訓練場的水泥地被正午的太陽曬得滾燙,蒸騰起扭曲的熱浪。方陣前列,教官許言那鐵塔般的身影紋絲不動,目光如同實質的探針,在每一個少年臉上刮過,直到最后一縷騷動被他眼神里的寒意徹底凍結。
“‘向右看~齊!’”聲音依舊帶著那種令人牙酸的停頓,如生鐵摩擦。
“‘向前~看!’”
“‘稍息!’”
指令簡潔,擲地有聲。經過整整一個月的地獄打磨,此刻的方陣已然脫胎換骨。動作整齊劃一,如同一塊移動的鋼板,步伐踏地的聲音沉悶而統一。曾經揮之不去的散漫和菜鳥的瑟縮,被一種疲憊卻硬朗的精氣神取代。不少人的眉宇間甚至多了一絲被反復捶打后的麻木與堅韌。
當然,代價是巨大的。期間不是沒有人想撂挑子,那破木床的滋味比鐵拳更誘人。但進入避難所征集隊,如同簽下了一張無形的賣身契——在這里,“自由”是教官嘴里吐出的指令,而不是自身可以支配的選擇。唯一的慰藉,是所有人都深信不疑的避難所宣傳:熬過這非人的新兵期,后續的日子會“輕松”得多。
那個面色黝黑如鐵、仿佛與烈日融為一體的教官再次開口:
“‘一個月。這段讓我看著‘欣慰’的日子,結束了。’”他刻意在‘欣慰’上咬了重音,嘴角咧開一個毫無溫度的弧度,“‘你們以為自己算‘戰士’了?以為自己這一個月是來春游?’”
他向前一步,目光陡然變得像剃刀般鋒利,掃過每一張年輕的臉龐:
“‘告訴你們,這只是開始!一坨還滴著水的爛泥!’”
“‘看看你們自己的胸牌!采集部預備役!知道為什么叫預備役?因為你們現在踏出避難所那道門,遇上最低等的鉆地鼠災獸,都有可能變成它一頓飯的肉渣!’”他猛地指向高聳的城墻閘門方向,“‘外面!沒有人會幫你們整理隊形!沒人叫你們‘稍息立正’!能保護你自己的,只有你手上的武器,和你骨頭里那點沒被錘散的血性!’”
短暫的、令人窒息的停頓后,他的聲音稍微放緩,卻帶著更沉重的敲擊:
“‘今天,訓練結束。你們從我這里‘畢業’了。’”這話讓不少緊繃的心弦微微一松,但緊隨而至的下一句如同冷水澆頭——
“‘今天,也是你們見到我的最后一天。解散后,各自滾回原屬的避難所小隊報道,你們的‘幸福生活’,將由那里接手。’”
“嗚呼呼——!”“‘終于——!’”
“‘老媽!你兒子活著回去了!’”
巨大的歡呼浪潮瞬間席卷了整個方陣!壓抑了一個月的絕望、痛苦、屈辱,在此刻化為狂喜的宣泄!王一二更是差點蹦起來,臉上的笑容幾乎要裂到耳根,感覺靈魂都要快樂得飄出軀殼——終于!永遠!告別那張黑臉了!
然而,在全場狂歡的聲浪中,趙澤仿佛瞬間墜入了冰冷的深井。前一秒還在云端的心,下一秒直接自由落體摔在谷底!
“‘解散前——’”許言的聲音像淬毒的冰錐,精準地刺破了歡呼,“‘212寢室全體成員!出列!列隊找我報到!第一個開荒任務,我親自帶隊!’”
“‘全體都有!解散!’”
世界在歡呼,遠處有人在興奮地擁抱著轉圈。
只有趙澤和他的五位212室友,如同被無形枷鎖套住,僵在原地,臉色比腳下的水泥地還要灰白。趙澤死死盯著那個代表不祥的“212”門牌號,此刻無比希望自己與這個數字沒有一絲關聯。
“212寢!報數!”
“一!二!三!四!五!六!”
“報告!212寢室應到六人,實到六人!”
許言看著眼前六張比哭還難看的臉,似乎很滿意:“放松點,第一次‘出欄’,緊張在所難免。”他用了一個極其侮辱牲口的詞匯,“‘接下來幾天大雨,山體滑坡,沖垮了79號通往80號的主干道。任務很簡單——’”
他伸出手指,指向城墻上那條象征生死的閘門縫隙:
“‘明天早上七點,在這里集合,穿戴好你們的裝備,跟我出去,把那堆擋路的爛泥碎石給我清干凈!’”
“‘聽清楚沒有?!’”
“聽清楚了!”聲音干澀而短促。
“‘有沒有補充?’”
“…沒有了,教官!”
“‘解散!’”
許言的身影消失在喧鬧的人群深處,留下六個如喪考妣的少年。
半天。被許諾的“休息半天”,更像是對著即將走上刑場的犯人施舍的一碗斷頭飯。雖然半天后就要開始無盡的苦役,但此刻總算從許言的魔爪下暫時解脫。212的幾人相互看了看,眼中都帶著劫后余生的疲憊和一絲苦中作樂的沖動——必須!立刻!馬上!去避難所里最熱鬧的那條灰街集市揮霍一下殘余的精力和憋屈!
趙澤卻有別的打算。口袋里的2000積分——上次任務分得的意外之財——沉甸甸的,也是他唯一的底氣。他需要一件武器。一件能讓他在這片吃人的廢土上,多撬開一絲生存縫隙的工具。
一個月的魔鬼訓練并非全然無用。那幾乎跑穿鞋底的高強度長跑,如同最原始的鍛錘,把他那副來自廢墟的身體敲打得煥然一新。氣旋轉動時發出細微的嗡鳴,元氣的儲備量和流速都遠超從前。若再拿到當初魏乾那把嵌著火焰符文的鐵片小刀,他有信心在不借助災獸核心的情況下,催動火焰幾個小時!更關鍵的是身體的變化。奔跑中,教官要求他們分心去捕捉體內元氣隨氣旋轉動自然涌向四肢百骸的微弱暖流,感知其“溫養”血肉、刻下符文烙印的軌跡。無數次的跌倒、無數的鼻青臉腫換來了此刻的好處:他能模糊地感應到數條元氣流淌的“主干道”——足太陰脾經(木系親和符文)、足陽明胃經(快速恢復符文)、手少陰心經(狂暴符文核心通路之一)。這些符文如同無形的網,烙印在血肉深處,構成了他初步的防御、續航和搏命的底牌。他知道,只要更熟悉這些線路,終有一天能告別這種靠玩命跑步來被動“淬體”的低效方式,真正通過主動引導元氣進行高效的溫養和刻印。
武器商店彌漫著機油、金屬和一種特殊的能量晶體散發出的微甜氣息。冷白色的燈光打在成排的武器柜上,折射出冰冷的光澤。
符文重型軌道炮(內置復合能量陣列:爆炸、沖擊波放大、晶體聚能加速…):30萬積分(相當于一支精銳小隊一年的配給)
符文單兵護腕炮(爆炸核心、微型能量推進、短距火焰噴射):16666積分
符文生物立場盾(外層金屬強化符文矩陣、內嵌輕量化場、核心為能量吸附護盾發生器模組):20萬積分
符文鏈鋸熱熔刀(高周波鋒刃振蕩器+刀身熱熔晶體矩陣):8888積分
符文淬毒彎匕(高頻振金開鋒+復合神經毒素浸染槽):2000積分
琳瑯滿目的殺人利器閃爍著危險而誘人的光芒。
“小哥是第一次來買裝備吧?咱們采集部的新面孔!”一個穿著干練制服、笑容甜美的女店員迎了上來,目光掃過趙澤身上漿洗得泛白、肩頭還帶著訓練的汗漬的作訓服,心下了然。“‘有什么中意的方向嗎?長距離壓制?近身防御?還是便攜的偵查刺探?’”她的聲音熱情,動作卻帶著訓練有素的節奏,引著趙澤走向柜臺的另一側。
趙澤的目光在厚重的盾牌和那把泛著冷光的鏈鋸熱熔刀之間游移,指尖劃過冰冷的玻璃柜臺,有些窘迫地開口:“‘呃…請幫我介紹下這個盾牌和那把鏈鋸刀?’”
“‘好眼光!’”店員笑意盈盈,聲音拔高了幾分,“‘瞧這款‘不動如山’III型!純合金骨架外覆合成陶瓷板,看這厚度!看到那些嵌在板間的細密金色光路了嗎?‘金屬矩陣強化符文’,分散沖擊力的專家!這里——”她指向盾牌中央拳頭大小、像水滴般凸起的厚實透明護罩,“‘能量吸附觀察窗!’雙層‘玻璃強化符文’處理,保證視野清晰還能硬抗普通口徑子彈的直接射擊!”她手腕用力,輕松地將這面需要兩人抬的大盾從柜臺上立起,“‘您肯定擔心重量?放心!看底座,內置最新一代‘輕量化力場核心’!只要注入一點元氣激活它,手感比拎個全金屬公文包重不了多少!’”她拍了拍盾面,發出低沉的嗡鳴,帶著一種不言而喻的壓迫感——想象一下在戰斗中突然解除輕量化力場,把這面幾百斤重的合金巨物砸在對手身上…何等暴力美學。
“‘至于這把‘撕裂者’!’”她放下巨盾,托起那把修長、刀背嵌著微型能量管線、刀格處似乎有火種在緩慢旋轉的鏈鋸刀。“‘1.2米標準長度!刀刃最前方這0.3米的區域是高頻振金振蕩開鋒區,‘振蕩鋒利符文’加持下,斬切高碳鋼板跟切紙一樣!’”她的手指拂過刀身中段的復雜刻槽和微微發紅的核心,“‘這里是‘熱熔晶體陣列區’,激活后可以噴射持續的高溫等離子流,普通災獸的硬質甲殼在它面前就是黃油!同時提供持續照明!看握柄后面這厚重的強化龍骨結構,還有背部的‘金屬穩定加固符文群’,讓它能承受極端扭矩下的猛烈劈砍和對抗性的角力沖擊!’”
趙澤的目光久久流連在那把鏈鋸刀888積分的標簽上,又掃過自己拮據的賬戶余額,最終無奈地嘆了口氣,指向角落里那對并不起眼的彎匕:“那把淬毒匕首呢?”
“‘‘毒牙’標準版!’”店員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了然,但笑容依舊熱情,“‘主材質是高強度鈦合金骨骼,經過‘高頻振金磨礪技術’開刃,在‘鋒銳導向符文’加持下,穿透力非常可觀!’”她小心地拿起匕首,避開閃著幽幽藍光的鋒刃,“‘看這里,血槽位置隱藏著可灌注式的‘毒素囊腔’,能填裝研究所標準配發的幾種高效神經麻痹劑,‘蝕骨之吻’III型推薦,見效快,能讓兩米以下的災獸在三秒內全身麻痹!出廠自帶了金屬穩定和破甲穿透的基礎符文組,保證它夠硬夠韌!很適合新手或者作為隱蔽的副武器。’”
200積分。剛好夠買一把。趙澤的手指在冰冷的玻璃柜臺上緊了緊。
就在這時,他胸口的那個圓型疤痕,似乎在武器柜透出的冷光下,極其輕微地跳動了一下。一種模糊的、源自“羊皮書”上的知識碎片閃過腦海。
[血肉祭兵]
附魔非符刻于死物。血為引,肉為爐,魂烙刻。
祭命一:以身為鼎。符刻于血肉,引火鑄型。血染兵刃,心神共鳴,溫養既成。
祭命二:血肉工坊。造生造活造機關,外畜血肉,精魂為柴,火煉魔兵。
研究所給武器附魔的方式,是利用超算機精密控制能量流在預制好的特殊金屬胚材(類似他手中的匕首)上的符文刻槽里形成穩定的能量回路。而他羊皮書上的方法,更加血腥原始,也更“本能”——直接用血肉和生命能量來完成最后、也是最關鍵的“點火”步驟!自己身體里的那個神秘核心,是否天生就有這種能力?
商店提供的匕首雖然只有基礎符文(金屬強化和破甲符文的微縮版本),但它的材質(鈦合金骨骼)和結構(有血槽、適合毒素輸送)…似乎正是羊皮書記載中,最容易用“祭命一”方式進行后續深度浸染和改造的底胚!
買這把匕首,不僅僅是買一把刀。
趙澤的眼神陡然銳利起來。或許…它可以成為一把鑰匙?一把開啟他體內那個沉睡核心真正威能的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