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前，朱標從未思考過這個問題。

他覺得，等朱元璋駕崩之后，再去思考這個問題，也不為遲。

畢竟，歷朝歷代冊立太子，都是新帝即位之后，才會去做的事情。

加之有嫡長子繼承制保底，歷朝歷代其實并不用太過在意這個問題。

可現在，他的兒子之中，朱允炆是如今的長子，品學兼優，德才兼備。

奈何，他出生之時，生母呂氏還只是側妃，雖說后面扶正為太子妃，但從根本上而言，朱允炆身份上便弱了不止一籌。

朱允熥是正兒八經的太子妃常氏所生，他的嫡次子，論及出身，只在嫡長子朱雄英之下。

朱雄英八歲夭折之后，朱允熥其實就是事實上的嫡長。

只是朱雄英夭折的時候，呂氏已經被扶正，朱允炆也算作嫡子。

如此一來，朱允炆和朱允熥，光是身份上的麻煩事，就有一大堆。

這件事情一旦處理不好，就會給大明后世的君王，埋下一顆不可控的火雷。

不知道什么時候，這顆火雷就會直接引爆，威脅到宗室安全，影響到皇位傳承。

一時間，朱標也有些無奈，他原想著慢慢處理，沒想到三月之壽的讖言，直接將他心底的僥幸摧毀。

如今，是不得不去思考這個問題了！

呂氏見朱標皺著眉頭怔怔出神，忍不住問道：“殿下可是遇到什么煩心的事情了？”

“臣妾女流之輩，本不該多嘴，只是臣妾心疼殿下身體，若是可以，殿下可與臣妾說上一說。”

“多個人參謀，殿下或許也不用如此煩心。”

朱標瞥了她一眼，搖了搖頭：“此事關系甚大，我需要好好的思索一番。”

“對了，近來允熥或許有異于常人的行為，不必在意，就叫他自由發揮吧。”

“他想要什么，宮中給他備其用度，不要克扣了。”

呂氏心中不解，答應道：“臣妾明白，只是允熥向來有些貪玩，臣妾擔心他鬧出些麻煩。”

“不用擔心，他自有自己的的分寸，只要不傷及身體，由他去吧。”

朱標強調一番，呂氏也不敢違逆，應和下來。

她心中諸多疑惑難以解答，更有幾分焦慮難以排解。

朱標對朱允熥態度的轉變，以及如今做出的安排，實在叫她寢食難安。

難不成……殿下是要準備冊立皇太孫了？

這個念頭一旦出現，就像是燎原的烈火，愈演愈烈。

呂氏偷偷的瞄了一眼朱標，見他又陷入沉思，心中的念頭愈發篤定。

一時間，她心跳聲按捺不住越來越快，似乎要跳出胸腔。

她舔了舔有些發干的嘴唇，又喝了口茶水，這才緩緩將心底的燥熱壓下。

會是允炆嗎？

呂氏輕輕咬著嘴唇，不敢確定。

……

夜已深。

剝了一個下午大蒜的太監們累的手腳發麻。

看著還有十數筐大蒜堆在那里，一眾太監們欲哭無淚。

大蒜一個兩個的不算什么，剝起來也很快。

可是這數量一旦上去了，工作量加大了不知道多少。

再加上朱允熥要求非常嚴苛，不能夠破相，難度更是陡增。

剝這些大蒜，太監們就像是伺候祖宗一樣，生怕剝爛了一點。

偶爾有手不聽使喚，剝壞了的情況，太監們眼一閉嘴一張，剝爛的大蒜就下了肚。

就這一下午時間，每個太監起碼都吃下去一兩斤大蒜。

太監們身上滿滿一股大蒜味，聞著就讓人犯惡心。

朱允熥看了眼天色，知曉今天是絕對沒法完成剝蒜的任務。

他鼻子上堵著棉條，隔絕了不少氣味，但濃郁的大蒜味還是順著每一道縫隙，拼命地鉆進來。

嗆鼻，還鬧心。

“今天就先到這里，你們辛苦了。”

朱允熥揮了揮手，“都去宮中領一份賞錢。”

“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接著剝蒜。”

聽到有賞錢，原本疲憊不堪的一眾太監們頓時來了精神。

他們原本以為，這就是一場免費的勞動，不要說賞錢了，只要不被嫌棄剝蒜慢、受板子就好。

不曾想，朱允熥沒有按套路出牌，白花花的賞錢直接就發了下來。

一時間，一眾太監們感恩戴德，紛紛跪倒在地：“奴婢叩謝殿下獎賞。”

一眾太監千恩萬謝著去了，朱允熥看著一筐一筐已經剝好的大蒜，摸著下巴細細思索。

“你們幾個，把這些大蒜用東西蓋上，不要著了露水。”

“是！”

吩咐完，他轉身進屋，提筆在紙上寫寫畫畫。

提取大蒜素有多種方法，他現在能夠使用的，便是蒸餾法。

蒸餾法會損失掉一部分的大蒜素，但并非是毫無所得，數量上來了，得到的大蒜素絕不會少。

想要使用蒸餾法，就必須有一套蒸餾設備。

這一點朱允熥并不擔心，蒸餾設備并非是現代的產物。

早在西漢時期，原始的青銅蒸餾器具就已經出現。

發展到如今，工匠們關于蒸餾，已經有了不少心得。

器具也隨之改良迭代，初步具備了現代蒸餾器具的幾分姿態。

朱允熥決定給蒸餾器具的發展加一點來自后世的震撼，紙面上寫寫畫畫的，便是后世常用的蒸餾用具。

如此多的大蒜要進行蒸餾，器具一定不能小，他決定充分發揮優勢，打造出一套大家伙來！

折騰了足足一下午時間，他才將圖紙繪制完成，如今不過是細致的檢查，以免尺寸出錯。

“畢竟是國家隊，工部全力打造，最多兩天時間，就能夠將這一套蒸餾器具打造出來。”

得到了朱標的首肯，意味著他這些連續的動作，絕不會受到半點阻攔。

這可是大明常務副皇帝的令旨，除了朱元璋之外，誰敢駁回？

……

翌日，朱元璋看著桌案上蔣瓛送來的記錄，眉頭緊皺。

記錄冊上面，不僅有東宮這些時日發生的事情，還有朱允熥繪制的圖紙。

顯然，錦衣衛全力發動，能夠調動的能量難以預估。

這份圖紙剛到工部，就有錦衣衛謄抄下來，記錄在案了。

“大蒜？奇怪的器具？允熥這是要做什么？”

“好好的圣賢書不讀，偏偏在這里搞一些奇技淫巧。”

“他難道不知道，自己的父王風寒纏身，難道不知道心疼自己的父王嗎？”

“簡直是豈有此理，咱看平時就是太嬌縱這臭小子了。”

“快去，把這臭小子叫來，咱要親自問問，他在搞一些什么花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