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點的棚戶區已經蘇醒。云澈蹲在公用水龍頭前刷牙,隔壁張嬸的收音機正播著早間天氣預報:“今日晴轉多云,東南風三到四級...“
泡沫混著血絲流進下水道。他對著裂了縫的鏡子檢查牙齦——自從上周撿到那片青銅殘片,每天早上都會出血。奇怪的是,吐出來的血沫在陽光下會閃星砂似的光,轉瞬即逝。
“阿澈!“母親在里屋咳嗽,“幫媽買斤筒骨,要張屠戶那家的。“她從門縫遞出皺巴巴的二十塊錢,手指關節腫得像核桃。云澈小心地把錢塞進校服內袋,那里還裝著便利店夜班的工資——三百六十塊,夠買兩貼風濕膏藥。
早市的炊煙裹著油條香鉆入鼻腔。云澈在豆漿攤前排隊,前面穿睡衣的大爺正和攤主爭論昨天的彩票號碼。當大媽舀起滾燙的豆漿時,蒸騰的熱氣里突然閃過青銅色光點,和云澈早上吐出的血沫一模一樣。
“學生仔要甜要咸?“大媽的問話把他拉回現實。
“兩袋甜的,一袋咸的。“云澈多買了一袋——林小滿上次學生會值班時說過喜歡咸豆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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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海中學后門的小吃街永遠人聲鼎沸。云澈啃著燒餅穿過人群,聽見女生們興奮的議論:
“快看!是楚星河!““他耳朵上那個劍形耳釘好酷...“
轉學生正站在煎餅攤前,雪白的校服襯衫在油膩膩的街景中格外扎眼。奇怪的是,周圍三米內沒人靠近,就像有道無形屏障。當老板娘遞來煎餅時,云澈清楚地看見——煎餅上的蔥花自動排列成了北斗七星。
“你的《天體力學》。“楚星河突然轉身,書脊輕輕點在云澈胸口。那個位置立刻傳來灼熱感,青銅鑰匙又在發燙。“第137頁,“他的聲音比豆漿還燙,“有你要的答案。“
書頁間夾著張便利貼,上面畫著學校平面圖,圖書館位置被朱砂筆圈了出來。云澈抬頭時,楚星河已經走遠,地上的影子卻比本體多出一截——像柄出鞘的劍。
“同學!你豆漿要灑了!“煎餅攤老板娘大喊。云澈這才發現塑料袋滲出溫熱液體,慌忙擦拭時,幾滴咸豆漿濺到《天體力學》扉頁——那里浮現出鉛筆寫的字跡:「午休頂樓見。——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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頂樓天臺的門鎖生著銹。云澈剛摸到那把青銅鑰匙,鎖芯就“咔噠“一聲自動轉開。林小滿靠在欄桿邊吃便當,陽光給她馬尾辮鍍上金邊。見到云澈,她迅速把什么東西塞進了口袋。
“重組天文社需要創始人后代簽字。“她推來一份文件,米飯粒粘在紙角。云澈看到祖父“云蒼“的名字赫然在列,簽字日期是1963年9月——正是照片里那個年輕人觀測到星象異常的時間。
“你祖父...“林小滿的筷子尖無意識地在飯盒里畫著圈,“有沒有留下什么特別的東西?“
風送來她發間的檸檬香。云澈想起藏在床底下的鐵盒,里面除了祖父的勞模獎章,還有枚生銹的青銅徽章,背面刻著「觀星者七號」。
“沒有。“他撒了謊,心跳如擂鼓。林小滿突然傾身過來,指尖擦過他嘴角:“燒餅渣。“她的指甲剪得圓潤整齊,食指側面有鋼筆留下的藍墨跡。
遠處操場突然爆發歡呼。兩人轉頭看去,楚星河正在劍道社表演,木劍劃過空氣的尖嘯連天臺都聽得見。林小滿的耳尖微微泛紅——云澈注意到這個細節,胃里像塞了顆未熟的青梅。
“這個給你。“林小滿突然塞來個保溫杯,“聽說你媽媽...對風濕有幫助。“杯子里飄著幾片青銅色的草藥,云澈認得,是棚戶區老人說的“星宿草“,長在廢棄鐵道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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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利店的夜班依舊枯燥。云澈整理貨架時,發現3號貨架的飲料又自動排列成星圖——這已經是本周第三次。店長在倉庫哼著老歌,曲調莫名像祖父留下的黑膠唱片。
“小伙子,這個多少錢?“穿睡衣的大爺舉著包煙問。掃碼時云澈注意到他手腕上的住院帶,寫著“內科304床張建國“——正是早上豆漿攤前爭論彩票的那位。
“二十八塊。“云澈掃完碼,顯示屏卻跳出「星砂不足」的提示。大爺掏出的零錢里混著枚青銅硬幣,正面刻著模糊的星軌。
“這...“云澈剛碰到硬幣,監控屏幕突然雪花閃動。畫面中的自己額頭有光斑,而大爺的影子在墻上多出條尾巴——像只老貓。再抬頭時,大爺已經不見,柜臺上放著包“七星“煙,包裝上印的星座圖比平時多出三顆星。
凌晨三點零六分,冰柜突然停止運轉。云澈檢查電路時,在冷凝管后面摸到個鐵盒——和家里床底下那個一模一樣。盒里是本發黃的觀測筆記,最新一頁寫著:「9月17日,星鑰現世,持鑰者云澈,觀測者林小滿,護劍者楚星河」。
店長的腳步聲從身后傳來。云澈慌忙合上鐵盒,卻聽見他說:“明天你去送外賣,地址在手機里。“遞來的不是智能手機,而是臺老式傳呼機,屏幕上閃爍著星海中學的坐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