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征集會
- 天災(zāi)進化
- 82年龍井
- 3437字
- 2025-06-12 07:52:47
“爺爺,其實我的腳,已經(jīng)好了。”趙澤聲音平靜,一邊說著,一邊手指利落地開始解開纏繞在小腿上、已然凝結(jié)成墨黑硬殼的布帶。接著,他小心地取下了兩根用來簡陋固定斷骨、磨得有些光滑的粗樹枝。
嘶——
村長周爺爺?shù)哪抗饫卫吾斣谮w澤露出的左小腿上。那層覆蓋傷口的、新生的粉色皮肉,在昏暗中透著一股不合時宜的生命力。老人布滿老繭的手指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輕輕按向記憶中本該凹陷斷裂的位置——那里,骨頭的觸感分明是結(jié)實而完整的!
“這……這怎么可能!”周爺爺猛地倒抽一口冷氣,渾濁的眼睛瞪得溜圓,昨日檢查時那惡臭流膿的傷口、那依舊錯位的骨茬觸感還歷歷在目,此刻卻像從未存在過!“昨日明明…骨頭都還…”他反復(fù)呢喃著“不可思議”,干癟的手在趙澤完好無損的腿骨上摸索,仿佛要找出什么幻象的破綻。
趙澤心里早已打好了腹稿,語氣平淡得甚至有些刻意:“昨晚…我好像覺醒了??赡苁恰蛑斡档哪芰Γ拷裉炀透杏X徹底好了?!边@解釋來得太“及時”,幾乎像臨時拼湊的借口——事實也差不太多。治愈系的幌子,是掩蓋超速再生最好的擋箭牌。
慶幸的是,這驚人的痊愈速度本身就成了最有力的證據(jù)。村長眼中的驚疑最終化為如釋重負的喜悅和激動,皺紋都舒展了幾分:“好!好!太好了,老天開眼啊!”這些他看著長大的孩子有了自保的力量,比什么都強?!罢骷瘯诤筇欤?zhǔn)備準(zhǔn)備,我們明早就動身!”
有了這半天的緩沖,趙澤立刻想到了躺在床上的魏乾。他叫上劉銘,兩人從路邊采了幾種沾著露水、顏色雜亂的小野花,又翻遍了口袋湊出兩個僥幸保存下來的、微微干癟的紅果子,用細麻繩胡亂捆扎起來。
推開魏乾房門時,那被層層繃帶裹得像個加大號白色棕熊的家伙,正費力地蠕動著??吹交ㄊ图t果,圓臉上的小眼睛立刻亮了:“哎呀呀!人來就行了,搞這些干嘛!”嘴上推拒著,兩只被繃帶限制的小胖胳膊卻奮力抬得老高,急不可耐地將“禮物”撈了過去,盯著紅果子的眼神活像發(fā)現(xiàn)了稀世珍寶。
劉銘趕緊解釋:“村長說舊世界的人看望病人興送花,我哥倆就去路邊弄了點……模樣是有點糙?!彼ο胱屨Z氣輕松點,但看著好友被裹得嚴嚴實實、動一下都齜牙咧嘴的模樣,喉頭還是發(fā)緊。
魏乾渾不在意地咧嘴笑,扯動了傷口又抽了口冷氣:“咳…模樣算啥!胖爺我心里舒坦!就是可惜澤哥腿好得快,不然我也得給他整一捧!”這話帶著他們仨慣常的互相擠兌味道。
“日你大爺!”趙澤毫不客氣地回懟,作勢要拍他,“老子現(xiàn)在生龍活虎!早知道你這么欠,就該留點傷讓你小子愧疚兩天!”粗魯?shù)牧R聲中藏著不易察覺的關(guān)切。
小小的病房里響起低低的笑聲和打鬧聲,驅(qū)散了一絲傷病帶來的陰霾。趁著劉銘借口去解手的空當(dāng),趙澤壓低聲音:“胖乾,那顆災(zāi)獸核心在方震叔那。方震叔的人品你放心。后天征集會,我想請他跟去研究所兌換積分。拿到后,我意思分三分之一給村里和救援隊,畢竟救命之恩。剩下的……劉銘那小子差點把自己懊悔死,他該多拿些,咱倆傷患就少拿點,你看?”
這變動打破了最初的平分協(xié)議。傷是他們扛的,但后續(xù)人情消耗也是實情。趙澤需要同病相憐的魏乾點頭。
魏乾胖臉擠出個理解的表情,聲音輕緩但堅定:“嗯,我也琢磨了,該這樣。”
等劉銘回來,趙澤當(dāng)著他的面,把商議的結(jié)果說了出來。劉銘一聽,腦袋搖得像撥浪鼓,眼圈立馬就紅了:“不行不行!澤哥、胖乾!這次全靠你們倆拼命!我沒幫上忙差點壞了事!我能拿點是你們心善,大頭必須是你們的!”
三人都不是愛占便宜的人,更懂情義比積分沉。一番你推我讓,最終這個“按情分多寡調(diào)整”的方案被定了下來。沉重的氣氛被拋開,少年們又開始天南海北地瞎聊,憧憬著傷好后,唾罵著八天前那頭該死的野?!瓡r間就在這樣的喧鬧與短暫的寧靜里悄然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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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難所——這個時代對一切有人類頑強盤踞、筑有防御工事的聚居地的統(tǒng)稱。
而矗立在北方的79號避難所,無疑是其中的龐然大物。
暗沉粗獷、高度驚人的巨大鋼鐵城墻如同沉默的巨獸匍匐大地,墻體表面蝕刻著肉眼可見的、能量流動般的光路,那是密密麻麻的防御符文矩陣,無聲地警告著荒野中的威脅。墻頭,披著簡單護甲的巡邏隊頂著風(fēng)沙的身影如同螞蟻般渺小而堅定,警惕著地平線上任何可能的變化。
沉重的巨門下分列著四個通往不同區(qū)域的鋼鐵閘口,荷槍實彈的衛(wèi)兵一絲不茍地盤查著每一個入城者。趙澤、村長和方震三人抵達時天已擦黑,只能在冰冷的橋洞下湊合了一夜。六月的夜風(fēng)雖不至于酷寒,但堅硬冰冷的地面和灌入的灰塵,也絕非什么好眠的溫床。
當(dāng)?shù)谝豢|晨光刺破鉛灰云層,城內(nèi)的喧囂如同被點燃的引信般迅速放大。
趙澤擠在征集會人頭攢動的場地中央,空氣里彌漫著汗味、塵土味和一種壓抑的期盼。
墻上的巨大機械鐘指針艱難地爬向九點,高臺上終于走上來一個穿著板正制服的中年人,擴音器將他略帶沙啞的聲音送到角落:“79號避難所聯(lián)合兵團,感謝諸位父老鄉(xiāng)親的信任!年度征集會開始!成功應(yīng)征者,將由兵團免費提供‘符文種子’植入——賦予力量,鑄就壁壘,守住我們?nèi)祟惖奈磥?!?
接著是各色人物輪番登臺,慷慨激昂的陳詞像涌動的潮水。趙澤強迫自己專注,但那些宏大敘事的詞匯如同隔靴搔癢,最終只化作耳邊嗡嗡的雜音。他來這里只為一個明確的目標(biāo):資源!更多的修煉資源!防衛(wèi)隊——那才是用命搏前程的地方。
研究所?教育署?醫(yī)療站?……這些在末世同樣重要的地方,對他而言卻是遙不可及的壁壘。他識字,但僅限于基礎(chǔ);醫(yī)療更是一竅不通;唯一的倚仗是初生的氣旋和那三道逆天的符文序列。
冗長的發(fā)言持續(xù)了兩個小時,如同裹腳布般又臭又長。當(dāng)最后一個發(fā)言者走下臺,趙澤感覺自己像是從深水里猛地冒了出來。
他深吸一口混合著汗水和塵土氣息的空氣,眼神投向“防衛(wèi)隊”的報名處。那里排起的隊伍最長,也最沉默。十幾分鐘后輪到他,他用歪歪扭扭、幾乎有些羞恥的筆跡填完報名表,暗下決心以后要照著那羊皮書卷好好練字。
“趙澤?”桌子后面穿著制式服裝的工作人員頭也不抬,聲音公式化,“看到地上那啞鈴了?單手舉過頭頂就算合格。”他在表格上迅速劃拉了幾下。
趙澤看向腳邊那個黑漆漆、泛著冷光的啞鈴,上面的“25kg”標(biāo)簽像一個挑戰(zhàn)。他吐氣開聲,肌肉繃緊,單手抓住冰冷的握柄——沉重感瞬間從手臂傳到肩膀,骨頭發(fā)出細微的悶響,但他咬著牙,硬是將其舉過了頭頂,手臂微微顫抖地穩(wěn)住了兩秒。
“行。下一位!”工作人員的聲音沒有一絲波瀾,仿佛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合格的,去那邊集市廣場等著分配營房和中隊?!?
趙澤放下啞鈴,活動了下酸麻的手腕,心頭泛起一絲訝然。如此簡單?甚至不需要測試所謂的“覺醒”能力?隨即自嘲一笑。底層士兵,炮灰預(yù)備役罷了,健康、能搬動武器就是門檻。聽說早年間連啞鈴都不用,能走路就行。如今算“世道安穩(wěn)”了?才有這“奢侈”的測試。
所有流程結(jié)束時還不到正午。廣場上人頭攢動,彌漫著食物的廉價香氣。趙澤從破舊的背包里摸出一個比拳頭大上幾圈的變異烤土豆,灰黑色的表皮焦硬,他隨意在身上擦了擦,張嘴啃了下去——干澀粗糙的粉質(zhì)感是主糧的滋味。
他一邊啃,一邊在雜亂的集市里搜尋村長和方震的身影。很快,一個熟悉的土豆攤位前,他看到了正和攤主拉扯砍價的兩人。
方震一見趙澤過來,立刻不動聲色地用肩包撞了他一下,背包的拉鏈裂開一道窄窄的縫隙,湊到他眼前:“你仨那顆硬疙瘩,研究所給兌了,九千整?!笨p隙里,厚厚一捆捆淺灰的“積分幣”安靜地躺著,上面印著簡單的面額。
撲通!趙澤的心臟幾乎撞到了嗓子眼!九千!那是能裝滿一口袋的財富!他第一次如此直觀地感受到積分的重量。
他用力咽下干硬的土豆塊,深吸一口氣,壓低聲音道:“方叔,魏乾、劉銘我們?nèi)齻€前天商量定了:里頭拿出三千,謝您、村長爺爺還有救援隊的兄弟!那天要沒你們……”后面的話不言而喻。
“使不得!這錢是你們拿命換的!留著好好過活……”方震臉色一變,立刻就要拉上拉鏈。
趙澤一把按住他的手,力道很沉:“方叔!我們都認您,才托您帶回去!這不是單給您的,是整個村子的救命恩情!您別推!”他眼神堅決,不容置疑。
推拒間,方震看著趙澤堅定的樣子,最終嘆了口氣,沒再用力合上拉鏈,算是默認。“……行,我拿著。替你瞞著點就是了。”他低聲補了一句,眼里流露出贊賞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嘆息。
趙澤臉上露出笑容,快速抽出兩千積分幣塞進自己破包最底層,厚厚一小沓的分量,沉甸甸壓在心口。剩下的七千,將由這個精明的漢子運作,巧妙回村后分給村長、救援隊成員(他們各自能拿到的必然有限),再悄無聲息地多塞些給魏乾和劉銘。方震一向有辦法,既保全少年的財產(chǎn),又不讓暗處的覬覦滋生。
方震。這兩個字,就代表了公正的尺度和磐石般的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