！
這香氣清冽、高遠、純凈、深邃！它無視靄刻意維持的冰冷氣場，絲絲縷縷滲透進去；它沖淡了珠夫人帶來的水族腥氣，帶來一種滌蕩心神的空靈。靄那由云霧構(gòu)成的身體幾不可察地微微震動了一下，眼中星辰流轉(zhuǎn)的速度似乎慢了一瞬，流露出一絲沉醉。珠夫人深吸一口氣，嬌媚的臉上第一次露出真正的動容，她身側(cè)蚌殼中的靈泉竟也隨著茶香輕輕蕩漾起來。
“此乃廬山絕頂，千年母樹所產(chǎn)，百年僅得此一泡的‘霧里青’?！痹泼斓穆曇粼陔硽璧牟柘阒许懫?，平和而有力，“生于云霧，汲天地清氣，成于匠心，歷水火淬煉。其香，清可滌魂；其韻，深可通幽?！?
她動作行云流水，分茶入盞。清亮的茶湯注入“聽泉”白瓷杯，杯壁的流水紋路仿佛活了過來，發(fā)出更加悅耳的泠泠之聲。茶湯色澤并非碧綠，而是一種極淡的、近乎透明的青金色，湯中細小的茶毫懸浮，如同云霧繚繞的微縮星海。
“請?！痹泼鞂杀璺謩e奉至靄與珠夫人面前。
靄凝視著杯中仿佛凝固了廬山云霧精華的茶湯，沉默片刻，終是伸出近乎透明的手指，虛虛端起茶杯。沒有飲用，只是深深吸了一口那直透靈魄的茶香，冰冷的眼神緩和了半分。
珠夫人則端起茶杯，紅唇輕啟，淺啜一口。茶湯入口，她嬌軀微微一顫，眼中閃過一絲驚艷，隨即閉上眼，細細品味。那茶香仿佛在她體內(nèi)化開，驅(qū)散了湖底帶來的沉濁，帶來一種久違的、如同初生般的純凈感。再睜開眼時，看向云渺的目光少了幾分審視，多了幾分鄭重。
“好茶。”靄終于開口，聲音依舊清冷，卻少了些刺骨的寒意，“云掌柜以此茶待客，誠意我已知曉。然，與彼等共飲……”他瞥了一眼珠夫人，“恕難從命?！闭f著便要放下茶杯。
“靄君且慢?！痹泼焯郑讣忪`力引動，茶臺上那壺“霧里青”的余韻竟被她巧妙引導，化作一縷縷極淡的青色霧氣，并未散去，而是緩緩沉入茶臺，滲入崖石之中。
“茶之妙，在于調(diào)和?！痹泼炜聪騼扇耍抗馇宄憾J利，“如同這漱玉磯，山泉入湖，湖水升騰成云，云降甘霖回饋山林。循環(huán)往復，方是生生不息之道。”
她話音一轉(zhuǎn)，語氣陡然沉重：“然，蝕淵會的黑手，已伸向這維系生機的循環(huán)！”
云渺指尖在茶臺中央的流水紋路上輕輕一點，一道微光閃過。她將從董小暖處復刻的“血線”毒源影像、陳默在將軍墓遭遇的污穢尸傀畫面，以及陸文淵在石鐘山拼死阻止釘樁時感受到的、蝕淵會企圖截斷水脈的邪陣意圖，以精純的茶道靈力為媒介，化作一幕幕無聲卻無比震撼的幻象，直接投射在靄與珠夫人的靈識之中！
畫面里：暗綠色的污穢如同活物般注入清澈江流，所過之處生機斷絕；刻滿邪符的金屬巨樁釘入地脈節(jié)點，引發(fā)靈脈痛苦的痙攣；鄱陽湖口深處，那龐大而精密的“水之輪盤”（靈樞核心）虛影上，蛛網(wǎng)般的污穢裂痕正在蔓延……
靄周身云霧劇烈翻騰，顯露出內(nèi)心的驚怒。他清晰地“看到”，一股污穢的暗流正順著地下水脈，悄然侵蝕向廬山深處幾處重要的云霧凝結(jié)泉眼！那是云霧精靈誕生的搖籃！
珠夫人更是花容失色，手中的白瓷杯“當啷”一聲落在茶臺上（幸好未碎）。她“看到”的畫面更加恐怖——那污穢的暗流正大量匯聚在鄱陽湖底幾處蚌女繁育的圣地！無數(shù)晶瑩的珍珠蒙上灰敗，幼小的蚌女在污穢中痛苦掙扎！更有一股強大的邪力，正試圖在湖底深處強行撕裂通往靈樞核心的通道！
“他們……他們竟敢！”珠夫人聲音發(fā)顫，帶著滔天的憤怒和后怕，七彩霞衣光芒亂顫，“那是孕育我族新生的‘月華池’！”
“不止于此?！膘\的聲音冰冷刺骨，帶著山巔罡風的凜冽，“他們污染山泉源頭，便是要斷我云霧精靈的根！這污穢之力，正在侵蝕‘云海大陣’的根基！”他口中的云海大陣，是云霧精靈守護廬山靈脈的核心屏障。
共同的、迫在眉睫的巨大威脅，如同冰水澆頭，瞬間壓倒了千年的積怨。
“蝕淵會所求，非一山一水，而是抽干整條九江靈脈，污穢整個靈樞核心！”云渺的聲音斬釘截鐵，“屆時，廬山云霧將化為毒瘴，鄱陽碧波將淪為死域！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她再次提起銀壺，將壺中剩余的“霧里青”茶湯，緩緩注入一只最大的“聽泉”勻杯之中。清冽的青金色茶湯在杯中流轉(zhuǎn)，散發(fā)出更加醇厚、包容的香氣。
“今日，以此‘霧里青’為引，以這山水交匯的漱玉磯為證?！痹泼祀p手捧起勻杯，目光灼灼地看向靄與珠夫人，“我云渺，懇請廬山云霧精靈與鄱陽湖蚌女一族，暫擱前嫌，守望相助！共御蝕淵邪魔，守護我九江山水靈樞！此非為我一人一鋪，乃為這方水土萬千生靈，亦為爾等族群存續(xù)之基！”
茶香在崖頂彌漫，山風與湖波似乎也在此刻屏息。
靄周身的云霧緩緩平復，那雙蘊含星辰的眼眸深深看了云渺一眼，又轉(zhuǎn)向臉色依舊難看卻難掩驚惶的珠夫人。他沉默著，伸出近乎透明的手指，指尖凝聚起一縷最精純的廬山晨露之氣，輕輕點向勻杯中的茶湯。晨露之氣融入，茶湯表面泛起一層極淡的、如夢似幻的銀色光暈。
珠夫人咬了咬下唇，眼中掙扎之色一閃而過，最終化為決絕。她抬手從發(fā)髻上摘下那枚氤氳著水靈之氣的瑩白珍珠，指尖用力，竟從中逼出一滴凝練到極致、散發(fā)著濃郁生命氣息的“水魄精元”，屈指一彈，精元滴入勻杯。
“噗！”
一聲輕響，水魄精元融入茶湯的剎那，青金色的茶湯中心，驟然亮起一點溫潤柔和的白色光點，如同水底升起的明月！銀色的云霧光暈與白色的水魄明月在茶湯中交相輝映，緩緩旋轉(zhuǎn)，最終達到一種奇異的平衡與和諧！一股比之前更加宏大、更加包容、蘊含著山水精粹的生命氣息勃然而發(fā)！
“以茶為盟，以靈為契！”靄的聲音帶著山岳般的鄭重。
“守望山水，共御邪魔！”珠夫人亦斬釘截鐵，七彩霞衣光芒穩(wěn)定下來，透出一股凜然之氣。
云渺眼中閃過一絲如釋重負的晶瑩，她將勻杯高舉：
“山水同心，靈樞永續(xù)！”
就在這盟約初成的莊嚴時刻，異變陡生！
漱玉磯下方的湖水毫無征兆地劇烈翻騰起來，不再是之前的溫柔分開，而是如同沸騰般炸開！一股粘稠腥臭、混雜著工業(yè)廢油與生物腐敗氣息的暗綠色水柱沖天而起，直撲崖頂！水柱頂端，一個由污穢水流和扭曲水草構(gòu)成的猙獰頭顱顯現(xiàn)，張開巨口，噴出大股墨綠色的毒霧！毒霧所過之處，草木瞬間枯萎焦黑，連堅硬的巖石都被腐蝕得滋滋作響！
“蠱雕水傀！蝕淵會的爪牙！”珠夫人厲聲喝道，七彩霞衣光芒大盛，瞬間在身前布下一道水波屏障。毒霧撞在屏障上，發(fā)出劇烈的腐蝕聲。
靄眼中寒光爆射，袖袍一揮，崖頂?shù)脑旗F瞬間凝聚成數(shù)道銳利的云氣長矛，帶著刺骨的寒意射向那污穢水柱！
然而，那蠱雕水傀顯然有備而來，污穢水流構(gòu)成的軀體異常柔韌，竟將大部分云氣長矛吞噬化解。它發(fā)出一聲刺耳的嘶鳴，更多的暗綠色毒霧噴涌而出，目標赫然是茶臺上那杯象征著臨時盟約的、融合了山水精粹的“霧里青”茶湯！顯然，蝕淵會一直在暗中窺伺，絕不容許山水精怪結(jié)盟！
眼看毒霧就要污染那杯凝聚心血的靈茶，云渺動了！
她沒有后退，反而上前一步，雙手在胸前結(jié)出一個繁復的茶道手印——不是防御，而是“分茶”！
“三界茶道·云水潑天！”
隨著她清越的叱喝，茶臺上那壺一直溫著的、取自鄱陽湖心經(jīng)珠夫人確認過的純凈湖水，如同被無形之手操控，猛地從壺嘴激射而出！水流在空中并非散亂，而是瞬間分化成無數(shù)道細密如牛毛、閃爍著純凈水光的“茶雨”！
與此同時，云渺指尖靈力引動茶臺本身蘊含的雷擊木氣韻和那杯“霧里青”盟約之茶散發(fā)出的山水精粹氣息！
“茶雨”與噴涌而來的墨綠毒霧轟然相撞！
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只有一片密集到極致的“嗤嗤”聲！純凈的“茶雨”如同最鋒利的銀針，蘊含著雷擊木的破邪氣韻和山水盟約的守護意志，精準地刺入毒霧的核心！每一滴“茶雨”都在凈化、分解、中和著劇毒的污穢粒子！
墨綠色的毒霧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茶雨”穿透、稀釋、凈化！那蠱雕水傀發(fā)出一聲痛苦的嘶嚎，由污穢水流構(gòu)成的身體在蘊含凈化之力的“茶雨”沖刷下，劇烈波動，開始潰散！
靄與珠夫人見狀，精神大振！
“云鎖！”靄低喝，崖頂殘余的云霧瞬間化作無數(shù)堅韌的云絲，纏繞上水傀潰散的身體，阻滯其重組。
“水牢！”珠夫人雙手結(jié)印，下方翻騰的湖水猛地升起數(shù)道晶瑩的水柱，如同牢籠般將水傀殘余的污穢核心死死鎖住！
云渺手印再變，最后一道凝聚了她全部茶道靈力的“茶雨”，如同審判之矛，精準地射入被云絲水牢困住的污穢核心！
“嗤——！”
一聲凄厲到極點的哀鳴后，蠱雕水傀徹底爆散，化為一股腥臭的黑煙，被山風吹散，落入鄱陽湖中，激起一片死魚翻白，但很快被浩渺的湖水稀釋、凈化。
崖頂恢復了平靜，只余下淡淡的草木焦糊味和尚未散盡的茶香。
云渺臉色微白，剛才一擊消耗不小。她看向茶臺中央，那杯“霧里青”盟約之茶，依舊散發(fā)著青金與銀白交融的光芒，純凈無暇。
靄與珠夫人對視一眼，彼此眼中的敵意雖未完全消失，卻多了一份共同御敵后的復雜和一絲……認同。
“蝕淵會亡我之心不死。”靄的聲音依舊冷冽，卻多了一絲凝重，“我族會加強云海大陣對地脈泉眼的監(jiān)控，若有異動，會通過‘云蹤’秘法告知茶鋪。”他指尖彈出一縷極淡的、帶著他氣息的云霧，融入茶鋪屋檐下懸掛的一只古舊銅風鈴。
珠夫人也收斂了媚態(tài)，肅然道：“鄱陽湖底，我族會全力排查污穢源頭，并監(jiān)控通往靈樞核心的古老水道。若有蝕淵會爪牙潛入……”她眼中閃過一絲厲色，“定叫他們有來無回！消息會通過‘湖語貝’傳遞?！彼〕鲆幻缎∏闪岘?、散發(fā)著水潤光澤的青色貝殼，放在茶臺上。
“多謝靄君，珠夫人！”云渺鄭重行禮，心中大石終于落地。這臨時盟約雖脆弱，卻是對抗蝕淵會至關(guān)重要的一步。
靄身形化作云霧，融入山間，消失不見。珠夫人也帶著蚌女，沉入湖中，只留下一圈漣漪。
云渺獨自站在漱玉磯上，山風拂動她的衣袂。她小心地端起那杯融合了廬山晨露與鄱陽水魄的“霧里青”盟約之茶，茶湯中，云霧的銀輝與水魄的柔光和諧流轉(zhuǎn)。
“盟約已成?！彼p聲自語，將茶湯緩緩傾倒入崖下的湖水之中。清冽的茶湯融入浩渺的鄱陽湖，帶著山水精粹的守護意志，無聲地擴散開去。
茶臺上，那枚“湖語貝”微微閃爍了一下。云渺的目光投向長江下游，石鐘山的方向。接下來，該去會一會那些藏身市井、在風浪里討生活的“水猴子”們了。一張由茶香串聯(lián)起的、守護九江的網(wǎng)，正從這山水之間，悄然鋪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