鎖江樓塔那沉重的嗡鳴,如同巨獸瀕死的喘息,一陣緊過一陣地從腳下傳來,震得人心頭發慌。蘇音和陳默對視一眼,彼此眼中都看到了凝重。那聲音不對勁,不是尋常的地動或者結構老化,倒像是什么東西在塔基深處……擂鼓?沉悶、雜亂,帶著一股說不出的邪氣,穿透層層磚石,直往人骨頭縫里鉆。
“這動靜,比昨天又兇了。”陳默蹲下身,手指在地磚縫隙間細細摸索,指腹沾上一點暗紅色的粉末,湊到鼻尖一嗅,眉頭瞬間擰緊,“是朱砂,混了東西,腥得很。蝕淵會那幫雜碎,果然在塔底下搞名堂!”
蘇音沒說話,閉著眼,側耳傾聽。那混亂的鼓點在她耳中漸漸剝離出更細微的層次——不是鼓,是某種硬物在瘋狂撞擊塔基深處的巖石!每一次撞擊,都伴隨著一絲陰冷、污濁的氣息順著塔身古老的磚石縫隙絲絲縷縷地溢散出來,讓她渾身汗毛倒豎。
“聲音是從塔基東南角下面傳上來的,更深!”她猛地睜開眼,指向角落一處不起眼、布滿灰塵和蛛網的壁龕。壁龕后方的石磚,在塔身持續的震動下,竟顯露出一道極其細微的、新近被撬動過的縫隙。
陳默二話不說,從隨身的工具包里掏出一柄特制的、刻滿了細密符文的合金撬棍,小心地插入縫隙。隨著他手腕灌注靈力猛地發力,伴隨著一陣令人牙酸的摩擦聲和簌簌落下的灰塵,整塊石磚向內翻轉,露出一個僅容一人勉強通過的、向下傾斜的黝黑洞口。一股濃烈的土腥味混雜著朽木和鐵銹的氣息,裹挾著地下特有的陰寒,撲面而來。那詭異的撞擊聲,此刻清晰地如同在耳邊敲響。
“走!”陳默低喝一聲,擰亮強光手電,率先鉆了進去。蘇音緊隨其后,手中已悄然扣住了兩枚特制的銅錢鏢,那是劇團老師傅用老銅錢熔了重鑄,又請陳默加持了破邪符文的。
通道陡峭向下,并非天然形成,石壁上殘留著新近開鑿的痕跡,邊緣銳利,顯然是蝕淵會為了某種目的強行打通。空氣污濁得令人窒息,每一步踏下,腳下的泥土都異常濕滑粘膩。越往下,那撞擊聲就越發狂暴,像是有什么東西在瘋狂地想要掙脫束縛。深入不過數十米,狹窄的通道陡然開闊,手電光柱刺破黑暗,映照出一個令人心悸的巨大空間。
這是一座深埋地底的墓室。巨大的條石砌成拱頂,上面模糊的彩繪早已剝落殆盡,只留下些猙獰神獸的殘影。中央,是一具巨大的、早已朽爛不堪的烏木棺槨,棺蓋被暴力掀開,歪斜地倒在一旁。而整個墓室的地面上,散落著無數森森白骨,有些甚至被粗暴地堆疊在角落,顯然遭到了徹底的褻瀆。
真正讓蘇音和陳默頭皮發麻的,是墓室中央那幾個正在瘋狂撞擊墓室中央一根巨大石柱的“東西”。它們勉強維持著人形,但構成身體的早已不是血肉,而是扭曲糾纏、呈現出詭異金屬銹蝕感的暗綠色骸骨,其間混雜著烏黑油膩的泥土、斷裂的樹根,甚至還有閃著冷光的工業塑料碎片和扭曲的鋼筋!一種粘稠的、散發著惡臭的暗綠色黏液,不斷從它們扭曲的關節和空洞的眼窩里滴落,落在石磚上,發出“滋滋”的腐蝕聲。
它們每一次用那非人的、裹挾著鋼筋和石塊的手臂撞擊中央的石柱,都發出沉悶如鼓的巨響。石柱上刻滿了模糊的古代銘文和符箓,此刻正隨著撞擊,不斷有細小的石屑簌簌剝落,上面的符文光芒黯淡到了極點,搖搖欲墜。
“尸傀!蝕淵會用工業廢料和墓地穢氣煉的邪物!”陳默聲音發緊,迅速從背包里抽出一卷暗黃色的、用特殊草藥浸泡過的草繩——湖口草龍舞的備用龍筋繩,上面已提前用朱砂繪制了符咒。
然而,那些尸傀似乎對活人的氣息更加敏感。撞擊聲戛然而止。五具扭曲的怪物齊刷刷地轉過頭,它們空洞的眼窩里沒有眼球,只有兩點針尖大小、幽綠如鬼火的光芒,死死鎖定了闖入的二人!
“吼——!”一聲非人的嘶嚎在墓室中炸開,帶著金屬刮擦般的刺耳噪音。五具尸傀放棄了石柱,以超乎想象的、僵硬而迅猛的速度,手腳并用地撲了過來!它們沉重的身體踏在地上,發出咚咚的悶響,粘稠的毒液隨著它們的動作四處飛濺,腥風撲面!
陳默反應極快,手中草繩如靈蛇般甩出,試圖纏住沖在最前面一具尸傀的腳踝。草繩上的朱砂符咒接觸到尸傀體表的粘液,爆起一溜細小的火花,“嗤嗤”作響。那尸傀的動作只是微微一滯,腳踝處冒起青煙,但隨即,纏繞的草繩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那粘液腐蝕變黑、斷裂!
“小心!毒液能蝕靈!”陳默驚駭后退,同時甩出幾張裁剪成人形的、邊緣泛著金屬光澤的瑞昌剪紙。紙人迎風便漲,化作半人高的持盾甲士虛影,擋在身前。
“當!當!當!”尸傀的利爪狠狠抓在紙盾上,發出金鐵交鳴之聲,火星四濺。紙盾劇烈晃動,虛影迅速黯淡。蘇音嬌叱一聲,手腕疾抖,數枚銅錢鏢化作流光激射而出,精準地打向尸傀的眼窩綠芒。
噗噗噗!銅錢鏢沒入綠芒,如同泥牛入海,只激起幾點微弱的漣漪。那尸傀只是晃了晃腦袋,動作絲毫未停,反而被激怒般,一爪拍碎了擋在陳默面前的紙盾虛影!碎裂的紙屑瞬間被毒液腐蝕成黑灰。
另一具尸傀已撲至蘇音近前,腥臭的勁風幾乎吹起她的鬢發。那裹挾著鋼筋和混凝土碎塊的手臂,帶著千鈞之力,狠狠砸下!
避無可避!蘇音瞳孔驟縮,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間涌向心臟。她足尖猛地一點濕滑的地面,身體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向后仰倒,腰肢柔韌如柳,險之又險地避開了那致命一擊。尸傀的拳頭擦著她的鼻尖落下,重重砸在她剛才站立的位置,堅硬的墓磚應聲碎裂,碎石飛濺!同時,她一直緊握在手中的一件東西,因這劇烈的閃避動作脫手飛出,滾落在幾步開外的棺槨旁——那是一對劇團用的、蒙著堅韌水牛皮的紅漆戰鼓鼓槌。
陳默那邊也險象環生,依靠著靈活的身法和不斷拋出的符箓、小法器勉強周旋,但尸傀力大無窮,不懼疼痛,他的符箓打在對方身上效果甚微,只能激起陣陣青煙和嘶吼,根本無法造成實質傷害。包圍圈在迅速縮小,墓室空間有限,退路幾乎被堵死。陰寒的死亡氣息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沒了兩人。
絕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纏繞上蘇音的心頭。她背靠著冰冷的石壁,急促地喘息著,目光掃過那些猙獰撲來的尸傀,掃過滿地狼藉的骸骨,最后死死盯住了那對滾落在棺槨旁的紅漆鼓槌。
那是她的武器,也是她的根。
劇團里千百次的練習,老師傅講述的戰場傳說,那些關于鼓聲如何激勵將士、如何震懾鬼神的古老故事,如同沸騰的開水在她腦海中翻滾、炸裂!
不能死在這里!九江的魂,不能斷在這污穢之地!
一股難以言喻的灼熱感從她胸口那枚“戲魂”印記處猛然爆發,瞬間流遍四肢百骸,驅散了恐懼帶來的寒意。那不是純粹的力量,更像是一種源自血脈、源自千年傳承的悲憤與不屈!仿佛有無數的聲音在她耳邊吶喊,有金戈鐵馬,有壯士悲歌!
“陳默!護我!”蘇音的聲音陡然拔高,清越而決絕,帶著一種穿透墓室陰霾的力量,竟讓幾具撲近的尸傀動作都出現了一絲微不可察的遲滯。
話音未落,她已如離弦之箭般沖向那對鼓槌。一具尸傀嘶吼著橫臂掃來,蘇音足下踏著戲曲舞臺特有的圓場步,身形如風中擺柳,一個輕靈的“鷂子翻身”,竟從尸傀揮來的手臂下方險險滑過!她的指尖,終于觸到了那熟悉的、溫潤的鼓槌木柄!
握住鼓槌的瞬間,一股難以言喻的悲愴與豪情轟然涌入蘇音的心神。她仿佛看到了這片土地上曾經的血與火,看到了無數倒下的身影,看到了不屈的旌旗!她猛地旋身,背靠在那巨大的、腐朽的烏木棺槨之上,面對著五具再次猙獰撲來的尸傀。
沒有鼓。
但她的身體,她的靈魂,她的“戲魂”印記,就是那面戰鼓!
蘇音深吸一口氣,胸腔高高鼓起。下一刻,她動了!
她整個身體化作了鼓槌,化作了鼓面!腰肢猛地一擰,帶動手臂劃出一個充滿力與美的圓弧,右手鼓槌以雷霆萬鈞之勢,狠狠“砸”向自己左手虛握的、無形的鼓面!
“咚——!”
一聲沉悶到極致、仿佛直接敲擊在靈魂深處的巨響,驟然在死寂的墓室中炸開!那不是物理的聲音,而是純粹的精神震蕩,是戰魂的咆哮!空氣仿佛凝固了一瞬,無形的音波如同實質的漣漪,轟然擴散!
首當其沖的兩具尸傀,如同被無形的重錘迎面擊中,前撲的勢頭戛然而止,全身骨骼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咯”聲,眼窩中的綠芒劇烈搖曳、黯淡!它們體表流淌的毒液,竟被這純粹的戰魂之音震得倒卷、飛濺!
蘇音毫不停歇,腰馬合一,雙槌在她手中化作了兩條咆哮的怒龍!她的動作不再是單純的閃避,而是融合了青陽腔武生剛猛戰舞的步法、身段和神韻!蹬、踏、躍、旋!每一次擰腰送胯,每一次揮臂擊空,都伴隨著一聲撼動心魄的“鼓點”!
“咚咚!咚!咚咚咚!”
鼓點由緩而急,由沉而烈!不再是簡單的節奏,而是一曲慷慨激昂、金戈鐵馬的戰歌!每一個音節都仿佛帶著灼熱的火星,帶著不屈的吶喊,在巨大的墓室中瘋狂回蕩、疊加、共鳴!
“魂兮——歸來!”
“衛我——潯陽!”
蘇音清越的唱腔,糅合了青陽腔特有的高亢與蒼涼,如同穿云裂帛,穿透了尸傀的嘶吼,穿透了墓穴的陰森!她的聲音不再僅僅是她的,仿佛有無數湮滅于歷史塵埃中的英靈,正借她的喉嚨在怒吼!她眼中燃著熾烈的光,整個人仿佛被一層淡淡的、燃燒般的虛影籠罩,那是屬于戰場、屬于守護者的不屈意志!
隨著她戰舞的進行,隨著那撼魂鼓點和裂云唱腔的激蕩,異變陡生!
墓室地面那些散落堆積的森森白骨,開始微微震顫!一縷縷極其稀薄、近乎透明的銀白色霧氣,從那些白骨之中,從冰冷的墓磚之下,絲絲縷縷地升騰而起!霧氣中,隱約可見殘破的甲片、斷裂的兵刃、甚至模糊而堅毅的面容輪廓!
它們起初迷茫,飄蕩,如同無根的螢火。
但當蘇音那飽含著守護潯陽的悲憤與決絕的鼓點和唱腔,如同燃燒的洪流般席卷整個空間時,那些飄散的銀白霧氣猛地一滯,隨即如同被無形的磁石吸引,瘋狂地向著墓室中央、那根刻滿符文的石柱匯聚!
銀白的霧氣越聚越濃,越來越亮!最終,在蘇音最后一聲裂石穿云般的戰吼和雙槌奮力交擊的“巨響”中,石柱上那些黯淡的銘文驟然爆發出刺目的血光!
“吼——!”
一聲整齊劃一、遠比尸傀嘶吼更為雄渾、更為肅殺、充滿了鐵血意志的咆哮,震動了整個地下空間!
血光與銀白霧氣交織纏繞,瞬間凝聚成形!
一列列!一排排!
半透明的、身著殘破不堪卻依稀可辨為明代邊軍制式戰襖的士兵虛影,在石柱前列陣而出!他們隊列森嚴,盡管身影模糊,面容不清,但那股百戰余生的慘烈殺氣,那股保家衛國的決絕意志,如同無形的怒濤,瞬間沖垮了尸傀帶來的陰森與絕望!他們手中,緊握著同樣由霧氣凝聚的、閃爍著冰冷寒光的——刺刀長槍!槍尖所指,正是那五具陷入混亂的尸傀!
“殺——!!!”
沒有多余的命令,只有一聲源自魂魄深處、跨越了數百年時光的沖鋒號令!兵魂組成的戰陣,如同決堤的銀色洪流,沉默而致命地席卷向前!沒有震天的喊殺,只有刺刀撕裂空氣的尖嘯,只有槍桿砸碎朽骨的悶響!
尸傀那腐蝕靈力的毒液,在兵魂純粹的意志能量面前,如同沸湯潑雪,瞬間消融!堅韌的鋼筋骨殖,在凝聚了鐵血戰魂的刺刀面前,如同朽木般被輕易洞穿、撕裂!
冰冷的刺刀寒光在幽暗的墓室中瘋狂閃爍,如同夜幕中驟然亮起的點點星辰,每一次閃爍,都伴隨著一具尸傀的徹底崩解!暗綠色的污穢骸骨在銀色的洪流中分崩離析,惡臭的黏液被無形的戰意蒸發殆盡!
戰斗結束得迅雷不及掩耳。當最后一縷代表著尸傀的暗綠穢氣在兵魂的刺刀下徹底湮滅時,整個墓室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寂靜。只有蘇音急促的喘息聲,以及陳默扶著墻壁、目瞪口呆的抽氣聲。
墓室中央,那根刻滿符文的石柱,血光漸漸內斂,但上面銘刻的古老符文,明顯比之前清晰、明亮了幾分,如同被重新注入了力量。
而那些肅立的兵魂虛影,在完成這雷霆一擊后,并未立刻消散。他們緩緩轉過身,模糊不清的面容似乎都“望”向了背靠棺槨、幾乎脫力的蘇音。沒有言語,只有一種跨越生死的敬意與托付,在無聲地流淌。
為首一個身形似乎更為凝實些的兵魂,抬起由霧氣構成的、緊握著刺刀的手臂,那刺刀的刀尖,并非指向地面,而是遙遙指向了墓室深處某個黑暗的角落。緊接著,所有兵魂的身影開始變淡,如同晨曦中的薄霧,緩緩消散,重新化作點點銀芒,融入腳下的土地,歸于沉寂。唯有那石柱上的血色符文,依舊散發著微弱卻堅韌的光芒。
死寂重新籠罩墓室,濃得化不開的陰冷裹挾著濃烈的腥腐氣息,沉甸甸地壓在胸口。蘇音背靠著冰冷刺骨的巨大棺槨,急促的喘息聲在空曠中顯得格外清晰,每一次吸氣都牽扯著因過度爆發而酸痛的肌肉。她緊握著那對紅漆鼓槌的手,指節因用力而泛白,微微顫抖。剛才喚醒兵魂的瞬間,一股沛然莫御的悲愴與戰意幾乎抽空了她的精神。
陳默從墻角的陰影里踉蹌著走出來,臉色發白,額角還帶著一道被飛濺碎石劃破的血痕。他走到那堆徹底化為腐臭渣滓的尸傀殘骸旁,蹲下身,用撬棍小心翼翼地撥弄著殘留的、冒著絲絲黑氣的工業塑料碎片和扭曲鋼筋,眉頭擰成了疙瘩。“蝕淵會這幫瘋子……他們不只是在破壞,是在用現代工業的劇毒污穢喂養這些邪物,徹底玷污地脈靈樞!這墓……成了他們的‘毒蠱缸’!”
蘇音的目光卻死死盯著兵魂最后消散的地方,以及那根兀自散發著微弱血光的石柱。她艱難地抬起手,指向兵魂首領最后刀尖所指的黑暗角落。那里,墓室的石壁上,赫然有一道巨大的、新鮮的裂縫,邊緣還殘留著暗綠色的腐蝕痕跡,顯然是尸傀之前瘋狂撞擊造成的。
“陳默……看那裂縫后面!”蘇音的聲音沙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戰栗。
陳默立刻起身,強光手電的光柱猛地射向那道裂縫。光線穿透進去,照亮了裂縫后方一個不大的夾層空間。里面沒有骸骨,只有散落一地的、腐朽的兵器碎片——斷裂的銹刀、碎裂的甲葉。而在這些碎片中央,一塊半埋于潮濕泥土中的厚重石碑露了出來。碑身布滿裂痕,但碑面上幾個碩大的、用朱砂混合某種暗沉金屬粉末刻寫的古篆大字,在手電光下依舊透著一股慘烈的赤紅,如同凝固的鮮血:
**“鐵血十八星,鎮此幽冥路!”**
“鐵血十八星……”陳默倒抽一口涼氣,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敬畏,“九江本地晚清反元義軍的旗號!原來這地下,不止葬著明代的將軍……還有后世為了守護此地前赴后繼的英魂!那石柱……那血陣圖……”他猛地看向中央石柱上光芒漸隱的血色符文,眼神熾熱,“是層層疊加的守護封印!兵魂最后指向這里,是在警告我們,蝕淵會真正想打開的‘門’,恐怕還在更深的地方,與這‘幽冥路’有關!”
就在這時,“咔嚓”一聲極其細微卻清晰的碎裂聲,從眾人頭頂傳來。蘇音和陳默悚然抬頭,只見墓室穹頂邊緣一塊原本就搖搖欲墜的巨大條石,在剛才兵魂沖鋒和尸傀崩解的劇烈能量沖擊下,終于徹底斷裂,裹挾著大量碎石和塵土,轟然砸落下來!
“小心!”陳默大吼,猛地撲向蘇音。
煙塵彌漫,碎石如雨。混亂中,蘇音只覺一股大力將自己推開,險險避開了落石的核心區域。她摔倒在地,嗆咳著揮開眼前的灰塵。只見陳默正半跪在她剛才的位置附近,手臂被一塊鋒利的碎石劃開了一道口子,鮮血染紅了衣袖。而那塊斷裂墜落的巨大條石,正好砸在之前擺放烏木棺槨的石臺上,將腐朽的棺木徹底砸得四分五裂。
條石撞擊地面的瞬間,一個意想不到的東西,從碎裂的棺木和石臺縫隙里被震了出來——一個巴掌大小、通體漆黑、非金非石、造型古樸的盒子,上面布滿了細密的云雷紋。
“那是什么?”蘇音掙扎著想起身。
陳默顧不上手臂的傷,幾步沖過去,忍著石塊的滾燙,小心翼翼地將那黑盒挖了出來。入手冰涼沉重。他試著打開,盒蓋紋絲不動,嚴絲合縫,只在側面發現了一個極其細微的凹陷,形狀奇特,像是一枚……令牌的末端?
“帶回去!這盒子能藏在主棺之下,絕非尋常!”陳默迅速將黑盒塞進背包,語氣急促,“此地不宜久留!封印暫時穩住了,但穹頂結構被嚴重破壞,隨時可能二次坍塌!而且蝕淵會肯定知道這里的動靜了!”
他話音剛落,一陣極其輕微、卻令人心悸的“沙沙”聲,如同無數細小的爪子在巖石上爬行,從他們來時的通道深處隱隱傳來,并且越來越近!
蘇音臉色一變,強撐著幾乎虛脫的身體站起來:“走!”
兩人不敢有絲毫停留,互相攙扶著,踉踉蹌蹌地沖向那狹窄的入口通道。身后,那代表著“鐵血十八星”的赤紅碑文在塵埃中若隱若現,如同大地深處一只流血的、不肯閉合的眼睛,凝視著他們倉惶逃離的背影。石柱上,血色符文的光芒如同風中殘燭,明滅不定。鎖江樓塔基深處,那詭異的震動似乎平息了,但一種更深沉、更不祥的寂靜,正悄然彌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