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很大，六根蠟燭完全不足以提供照明，承重柱以外的部分完全一片黑。

這讓一身黑衣的林淮有了可乘之機。

走在外圍空間，林淮腳步無聲，借著黑暗的掩護，仔細打量一眾跪拜的教徒。

大多教徒一身黑袍，兜帽里里外外盡是一片黑。

但在他們最前方，為首的那位半跪著的教徒，兜帽里邊卻是藍色的。

林淮多留意了一眼，便朝著大門處走去。

他們的時間并不充裕，不能在這停留太久。

途中，林淮思考著怎么去吸引注意。

如果動靜太小，達不到效果。

但如果動靜太大，比如說開槍把守教堂大門的那幾位給送走，必然會引發這群人的警惕。

搞不好當場就終止儀式將父神像收回了，鬼知道他們有沒有什么特殊的手段。

思來想去，林淮終是有了主意。

借著夜色迅速走出大門，在門口停留一段時間，林淮腳步一動，就那樣直挺挺走了進來。

雖說這樣有些張揚，但是短時間確實沒有太好的辦法。

這次，林淮并未遮掩腳步聲，導致前方跪伏的一眾教徒紛紛側目。

但是又想到父神在上方看著，猶豫片刻，終是沒敢抬頭。

這時，最前方的那位開口了。

“這位客人，本次禮拜的名單上似乎并沒有你的名字？”

“門口的幾位騎士呢？他們是否有完成父神交代的任務？”

林淮面不改色：“如果我說，是受了父神的邀請呢？”

“大膽！”

如此褻瀆之語，讓跪拜的信徒止不住厲喝出聲，甚至想要頂著冒犯父神的風險起身懲治林淮。

然而，為首的信徒卻是一揮手，微微起身的信徒頓時又趴了下去。

為首信徒雙膝跪地，朝著上方的父神像叩首，

隨后轉過身，半跪著，抬起臉，正視著林淮。

兜帽下方是一張和藹的西方面孔，微卷的金黃頭發，五官堪稱慈眉善目。

湛藍的眼眸中滿是平靜與慈愛，倒是像極了前世經典作品中的神父。

“客人，何出此言？”

“我并沒有對外面的“騎士”出手，事實上，我都沒見到過他們?！?

“所以？”

信徒眼神帶著笑意，饒有興趣地看向林淮。

“所以，就證明我是從黑夜中降臨的?！绷只疵娌桓纳恼f道。

“父神乃是黑夜的化身，若非父神恩準，我怎能越過幾位騎士，自黑夜中走來呢？”

“這是獨屬于父神的權柄，是黑夜的恩賜，亦是我身份的證明?！?

信徒一愣，而后啞然失笑。

“那真是抱歉，怠慢了貴客，請上前來，與我等一同參拜父神?！?

林淮聞言也不遲疑，徑直從后方走上前。

他當然是胡扯的，也沒指望面前這些家伙相信。

同樣的，他也并不覺得那個藍兜帽信徒就信了自己的鬼話。

恐怕只是覺得有趣，又不能對父神不敬，便順著林淮的話往下走。

估計等到儀式結束，該綁在十字架上還是要綁，頂多添柴的時候頌兩句父神的威名。

不過那也沒啥關系，以林淮現在的體能，還是自信能從這群家伙手里跑掉。

到時候再跟卡特會合，然后分贓逃出村子便是。

行走間，卻是又有信徒跪不住了。

“無故擾亂儀式，見了父神還不跪服，如此不敬，你好大的膽子！”

林淮聞言，卻是徑直湊到那名信徒面前。

“是嗎？那我問你，父神是不是在上面注視著我們？”

“父神神力廣大無邊，是不是隨時都能夠顯出神威？”

“既然如此，我能夠站著走過去，是不是經過了父神的允許？”

“那父神都允許了，你為什么還有意見？”

“你的意思，你比父神更加權威？”

信徒聞言冷汗直冒，顧不上反駁，連連對著前方磕頭。

“抱歉，抱歉！父神，我不是有意的，不是有意的！”

磕的力道極重，三兩下便將額頭磕出血來了。

林淮擋在他跟前，正準備享受狐假虎威的成果，卻聽聞最前方傳來一聲嘆息。

“如此褻瀆父神……罷了，此間容不下你，去父神面前受罰吧?！?

林淮正疑惑什么意思，卻見面前信徒忽然渾身顫抖。

“……是。”

信徒忽然起身，猛然從袖口抽出一枚匕首，林淮下意識后退兩步，

卻見信徒舉起匕首，一把朝著自己脖頸捅去。

這一刻，林淮才看清，原來，方才信徒的顫抖并非害怕，而是……興奮。

“黑夜永存，厄難無止！”

嗤！

面前的肉體倒下，一身黑袍頓時化作猙獰巨口，咀嚼聲傳來。

很快，融成一團暗影的軀體緩緩蠕動至周遭的黑暗中。

林淮面無表情，轉身看向一臉和藹笑容的藍兜帽信徒。

“尊貴的客人，并非所有的信徒都如你一般智慧，請原諒他們的愚昧。”

“……”

經此一役，再沒有信徒膽敢出聲，林淮就那樣走到了為首信徒的身邊。

“客人，父神可曾對你交代過什么？”

林淮垂眸沉思，突然有了主意。

“我只不過是外鄉的旅客，恰巧得幸獲得父神的恩賜。此番覲見父神，除開仰慕，倒是平白多了疑問?！?

藍帽信徒笑道：“客人請講。”

“父神神力無邊，我早些便見過神跡，那也是一位信徒?！?

“他的家園毀于風暴，父神答應他，如果獻上摯愛血親便可重獲一切?！?

“但他的儀式卻失敗了，且在他死后，一切有關父神的神跡都消失了，這是為何？”

信徒搖了搖頭：“父神偉力雖龐大，可也不是所有信徒都有資格得到恩賜。”

“心若不誠，失去了父神的注視，一切當然會消失?！?

林淮只覺得云里霧里，但細細一想，好像確實，當時是有感觸到冥冥中的視線。

又接著問道：“那么，得到父神青睞的條件是什么？”

卻見信徒一臉嚴肅。

“客人，慎言，我等豈能揣測父神的意志？心誠則靈，父神何其慈愛，神力何其廣博。”

“若是信徒真誠祈求，自然會降下恩澤?！?

說到這，信徒話鋒一轉，眼中流露出羨慕。

“不過，也不是沒有例外，總有些天賦異稟的孩子，能受到父神的額外關照?！?

“唉，罪過，父神面前，豈敢有嫉惡之心？”

說著，面前這信徒忽地也拿出一柄匕首，猛然刺向自己的左臂。

嗤！

血肉破開，流出的卻并不是血，而是濃稠的黑色液體。

再一看，能發現他的左臂上有著密密麻麻的創口，如花刀一般。

“哈……升華，我靈魂深處的罪孽滌蕩一空……”

望著明顯有些癲狂的信徒，林淮撇過頭去，沒有表情的面龐更添一分冷漠。

他看向大門外，天邊的月被濃厚的黑云遮蓋，但隱隱能看到，已然升至頂峰。

先前他與卡特交談過，按照卡特聽聞的消息，月亮升至頂峰，儀式就會達到最高潮。

果不其然，隨著月升至頂峰，面前的信徒再不理會林淮，忙跪到眾信徒最前方，口中喃喃出聲。

詭異且整齊劃一的禱告再度響起。

見狀，林淮也不再遲疑，身軀站定，瞥了眼雕像最頂端，扶了扶自己的帽子。

然后……

唰！

銀白的槍身在黑暗中劃出一道亮光，禱告聲靜了下來，

昏黑的教堂頓時變作黑白兩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