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三和老宋自從見著銀子后跟兩頭老黃牛似的,把自己關在院子里造肥皂。當然關在院子里也是李源怕過早泄露。
此時李源手里拿著一紙公文,身后掛著一件官袍,他李源已然是余城的最高長官,但同時也將曹正給提了個縣丞的職位。余城這座小城一縣正副兩主官確實少見,只是不知這是上方的意思還是曹正的意思就不得而知了。
李源將公文敲著鞋底琢磨著,李源的上任也著實有點草臺班子的意思,沒有儀式沒有祝賀。原因無他,昨夜大概有三十多的倭寇又來襲擾,好的是根本就沒能到城墻下,不好的是他們沒有機會到城墻下。城腳下的難民密密麻麻橫七豎八的“安營扎寨”,倭寇眼看大晚上白跑一趟,就將怒火發泄在難民身上。
一大早的李源剛到衙門,衙門前就是嘈雜的哭聲,出門一看就看到十幾輛的車上都躺著被倭寇殘殺的流民,大多身體殘缺,慘死的樣子觸目驚心。李源強忍著不適,畢竟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場景。李源看了眼曹正,曹正眼神都沒和他對視,擺明了“你是大哥你說了算”的表情。雖然能夠理解曹正的做法,但此人用心極其惡心,就算你是我未來老丈人又如何,老油子一個,你既然裝死,那就看我表演。
李源向前站到衙門口的臺階上:“各位父老相親,且聽我一言。”臺階下的眾人聲響頓時小了下去,雖然依舊還有不絕的啜泣的聲音,但至少大家都能聽清李源的話。臺階下的眾人多是流民,衣衫襤褸、面黃肌瘦,看到一青年穿著官服雖有不解,但看在這身官服的面子上大都安靜下來。
“想必大家都不認得我,我是這余城的新縣令,我叫李源,家就住這余城西墻下。大半月前我在郡府等著放榜,上午剛得知中了舉人,剛過上午家中便傳來噩耗,父母被倭寇屠戮盡亡。”
李源一開場就將自己代入進去所以對于臺階下的流民,一縣新任主官家中出現如此變故著實讓人震驚,讓他們更震驚的是李源現在的表情,悲傷中帶著冷靜。
“父母未遭難的時候,我想著用圣人之言治圣人言下之世,然而當自己的父母也在這場劫難中罹難之后,我只是想這余城能少死些百姓,少死些孩童,活著的人能多吃一口飽飯,多過一天好日子。于是我向余城曹大人請愿,希望能當這余城的父母官,不管結果如何,我希望盡我最大的能力,讓來到余城的人不再餓死,而且在這之前我做了很多的準備,只要大家和我一起努力,我相信我們一定能在余城活下去。”
李源觀察了下臺階下流民的神情,有一部分的臉上流露出了認真又有一些向往的神色,先要共情,然后要給一個目標,后邊就該轉折立個靶子,李源突然話鋒一轉:
“但是,這海上的這些倭寇異族卻要來搶奪我們不多的糧食,擄掠我們的婦女,屠戮我們的孩童,就是要殺死我們、餓死我們。這些海上的牲畜奸淫婦女、殺人越貨無惡不作,我們應該怎么做?我們必須團結起來,抱成團,拿起武器,將他們趕出我們的家園。我苦難的同胞們,你們要將你們的力氣釋放到反擊侵略的戰場上去,我華夏兒郎們是不可戰勝的。”
整個現場人人眼里都有了一些火苗,有幾個已經激動的熱淚盈眶,小胡子當年的演講李源換了湯藥,照搬拿來用,在這個未開化的時代在人心中無疑就是一劑猛藥,誰吃誰不上頭。當然李源也是很注意用詞的,有很多的反朝廷的觀念也只是打了個擦邊,比如圣人,比如官僚階級,圣人之言李源只是輕輕帶過,而官僚階級的利益在這個時代根深蒂固,觸之即死并沒有夸張的成分。
李源來到一個跪著的男孩面前,男孩約莫十歲的樣子,昨晚死去的便有他的父母,男孩無力的跪在冰冷的地上哭泣。
“本官和你一樣,都是孤身一人,告訴本官,有人殺你父母,為人子當如何?”男孩或許哭累了,沒有回答李源的話,依舊在地上跪著。
李源換了一個哭泣的孩子“告訴我,有人殺你父母,你當如何”
人群中不整齊的傳來幾聲回答,卻不大。李源又換了一個大一些的約莫十五六歲的孩子,大聲吼起來;“你告訴我,有人殺你父母,該當如何?回答我。”
“大人,我要將他們碎尸萬段,大人求你為我做主啊,只要能報仇,我樊云來世當牛做馬報答大人。”這個叫樊云的孩子用盡了所有力氣聲嘶力竭的喊著。
李源就像沒聽見樊云的哭喊,對著面前的流民問道:“你們又當如何?”
“殺回去”有幾個男人的聲音傳來。
“我沒聽見,當如何?”
“殺回去”這次聲響大了起來。
“聲音太小,當如何?”“殺回去”這一次這些流民的聲音多了幾分堅定,但還是不夠。
“當如何?”這次李源喊的臉頰通紅,也許是用力過猛,都有些破音,但這些都無所謂了。因為這次“殺回去”的聲音山呼海嘯一般。
李源回到臺階上聽著下邊山呼海嘯般的聲響,舉手示意,臺下瞬間安靜了許多。
“本官上任第一件事情,組建義勇軍,凡十八以上五十以下青壯男子皆可報名,出生行伍會騎馬者優先,一旦進入義勇軍須遵守軍令另行禁止,違軍令者軍法處置,另凡入營者每月5錢銀子,父母子女保證一日兩頓。”
“大人我們家只剩婦孺,這豈不是都要餓死?”
“且聽我第二件事情,本官決定實行以工代賑,做工內容包括織布、城池加固、工坊、屯田、建造等。參加勞作人員除每日吃食以外,每月三錢銀子”。三錢銀子放在平時雖然不多,關鍵是不但能活下去,還有錢給,頓時臺階下跪滿了流民。
“鄉親們,大家請起,我們要相信困難會過去的,一切都會慢慢的好起來,今天我要宣布的第三件事,凡6歲以上14歲以下孩童可入幼學,幼學提供中午飯食一頓,下午一張烙餅,成績考核優異者最高每年可得10兩補貼。”李源宣布完底下登時開了鍋,眼看著就要圍上來李源立馬抽身;“預報名者可到府衙兩側小門登記。”
李源叫來了虎子將昨夜被屠戮的流民于城外安葬。
干完這些曹正才湊上來,不得不說曹正確實被李源這三板斧當時給鎮住了,但是仔細想想沒糧是沒用的,心里直犯嘀咕,湊上來“你給個準數,你藏了多少糧食?”
聽得李源直翻白眼,剛才你不上現在湊上來;“我不告訴你。”
曹正賤兮兮的追上去:“咋還走了呢,透露下,虧我閨女和你同窗一場——”
“其實你不提你閨女,說不定我就告訴你了”
“我閨女咋了嘛?”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進了衙門。
曹正的這個轉變李源看在眼里,而曹正的這個轉變也確實恰到好處,一來畢竟李源現在官大半級,二來剛才的以工代賑的法子只要糧食充足確實是可以達到解決眼下困局的方法,在流民剛起來的那段時間里,曹正不是沒有意識到問題的關鍵,也貯存了一小批的糧食,只是沒想到才幾日的光景時局崩壞的如此徹底,等到他再著手大肆收購糧草的時候,依靠他手下的這幾個人已經沒有可能去做這件事了。
李源現在整個人都已經忙碌起來,流民們一個上午奔走相告,一個上午衙門口擠滿了報名的流民,直到晌午時分人群都未退去,李源便著人在衙門口開棚放粥。
此時李源的案頭上放上了初步的統計和名單,堂下宋連和唐家五人都在,現在李源的核心成員也就這六個人,當下所有的籌劃也只能以這六個人進行籌劃。眼下義勇營初步募得青壯五百人三十人,雜役九百余人。
唐仁挑選三十人接手宋連的肥皂和玲瓏醉的運輸任務并在姑蘇打開市場,宋連對招募的五百青壯進行訓練,唐二、唐三負責挑選人員在城內進行肥皂和玲瓏醉的制作,唐勝負責在城外建造兩個營寨好與余城形成掎角之勢,安排好這一切,李源拿起一本書敲了一下依著桌腿打盹的王虎,扔給他一塊大磁鐵讓王虎去城外沙地里去“翻沙”。
其實說的直白些,所謂的“翻沙”就是用磁鐵吸附沙子里面的含鐵的礦石,沙子從大江上游順流而下源源不斷,通過江水不斷地沖刷,石塊中的含鐵較多的物質就被沉淀到沙子的下層,而余城外靠江靠海,只要長不出莊稼的全是沙子,這幾日王虎已經用這個辦法收集了十來斤的鐵砂。
在之前李源早早的讓唐三幫忙提前用牛角、牛筋和魚膠按照給的圖紙做了附件的材料。在這個時代普通人擁有甲胄、鐵弓、制式弩箭都是重罪,即使是官府對于甲胄的鐵甲用料,弓箭的開弓重量都有嚴格的限制,甚至對于馬匹都有嚴格的管制。
雖然時下局勢動蕩,李源又是余城主官,但是大規模生產硬弓簡直就是找死,于是李源無比雞賊的準備用反曲弓鉆空子。反曲弓連個女孩子都能開弓射出五十步,你能說這是管制武器,玩去吧。
因為李源早早的畫好了圖紙材料也準備的比較充分,翻沙得來的第一批鐵砂已經讓唐三進一步的錘煉,強度有所提高,李源晚上也就只需要將鐵塊融化,然后澆筑在預制好的磨具中,甚至李源還在做模具的時候加了瞄準點和類似標尺的刻度標志,也許刻度不是特別精確,但是只要你拿著自己的弓長期練習,熟悉刻度的參照,是完全可以在比較短的時間里訓練出一批精確射手的
同時,在設計的時候李源就考慮了輕量化,結構的中間挖了很多的打孔,所以李源擔心強度不夠還在鐵水澆筑成型之后多加了一次淬火來提高強度。成型之后李源的反曲弓的效果非常不錯,相對于硬弓,這開弓非常的輕盈了,雖然效果比不上硬弓,而且箭鏃都不能使用銅鐵,即使是這樣用木頭制作的箭簇在五十步依舊射穿了皮甲,當然李源對木箭頭進行了加工。
純木箭最大的問題是平衡問題,距離遠了箭頭沒有配重就會失去方向,即使配上尾羽也沒用,同時箭頭重量太輕就會失去殺傷力。于是李源便制作了鐵珠子在箭頭側邊開了個洞,將鐵珠塞了進去用魚膠封住并晾干,這樣從外觀看完全不在現行的法律約束范圍內,但是中距離的殺傷力對于只配備了皮甲和板甲的倭寇來說是足夠他們喝一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