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籟之音》的節目組給周成安排的搭檔，叫莫凡，一個獨立音樂人。

年輕人，頭發半長，戴著個黑框眼鏡，看人的眼神總像隔著一層霧。

導演剛介紹完“這位是周成老師”，莫凡就只是點了下頭，從鼻子里發出一聲“嗯”，然后就扭頭回去調試他那把看起來就很貴的吉他，再沒多看周成一眼。

那態度，不是冷淡，是壓根沒把他放眼里。

周成心里跟明鏡似的。

懂。這就是搞音樂的瞧不上他這個演戲的。

晚上，節目組攢了個局，給新來的嘉賓接風。

餐桌上，酒過三巡，話就多了起來。

周成端著杯果汁，正想跟幾位樂壇前輩敬一下，就聽見那個搖滾老炮張嘯的大嗓門響了起來。

“老林，不是我說，現在這圈子真沒法看了?！彼麑χ赃叺慕鹋圃~曲人林棟梁噴著酒氣，“什么人都敢跑來唱歌，真當音樂是過家家呢？隨便體驗一下，就能寫出好東西了？”

這話一出，桌上好幾個人都意味深長地瞥了周成一眼。

“體驗”這個詞，咬得格外重。

周成端著杯子的手停在半空，又若無其事地放了下來。

行啊，這不就是點名道姓了么。

他沒發作，反而笑了笑，一副虛心求教的樣子：“張嘯老師說得對，音樂確實博大精深，我就是來學習的，各位老師多指點?！?

伸手不打笑臉人。

張嘯哼了一聲，沒再說話，但那股子不屑勁兒，全寫臉上了。

回到酒店，周成把外套一扔，把自己摔在沙發上。

學個屁。

他閉上眼，腦子里那部龐大的音樂百科全書開始自動運轉。

張嘯的搖滾，林棟梁的中國風，那位情歌天后的都市情歌……他們的作品、風格、技巧，全都被系統拆解、分析、吸收。

也就幾分鐘的功夫，周成睜開眼，眼神已經不一樣了。

他摸出手機，打開一個音樂制作軟件。

一段旋律從他嘴里哼出來，手指在屏幕上飛快地點著，鼓點、貝斯、和弦，一層層地疊加上去。

不到半小時，一首完整的demo就成型了。

旋律抓耳，編曲層次分明，歌詞更是直戳人心。這要是拿出去，直接就是錄音室成品的水準。

周成聽了一遍，皺了皺眉。

“不行，太完美了。”他自言自語，“這拿出去，不就等于告訴他們我有鬼？”

他想了想，動手把編曲里幾個最精妙的和弦進行改得簡單了些，又故意在一段吉他solo里留了幾個聽起來像是“瑕疵”的音。

這么一改，整首歌從“鬼斧神工”變成了“頗具才華”，聽起來就像一個天賦不錯的新人，熬了好幾個通宵才憋出來的大招。

這才對味兒。

第二天，排練室。

周成把耳機遞給莫凡：“我瞎寫了個東西，你聽聽看，給點意見？”

莫凡一臉不情愿地接過。

音樂響起。

他的表情沒什么變化，但捏著耳機線的手指，不自覺地緊了一下。

一首歌放完，他摘下耳機，遞還給周成，沉默了兩秒。

“還行?！彼_口，還是那副冷淡的調調，“就是匠氣太重，沒什么你自己的東西?！?

周成心里樂開了花。

成了，魚上鉤了。

姚佳的電話倒是很快打了過來，聽起來有點意外：“你還真寫出東西來了？節目組導演剛跟我夸你，說你很有潛力，態度也謙虛。”

“佳姐，我一直都很謙虛?！?

“少貧。你悠著點，別玩脫了。你那個‘演員的自我修養’人設剛立住，別在音樂上摔跟頭。”姚佳還是不放心。

周成掛了電話，轉手就撥給了另一個號碼。

“喂？小李導演嗎？我，周成?！?

電話那頭，曾經拍網劇的學生導演聲音很激動：“成哥！您怎么想起來給我打電話了？”

“有個事兒想請你幫個忙?！敝艹蓧旱土寺曇?，“我這有首歌，想找個渠道發，但不能用我的名字?！?

“?。繛槭裁?？”

“就當是……為一個還沒影兒的電影寫的宣傳曲，提前試試水溫。”周成隨口胡謅，“你幫我找個小點的音樂平臺，用一個沒人認識的馬甲發上去。這事兒得保密，錢不是問題?！?

“成哥，你這歌……”小李導演聽完周成傳過去的完整版demo，那邊半天沒聲音，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舌頭，“哥！你這是哪找的神仙寫的？這不發也太可惜了！”

“別問了，就說是你發掘的神秘新人。能辦嗎？”

“能！必須能！包我身上！”

幾天后，一首名叫《迷霧之城》的歌，在一個不起眼的小眾音樂網站悄然上線。

演唱者：Nobody。

周成每天刷著后臺數據，看著播放量從兩位數，到三位數，再到四位數。

評論區也漸漸熱鬧起來。

“臥槽，這誰??？新人？也太牛了吧！”

“這編曲，這唱腔，感覺不像是新人啊，求扒！”

“年度寶藏預定！聽得我頭皮發麻！”

就在這首歌的熱度在小圈子里慢慢發酵時，一篇樂評文章，像一顆深水炸彈，突然炸響。

文章來自圈內最著名、也最毒舌的樂評人——“耳帝”。

標題很直接：《年度驚喜，還是華語樂壇的最后一位體面人？》

文章里，耳帝對《迷霧之城》的詞曲、編曲、演唱技巧進行了庖丁解牛式的分析，用詞極盡贊美，稱其“在流水線作品泛濫的當下，保有了一種古典的精致和深刻的思考，其創作者對音樂的理解，遠超當下絕大部分所謂的音樂人?！?

此時，《天籟之音》的音樂人交流群里，有人轉發了這篇文章的鏈接。

張嘯：“喲，耳帝今天這是吃錯藥了？吹得這么狠？”

情歌天后：“能被他這么夸的，肯定不簡單。Nobody？誰啊這是？”

金牌詞曲人林棟梁發了個思考的表情：“這首歌的作曲手法確實很高明，不像是新人的手筆。”

他們熱火朝天地討論著這個從天而降的“神秘新人”，猜測著到底是哪位大神開的小號。

沒人注意到，群成員列表里，周成的頭像，自始至終都是灰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