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海上
- 2025:阿拉斯加的狂野生活
- 魚沒丟
- 2650字
- 2025-08-21 19:56:56
海上的航行是辛苦且無聊的,畢竟帝王蟹不住在家門口的小池塘里,用點面包蟲就能吸引出無數。
帝王蟹生活在高壓、低溫的深海當中,它們棲息的水深可達850米,水溫卻只有二到五攝氏度,捕蟹船必須前往足夠深足夠冷的水域才能遇上這些藏匿起來的小可愛們。
而這些水域遇上不合適的天氣,就會變成沉船和水手的墓地,比如時速26公里的強風和超過10米的巨浪。
而帝王蟹不是海底的石頭,它們會遷徙,在一片海域食物短缺之后,成群的帝王蟹便會遷徙到另一個地方,而遷徙的路線隱秘且未知,沒有哪個船長敢打包票能百分之百找到蟹群。
但船長們也有自己獨到的秘訣來確保自己能大概找到蟹群的位置。
有些捕蟹船會不惜代價地配備高端聲吶和探魚器,通過分析回波信號來判斷海底的大概情況;有些船長通過衛星遙感獲取的海表溫度、葉綠素濃度等數據間接推斷哪些海域可能更適合帝王蟹聚集;還有一些傳統派更相信自己的經驗和技術,整合近些年的歷史捕撈數據和海洋環境數據,結合對傳統漁場、海底地形、蟹群季節性遷徙規律的理解,來找出最佳的捕撈地點。
而我們的船長查爾森·坎普無疑便是傳統派的餃餃者。
在出海前的那段時間里,他已經在抱著海圖研究了,而在他手上最珍貴的,莫過于從上世紀九十年代開始一直到2013年,北風號所有的捕撈數據和被標注好的豐收帝王蟹的地點。
這也是船長在帝王蟹捕撈上無往不利的原因之一。
現在他們前往的就是阿留申群島北部的一處海底盆地——泥坑盆地,顧名思義,這個地方的海底是一片帝王蟹鐘愛的泥地,而水下地形又像一個大水盆底,就被這一帶的漁民們口耳相傳叫成了這個名字。
這里海底食物豐富,便成了帝王蟹絕佳的繁育場所。因此這里極大概率有蟹群的存在。船長手里的海圖上,這里也是被標注最多的蟹場之一。
不過這里也有缺點,那就是不光船長知道這個地方,在荷蘭港捕蟹的大部分船長都知道這個地方。因此船長才要堅持在風暴天氣出發,好讓自己能在第一時間搶占最佳地點投放蟹籠。
這里距離荷蘭港位置較遠,北風號要行進大約一周左右才能到達。
北風號已經進入了工作狀態,還沒有下籠捕蟹,格倫卻已經忙得不可開交。作為北風號的新人水手,他要做的事情繁雜,現在,手里握著一把尖刀,在給那些可愛的帝王蟹準備餌料。
無垠的海面上,無數海鷗在北風號捕蟹船的上空盤旋,羽翅劃破咸腥的海風,數百只羽翼交疊,鳴叫聲交織,像一團鳥的風暴,將船牢牢籠罩在中央。
甲板上彌漫著一股濃烈到幾乎凝固的腥氣,成百上千條解凍了一半的雜魚混雜著內臟堆積在白色的大桶里,那些魚張著嘴巴,眼球白茫茫的,泛著詭異的光。
他穿著一件橘紅色的連體防水服,雙腳平穩地站在略顯黏膩的甲板上,左手從身旁半人高的塑料大桶里撈起一條黏滑的鱈魚魚,右手握著的魚刀順勢落下。他的動作快得驚人,卻毫無生氣,完全由肌肉記憶驅動。
“哚!”
一聲沉悶又干脆的響,魚頭應聲而斷,掉進左手邊的鐵桶里。那桶里已堆了小半桶死不瞑目的魚頭,灰白的眼珠層層疊疊。
他將沒有腦袋的魚身翻了個個,朝著魚腹又是一刀,從尾至頭。內臟混雜著暗色的血水“嘩啦”一下涌出,淌到案板上,他看也不看,手指探入魚身子里,一摳一拉,便將整副內臟拽了出來,甩進另一個專裝內臟的桶里。
海鷗在北風號的上空盤旋也就是為了這些被分解的魚塊和內臟,只是它們一旦落下來想要偷吃,甲板的信號塔上便會飛下來一只體型碩大的渡鴉,或啄或抓,將膽敢落在甲板上的海鷗一一驅離。最后自己倒是大搖大擺地叼上一塊掉出來的魚腸,跑到一邊大快朵頤。
等裝內臟的桶差不多滿了,阿圖卡便將一個新桶放到格倫身邊,自己將這裝滿內臟的大桶倒進一旁不斷旋轉的粉碎機里,不消一會兒,內臟便被粉碎成一團細碎無比的糊糊,又從一旁的黑色塑料袋里抓上一小把腥臭無比的魷魚粉,混合進那坨糊糊當中,最后將這團加了秘制配方的糊糊一并丟進帶孔的尼龍袋子里,這用來吸引帝王蟹的餌料便制作完畢。
格倫那邊已經剁完了魚頭,芬恩則悶不做聲地將格倫剁下來的魚頭和魚身分別串在鉤子上面,這些魚肉便是能讓帝王蟹長時間停留的關鍵。
只是一天的功夫,格倫就殺了差不多一千磅的凍魚,他感覺自己就像一個冷酷的殺手似的,殺魚連眼都不再眨一下。從天明干到天黑,直到跟前最后一條魚處理完畢,他習慣性地又向身旁的大桶伸出手,卻摸了個空。
他僵了一下,仿佛一個齒輪卡住,整個麻木的機器驟然停轉,過了好一會眼神里閃過一絲極短暫的恍惚,才意識到今天的工作總算是完成,他慢慢地直起有些酸痛的腰,長出了一口氣。海面上漆黑一片,繞著北風號盤旋的海鷗們也回到島嶼上休息,周遭一切都陷入沉寂。
渡鴉雷文吃得鼓鼓囊囊,連飛的力氣都沒有了,只停在甲板上溜溜達達,叫上幾聲也算是做了一些工作。
“開飯了!休息一下,趕緊來吃飯!”廚師杰克來到甲板上呼喚眾人,格倫才感覺到肚子已經餓的咕咕叫了。
他挪著沉重的腳步緩緩進入船艙,將厚重的防水服脫掉,又簡單洗了洗手臉,將身上的腥臊味散的差不多了,才走進餐廳。
艙門被推開的那一刻,一股復雜而誘人的香氣如同溫暖的浪潮瞬間瞬間激活了格倫麻木的感官。
那是蒜蓉在黃油中溫柔煸炒出的焦香,是奶酪的濃郁奶香,還有一種肉類經過充分炙烤后產生的獨有味道和美拉德反應帶來的濃郁香氣,混合著煎炸的黃油和油脂的狂歡氣息,它像一只無形的手,把累得連手指都不想動的格倫拽到了餐桌上面。
餐桌上,是廚師杰克花了整整一個下午創造出來的奇跡。
厚切的大塊豬排經過提前用煙熏紅椒粉、大蒜粉、黑胡椒和鹽的腌制,在杰克的鑄鐵煎鍋里被煎出色澤艷麗的焦糖色,外面帶著誘人的脆殼格紋,內部卻保持著肉質的粉嫩和多汁。
上面還慷慨地澆著一層金黃色的蒜香檸檬黃油醬,切得極細的歐芹末點綴其間,熱油讓蒜粒和香草的芬芳徹底爆發,在端上來的時候還滋滋作響。
旁邊是一大盤金燦燦的煎土豆塊。土豆被切成一英寸見方的小塊,先用鹽水煮到內部軟糯,再用黃油和少許植物油煎得外殼焦脆起皺,均勻地撒上了海鹽、黑胡椒粒,邊緣有些許焦痕,看起來也是無比誘人。
蔬菜則是一道簡單的烤雜蔬。耐儲存的洋蔥、胡蘿卜和西葫蘆被切成大塊,用橄欖油、鹽和黑胡椒拌勻后烤到邊緣微焦,蔬菜的天然甜味被高溫鎖住,胡蘿卜和西葫蘆軟糯,洋蔥則帶著一絲焦糖化的甘甜。
甚至還有一道湯——奶油鱈魚濃湯。用還剩下的冷凍鱈魚和土豆洋蔥一起熬煮,最后加入奶油和黃油,使其呈現出柔和的乳白色,質地濃稠,表面撒上一點黑胡椒粉,熱氣騰騰地散發著溫暖撫慰的奶香和魚鮮味。
船員們狼吞虎咽地將盤子里的飯菜吃得一干二凈,連盛著奶油濃湯的碗都被舔的干干凈凈,除了里面的鱈魚——就算是格倫那堪比纜繩的神經,在今晚也不想再看到鱈魚塊這種令人倒胃口的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