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賈府慌慌,黛玉心結
- 紅樓:重生賈瑞,鐵血風流
- 柳向北
- 4404字
- 2025-07-09 11:50:24
賈瑞身影消失在榮禧堂門口,那股迫人的、裹挾著鐵血與凜冬寒風的氣息卻仿佛凝滯不去。
賈母死死盯著空空如也的廳門,猛然想到了什么,突然喊道:
“快!快!”
她按住一旁同樣魂不守舍的賈赦的手臂,焦急道:
“赦兒!事到如今,我們也不能無動于衷。
賈珍混賬也就罷了,但東府的爵位若真在我們眼前沒了,百年之后,我有何顏面去見先夫、去見兩府浴血拼殺掙下這份家業的祖宗!”
“北靜王、南安王、修國公府、繕國公府……凡是還在神都說得上話的,不拘老親世交,此刻都需他們援手!務必要讓他們知曉,這不僅是賈珍個人的禍事,更是有人要動我們的根基!唇亡齒寒的道理,他們都懂!”
賈赦一個激靈,從驚駭中回神,忙不迭點頭:“兒子明白!兒子這就去跑!一家家去求!”
看到賈赦這回還算靠譜,賈母心中稍定,又道:“明日遞牌子,我要親自進宮!求見大明宮太妃!珍哥兒祖父代化公當日對太上皇登基大有助力。
如今被人構陷至此,盼太上皇和太妃還看在昔日舊情,能略施回護……”
賈赦聞言,精神一振,喜道:“兩位老人家最是慈善念舊,母親親自去求,必有轉圜!”說罷,賈赦臉上又涌起怨毒,恨道:
“都怪賈瑞那小子!喪門星一般!若非他不知天高地厚,非要把事情鬧得這么大,豈會……”
“住口!”賈母本來對賈赦又多了幾分希望,此時看到他出言不慎,希望轉為失望,眼神如刀般怒道:
“今日之禍,根子在珍哥兒跋扈愚蠢!那賈瑞如今是皇上和忠順王爺眼前的紅人,你再說這等混賬話,是不是嫌這榮國府太安穩了?想跟東府一樣。”
賈赦被母親的厲色震得心頭一寒,一股涼氣從腳底竄上脊梁,慌忙低頭認錯,便忙出去找人。
賈母也沒耽誤時間,目光掃過人心惶惶的廳堂,最終落在一個瑟瑟發抖的小丫鬟身上,啞聲吩咐:“去把賴嬤嬤叫來。”
她對賴嬤嬤,還有計較。
片刻功夫,賴嬤嬤被兩個婆子幾乎是架著進來的。
這位伺候了賈府兩代主子的老仆,已在路上知道賴二的事,哭得眼睛紅腫,形容枯槁。
一進廳堂,看見賈母,賴嬤嬤便雙腿一軟,“撲通”跪倒在地,膝行幾步,抱住賈母的腿,撕心裂肺的悲號,求賈母能夠救下賴二。
賈母疲憊地閉了閉眼,沉默了片刻,再睜開時,里面已經沒有了多少溫情,只剩下深宅當家人的冷靜與漠然。
“老姐姐,”賈母冷漠道:“你跟了我幾十年,你的辛勞我都看在眼里,記在心里。這份情,老太太不會虧待你。
但你家賴二犯的是欺凌尊長、毀損圣譽的大罪,數罪并罰,掉腦袋是板上釘釘了,這次府里保不住他的。”
賴嬤嬤聞言,哭聲驟然止住,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雞,只剩下絕望的嗚咽和渾身篩糠般的顫抖。
賈母又道:“我能做的,是給你和賴大一家留條后路。
你和賴二這幾日干干凈凈地收拾清爽,把賴二這些年在外頭偷偷置辦的產業,一律查抄清楚,列好清單賬冊,不許私藏一絲一毫!整理好了,交到林之孝手上,聽候發落。
這些東西朝廷多半會賜給賈瑞奉養他祖父母。”
此言一說,全場駭然,賴嬤嬤更是嘴巴不自覺張得老大,心中像被人用刀割了肉一般。
他們賴家幾代人靠著賴上賈府,不知道積累了多少錢財,即使就賴二這一支的家產,也足夠外面小門小戶數代人衣食無憂。
結果如今都便宜了賈瑞。
“老祖宗,你可憐我們吧,也要給賴二的小子留些積蓄。”
賴嬤嬤看到錢要沒了,心痛無比,還想再哀求。
賈母卻無比厭煩,恐嚇說:“你賴家全族上下,在我賈府多年,總不會連日后養活孩子的錢財都沒有攢下吧。
賴二沒了,你家老大和你不能養他的兒子嗎?
此事到此為止,按我說的去做,老姐姐,咱們幾十年的情分,經不起太多風浪,如果你還嫌不夠明白,到時候,別說賴二,恐怕連賴大的差事和你這一家子的立足之地,都要一起斷送!”
賴嬤嬤被賈母話語中透出的森然殺意徹底震懾住,她看著老太太那張熟悉又陌生的側臉,終于清醒地認識到,自己的寶貝兒子已是棄子,賴家在賈府面前更是如同螻蟻。
她匍匐在地,額頭重重磕在冰冷的地磚上,聲音嘶啞絕望:“老奴明白了…謝老太太恩典……”
賴家看似龐然大物,但在賈母權威面前,不堪一擊。
但賈母縱然在府里說一不二,面對賈瑞所代表的皇權新貴,也是宛若紙糊。
賈瑞不過二十出頭,已然如此,未來又能有多少造化...
目睹這場驚天變故全程的寶玉、黛玉、湘云三人,默默地從屏風后走出。
寶玉臉上依舊帶著不平,尤其看到賴嬤嬤凄慘絕望的模樣,更是不忍,他這個癡性發作,忍不住嘟囔:“老祖宗,賴嬤嬤跟了您一輩子,何必如此絕情?難道……”
賈母此刻心煩意亂,疲憊不堪,聞聽寶玉這等不知輕重的言論,眉頭更緊。
不等她開口訓斥,站在一旁的史湘云卻猛地扯了一下寶玉的袖子,正色道:
“愛哥哥!快別渾說了!這哪里僅僅是賈珍大哥和賈瑞的恩怨,你沒聽到方才宣旨的情形嗎?一道旨意來自太上皇的大明宮,一道旨意來自當今皇上的乾清宮,你還不明白嗎?”
史湘云雖然天真嬌憨,但畢竟生長于侯門,父母又是早逝,讓她有著超過賈寶玉這等紈绔的冷靜理智。
否則她也不會日后建議賈寶玉:也該常會會這些為官做宰的人們,談談講講些仕途經濟的學問,也好將來應酬世務。
湘云看到賈母等人凝重而贊同的眼神,冷靜分析道:“賈珍大哥是楚河漢界中間那顆棋子,賈瑞大哥也不過是恰逢其會被推到了風口浪尖上。
我們賈家夾在中間,一個不慎就是粉身碎骨,眼下當務之急是自保,老祖宗處置賴嬤嬤是當機立斷的明智之舉,舍棄了惹禍的根苗,保全闔府上下幾百口人的平安。”
“好孩子,云丫頭你看得明白。”
賈母聽著史湘云這番透徹分析,眼中流露出贊許,又對旁邊默默沉思的史鼐道:
“這丫頭,你調理得好,比我家孩子成器的多。”
“姑母過譽了。”
史鼐還在思考剛剛之事對朝局的影響,此時只是笑著回禮,并沒有多言。
隨后賈母又嚴厲對賈寶玉道:“寶玉,你聽見沒有?這事水深得緊,非比尋常!你小孩子不要說這些不知輕重的話了,更不許在外頭對人議論!若是敢渾說,我會讓你老子教訓你!”
寶玉被賈母前所未有的嚴厲震住,嚇得縮了縮脖子,小臉煞白,再不敢言語,只是喏喏點頭。
賈母的目光轉向一直默立一旁、黛眉微蹙、似乎陷入沉思的林黛玉,以為她是驚嚇過度,溫聲安撫道:
“玉兒也嚇壞了吧?臉色這般白。今日之事太過腌臜,別往心里去,先回房歇歇吧。”
黛玉一直在想剛剛的事,此時聽到賈母問詢,忙回神,福身告辭,
回到那幽靜的碧紗櫥,紫鵑早已等在門口,見黛玉面色蒼白,神情怔忡,忙上前攙扶,急切地問:
“姑娘!廳上到底如何了?鬧得這般大?聽說忠順王府和錦衣衛都來了,瑞大爺他還…”
黛玉任由紫鵑扶著坐下,沉默片刻,才將她所見所聞一一講述,除了眾人皆知的事情外,黛玉還向紫鵑說了賈瑞臨走前那句話。
“踐花燈下藥石舊約也!”
紫鵑這等小丫頭,此時就像聽先生講話本小說般,張大了嘴巴,眼睛瞪得溜圓驚道:
“天爺!這瑞大爺真真是好大的威勢!好狠的手段!當眾把族長逼到死路,連…連爵位都給弄懸了!”
她此前對賈瑞的印象還停留在“調戲五兒、與薛蟠交好”的風流紈绔上,此刻巨大的反差讓她腦子都有些轉不過彎,囁嚅道:
“姑娘,這…這跟外面傳的,跟我之前說的,完全不一樣啊!”
“是啊,”黛玉輕嘆一聲,眸光幽幽地看著窗外沉寂的冬日庭院,“我們都想岔了,此人……深不可測。紫鵑,你說他當初在溪邊那番話,到底幾分真幾分假?
他真的能醫我的父親嗎?
不過我卻沒聽人說過,賈瑞會醫術。”
賈瑞顯露醫術的時刻,只有兩大一小共計三次。
一小是幫李紈治療賈蘭,李紈為了避免麻煩,自然不會把此事對外說。
兩大就是一次治療夏先生,一次治療忠順王,這兩場診治,在場的人都是守口如瓶。
即使有人小范圍議論,也不會傳到林黛玉這等閨閣女兒耳邊。
所以林黛玉主仆,對賈瑞的醫術,至今一無所知。
紫鵑更是想不透其中關節,只能遲疑道:“可就算他真有本事,這遠赴揚州治病談何容易?
他走前說踐花燈下藥石舊約,這話聽著是許諾。
可……他如今得了天大的圣眷,正是要在神都大展拳腳的時候,怎么會放下這些前程,甘愿千里奔波?
而且老爺的病,當世那么多名醫都治不好,他如果放大話,說要治好,結果又出了紕漏,不是會連累他剛得來的地位?
似他這等一心往上爬的人,哪里會冒這種風險。”
紫鵑的疑慮正是黛玉心中的結。
如果說之前賈瑞是表現的像個大言不慚的登徒子,那么今天則是個雷厲風行的梟雄。
這等豪杰人物,會為她一個孤女去冒風險嗎?
然而,想到賈瑞今日在榮禧堂上那種鋒芒畢露、睥睨一切、言出必踐的氣勢;想到他為了護祖父母敢當街斬人手、登門討公道的血性與擔當。
黛玉心中的天平,不知不覺間又傾向了那晚溪邊月色下的青年。
“他……不像會騙人。”
黛玉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絲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篤定,那雙含愁籠煙的眸子望向窗外,心中念頭閃過。
“至少…不像會說這等沒有把握的空話。”
“而若他真能求得圣恩,前往揚州…或許我也能隨行?”
黛玉渴望見到父親,盡孝膝下。
但賈府如今是多事之秋,老祖宗自己都是焦頭爛額,加之路途遙遠、兇險莫測,自己一個閨閣女兒想要長途跋涉回揚州,老祖宗是斷斷不會答應的。
如果讓別人護送,恐怕一時也找不到合適的人騰出手來。
可如果是以照料父親的名義,由這位剛剛立下大功、簡在帝心的“孝義郎”賈瑞“奏請”圣旨恩準同行呢?讓他帶我回去……
只是我堂堂林府千金,榮國府老太君嫡親的外孫女,如何與一個陌生男子同行千里?
念頭到此,黛玉被自己的荒唐想法嚇了一跳,雪腮瞬間染上紅霞。
黛玉雖然有些清高出塵,沒有寶釵那么恪守禮教。
但她說到底還是書香世家的千金小姐。
連日后被寶釵知道偷看西廂記都會羞慚得無地自容,更別說這個驚世駭俗的男女同行念頭了。
剛剛燃起的一點點微弱的希望之火,被森嚴的禮教瞬間澆熄。
顰兒眸中燃起的光彩暗淡下去。
......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賈瑞此時穩穩端坐烏騅馬上,與王府長史史學鈞還有趙全等人分別。
賈珍已由趙全手下押往詔獄,準備跟他兒子賈蓉一起作伴。
“賈兄今日霹靂手段,令人佩服,日后定然前程無量。
以后有用得著我老趙的地方,就盡管開口,我老趙最講朋友義氣,刀山火海,也絕不推辭。”錦衣衛堂官趙全在馬上向賈瑞連聲恭維。
一旁的王府長史史學鈞更是笑容可掬,親厚道:
“賈兄,我們王爺醒來后,對兄的醫術贊不絕口,我想王爺玉體稍安,定要在府中設宴相謝!屆時小弟恐怕還需沾天祥兄的光,托您美言幾句呢!”
這兩人雖然性格不同,一文一武,但都是醉心功名之人,清楚看到賈瑞在皇帝還有夏公公心中分量,于是便起了接納之心,希望日后能因為賈瑞的抬舉,在仕途上更上一步。
賈瑞當然知道這二人用意,笑意溫潤和煦道:“王爺抬愛,二兄信重,瑞愧不敢當,日后若有寸進,也盼能與二位兄長并轡同行,齊驅大道。”
此言一出,既不卑躬屈膝承諾什么,更顯露攜手同心之意,趙全與史學鈞目光輕輕一碰,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一抹鄭重佩服。
這人進退有度,榮辱不驚,絕非池中之物。
賈瑞這匹通身雪白烏騅馬,是忠順王府的良駒,此時史學鈞便讓賈瑞自行騎回去,王爺知道,也會慨然相贈。
兩人又是一番懇切寒暄,各自留下“靜候佳音”、“改日痛飲”的承諾,才率著肅殺隊伍在暮色里轉身離去,沉重的步伐震動著街巷。
喧囂暫歇,賈瑞回身騎馬朝寧榮街而去。
賈珩,倪二,焦大,賈蕓等人還在那里等他。
有些事,賈瑞還需要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