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特陰沉著臉走了過來。
他身上那件代表教會,繡著騎士圣徽圖案的袍子已經變得皺皺巴巴,沾滿了酒漬和灰塵。黑眼圈深重,渾濁的眼睛里全是徹夜賭博熬出的紅血絲。
雖說教會明令禁止賭博,但是這個整天自詡圣光代言人的家伙顯然是沒有當回事兒,甚至還大搖大擺的穿著教會的制服出來賭。
看樣子這圣光教團內部已經爛透了。
“這次教會派來的領頭人就是他?”夏維小聲詢問著老麥克。
“沒錯。”老麥克也壓低了聲音,“我昨天在賭場看到他了,連輸一晚!這種肥羊要是早點遇見......”
“說了讓你別賭!算了算了......”
夏維瞪了他一眼,但是現在卻不好多說什么,又將注意力放在了肯特的身上。
這教會的騎士本就不是什么好東西,經常會仗著身份愚弄平民來取樂,雖說肯特的圣徽等級顯示出他級別挺高,不至于明目張膽的干出欺壓平民的事情,但光是看他那身制服,總歸是招人厭煩的。
看到他來了,人們自覺的分開一條路,他昂著頭大搖大擺的走了過來。
“這是什么東西?看著挺新奇?!?
夏維笑盈盈的說道:“這位騎士大人,這可是好東西!是我當年在西部山丘討生活的時候,從一個矮人那要來的,可有意思了,您要玩玩嗎?”
“怎么玩的?”
看到周圍人手里都拿著錢,夏維面前的破罐子里也放著不少貨幣,肯特哪里還能不知道這是干什么的,掂了掂懷里剛從下屬那“借”來的錢袋子,立刻變得有些躍躍欲試起來。
“騎士大人您看這?!毕木S指著輪盤上的數字,“十銅幣一次,玩之前先猜數字,珠子落在猜的數字上金額翻一倍,要是猜中‘王冠’了,直接翻十倍!”
肯特琢磨了一番,覺得挺有趣,從袋子中掏出一枚金幣扔到夏維面前:“先來一金幣試試水,我猜王冠?!?
“好嘞!”夏維直接扣動了扳機。
最終這珠子落到了完全不相干的區域,肯特的一金幣打了水漂。
“不好意思了大人,沒中,下次有機會再玩吧?!毕木S樂呵呵的收起面前的金幣。
“有點意思,再來!”
異世界的娛樂本身就比較匱乏,賭博方式要不就是骰子要不就是雙陸棋,夏維搞出的輪盤賭,簡單、刺激,根本不用動腦子,這種完全賭運氣的快感恰恰就是肯特這種賭徒最喜歡的東西。
“憑什么要你來扣扳機?出老千?敢不敢讓我自己來!”一連輸掉了三枚金幣之后,肯特逐漸上頭。
夏維無所謂的聳了聳肩就讓出了位置,讓肯特自己玩。
來來回回十幾次之后,他身上的錢也進出了許多次。剛開始他也猜中數字贏了不少,幾乎就快要把夏維之前賺來的錢全都贏到手了,看的周圍的人眼紅的不得了。
在押了五枚金幣猜中了數字贏了一把大的之后,被周圍的群眾一起哄,肯特這賭徒顯然是已經上頭了,他一擼袖子搓了搓手道:“看我今天不把你贏破產!”
夏維在一旁笑而不語,反倒是老麥克緊張的不行,他很心疼那些輸出去的錢,但是看夏維不說話,他也不好說什么,只能目光不善的盯著正在那數錢的肯特。
“夏維,這樣下去要被他贏完了......”
夏維輕笑一聲道:“怕什么?我們出來擺攤的就得愿賭服輸?!?
聽到這話,圍觀群眾立刻開始拍手叫好,紛紛起哄,氣氛變得更加熱烈了,肯特嘿嘿一笑,繼續交錢玩起了輪盤。
呵,愿賭服輸,就怕你沒聽過十賭九輸??!
夏維看著已經徹底上頭了的肯特,搖了搖頭,心里一點都不慌。
也許他一開始能依靠運氣贏上一些錢,但是運氣這個東西絕對是不可靠的。偶爾來上一兩把可以,但若是將這種運氣視為常態化的話,那絕對就是自尋死路。
夏維要做的僅僅是用治療術兜底,不讓他押出一賠十的大獎,其余時候根本就沒管。
即使夏維不動手腳,肯特也很難在這種游戲里賺大錢。
當概率學不存在了是吧?
果然,這位年輕的騎士,在經歷過最初的運氣爆棚之后,開始瘋狂的白給了,一次又一次的將袋子里的錢吐了出來,這讓他的心態逐漸崩潰,又變回了那個輸急眼的賭鬼。
眼看著錢袋越來越癟,他也越來越著急。
“大人啊,我看你多少還贏了一些,要不收手吧......”夏維故作為難的“勸說”著。
“滾!”肯特脖子上的青筋暴起,“我看你就是怕我把你贏破產!”
嚯!好言難勸該死的鬼。
既然這位騎士大人都這么說了,夏維也不再說話了,表情悠然的雙手抱胸,感受著異世界春天那涼爽和煦的微風。
這輪盤賭看上去簡簡單單的,雖然條件有限,做出來的成品比較粗糙。但是再粗糙這玩意也是賭?。≠€博這玩意向來都是無底洞,吃人不吐骨頭的!
不知不覺間,肯特已經在這里玩了快一個小時了,他后背的袍子已經被冷汗浸濕了,從下屬那訛來的錢幾乎都已經投到面前這個鬼東西里去了。
他現在才回過味來,如果自己早點收手,不光不會輸這么多,還能有點余錢夠自己再去賭場玩兩把......但現在他已經沒法回頭了,幾十個金幣砸了進去,再加上他原本就欠著賭場的錢,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
肯特深吸一口氣,抬頭望向了一旁表情悠然的夏維:“你這賒不賒賬?”
“哎喲,我這小本生意,概不賒賬?!毕木S滿臉的無奈,“我家里還有個智力不健全的妻子需要我養活呢,大人您就別為難我了?!?
“這樣,”肯特咬了咬牙道:“我回去再拿點錢來,你就在這等我?!?
“那可不行啊。”夏維搖了搖頭:“天色也不早了,再不回去怕我家的傻妻子餓急眼了啃狗屎......”
肯特一聽就急了,贏了錢就想走?他這頭剛輸了大幾十個金幣,真要是讓面前這小子收攤了,今晚怕是覺都睡不好了。
于是他一把抓著夏維的胳膊:“你不能走!贏了我這么多錢哪能讓你就這么走了!”
“不是,這位大人,我早讓你收手你也不聽,這會兒沒錢了又不讓我走了,哪有這種道理?愿賭服輸??!”夏維梗著脖子用之前的話來刺撓肯特,“我看您這打扮應該是教會的人吧?怎么還跟我這小販耍無賴??!”
果不其然,圍觀群眾聽到這話又開始議論紛紛。
要是換做在王城,肯特仗著家族的勢力,直接把夏維的腿給打斷搶走錢都沒人會動他,但偏偏他今天穿著教會的衣服,如果事情傳到了教皇那里可就不好辦了。
“行,那就最后來把大的!”肯特深吸一口氣,掏出一個金屬質地的牌子丟給夏維,“這是圣光教會的圣徽,可以用它向教皇大人提出一個要求,只要不是太過分都可以滿足。我這次就押王冠!要是中了你得返我五百金幣!敢不敢玩!”
肯特的舉動讓周圍人全都發出了驚呼,多少人擠破腦袋想進入教會就是為了這個圣徽!
雖然這是只有升到教會高層才有機會獲得的東西,但不妨礙別人以此為奮斗目標。沒想到這位騎士大人居然就這么把圣徽給抵押出去了!
夏維撫摸著手中那金屬的冰涼質感,同樣也是吸著冷氣。
他想過肯特會上鉤,沒想到他居然會上頭到這種地步,為了五百金幣就把這種免死金牌給丟出來了!
賭狗必死??!
“既然是這樣,那就賭一把大的!”夏維看向了周圍人,“大家也都幫忙做個見證?。 ?
肯特擼起了袖子,活動了一下脖子,發出了“嘎啦嘎啦”的骨骼爆響聲,他雙眼通紅,將有些顫抖的手放到了扳機上,用力的掰了下去。
現場的氣氛一下子變得緊張了起來,周圍的人也都變得安靜。
這種價值五百金幣的豪賭,除了賭徒本人之外,看客們也是過足了癮。他們全都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靜靜等待著即將到來的結果。
隨著珠子在輪盤上跳動,此刻的時間仿佛都變慢了,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著那顆不停彈跳的玻璃珠。
雖然誰都不說,但大家都希望這顆珠子不要掉進“王冠”的格子,畢竟看人輸錢也是一種樂子,更何況還是教會的人。
現場一片寂靜,只剩下了木盤上的小珠子不停的發出密集的“噠噠”聲,每一下都敲擊著肯特的心弦,他緊握雙拳,嘴中無意識的念叨著圣光禱告。
珠子的彈跳速度漸漸變得慢了下來,正緩緩向著“王冠”的位置滾去,按照這個運行軌跡,最后多半會停在“王冠”的位置。
肯特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呼吸也變得粗重了起來。
可就在這個時候,一陣微風吹來,夏維悄悄發動了治療術讓孢子改變了玻璃珠的軌跡。
原本已經要停下的玻璃珠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給輕輕推動了一下,最終越過了“王冠”穩穩落在了寫著“1”的位置上。
周圍的群眾爆發出了一陣歡呼聲,夏維朝著肯特晃了晃手中的圣徽。
“多謝啊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