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致林野書
- 劍行,踏破此方世界
- 青山問道
- 2496字
- 2025-06-04 21:44:09
我曾是柳家商會最耀眼的明珠,鎖骨處的鎏金紋章在綾羅綢緞下熠熠生輝,連行走時玉笛輕晃的聲響,都帶著世家千金的矜貴。可那個血色彌漫的夜晚,父親用后背替我擋下追魂鞭時沉悶的悶哼,母親染血的手最后一次撫過我臉頰的溫度,還有密道外此起彼伏的喊殺聲,將一切榮耀碾作齏粉。如今我蜷縮在昏暗的柴房里,攥著狼毫的手仍會不自覺地顫抖,硯臺里凝結的墨汁像極了父親倒下時,浸透青磚的黑血。
子時梆子驚飛檐下寒雀,燭火明明滅滅,又將我拽回那個充滿腐朽氣息的黑市閣樓。青銅日晷投下的陰影里,你用靈石換來的避寒珠泛著幽藍光芒,與劍譜上的符文交相輝映,仿佛某種遠古契約正在蘇醒。我數著對面綢緞莊伙計轉動的眼珠,看著巷口麻袋縫隙里若隱若現的玄鐵紋章,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那是萬寶商會的標記,是滅我柳家的劊子手留下的烙印。可你全然不顧身后的殺機,劍譜突然發燙時,你第一反應竟是將我拽進香料鋪的密道。
地道里的霉味嗆得人喘不過氣,積水漫過腳踝的刺骨寒意,都不及你掌心傳來的灼痛清晰。劍譜符文化作流光的瞬間,我聽見你悶哼一聲,卻在黑暗中摸索著牽住我的手,粗糙的指腹撫過我手背上新添的傷口。北境荒原的月光灑在千仞冰崖時,三匹踏雪獸的蹄聲震得人心顫,而你望著冰川深處的眼神,熾熱得足以融化千年寒冰。我撫摸著地圖上被冰雪覆蓋的秘境標記,突然意識到,你與那神秘之地的羈絆,早在劍譜與避寒珠共鳴的剎那,就已深入骨髓。
筆尖在“珍重“二字上洇開大片墨漬,像極了那日替你擋下暗器時,噴涌而出的鮮血。月光爬上我手背猙獰的疤痕,每一道褶皺都刻著你的名字。喜歡你,是你在密道里用受傷的手為我撥開蛛網的溫柔,是你在荒原上裹緊披風為我擋風的笨拙,是你說起劍譜指引時,眼底閃爍的堅定光芒——即便明知前路九死一生,我仍想握緊你的手,哪怕粉身碎骨。
可柳家祠堂里三十六盞長明燈熄滅的場景,總在午夜夢回時刺痛我的心。追殺我的黑影從未消散,萬寶商會的眼線遍布九州,我怎能讓你為了我,賠上尋找身世的希望?你掌心日益明亮的符文、腕間發燙的胎記,還有黑市老者欲言又止的警告,都在提醒我:你是異世而來的旅人,命定要解開魔尊秘境的秘密,而我只是沾滿血污的囚徒,不該成為你羽翼下的累贅。
墨跡未干,我將信折成紙船放入溪流。遠處打更聲漸遠,寒風卷起溪邊凍硬的桂花糕碎屑,簌簌落在我發間。那是你前日悄悄塞進我包袱的,如今碎成齏粉,恰似我藏在心底的情愫。我握緊發燙的玉笛,藤蔓紋路深深勒進掌心,仿佛要把所有未出口的眷戀都刻進骨血。若有來世...希望能在臨安滿城桂香里,聽你讀完那卷鑒經,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連一句“我喜歡你“,都要藏進這封訣別信里。
當紙船即將漂向遠方時,身后突然響起急促的腳步聲。枯葉在靴底碾碎的聲響,驚得我渾身血液凝固。玉笛從指間滑落,在青石板上撞出清越的聲響,像極了我們初遇時,你打翻茶盞的脆響。
“你要去哪?“你的聲音沙啞得厲害,帶著幾分壓抑的顫抖。我轉身看見你站在三步開外,晨霧沾濕了衣擺,發梢還凝著細碎的冰晶,手里緊攥著被風吹落的信,信紙邊緣因反復摩挲而微微卷起。你腕間的胎記與劍譜符文隱隱共鳴,在晨光中閃爍著神秘的光芒,而你眼底翻涌的情愫,比北境的冰川更熾熱,比符文的光芒更灼人。
我死死咬住下唇,指甲幾乎掐進掌心:“林公子不必過問。柳某一介罪臣之女,只會拖累你。你掌心的符文、劍譜的指引...都在等你去解開翻天魔尊的秘密。“話音未落,喉嚨已泛起鐵銹味,仿佛又嘗到那日替你擋下攻擊時的鮮血。
“拖累?“你猛地將我拽入懷中,信紙從指間飄落,帶著墨跡未干的“珍重“二字。你的呼吸噴灑在我發頂,帶著幾分狼狽的急切:“你以為我這幾日反復翻看的,只是你留下的信?“你滾燙的掌心貼上我冰涼的脊背,那里還留著被追魂鞭抽打的舊傷,“從黑市劍譜與避寒珠共鳴時,我就知道前路是刀山火海。可每次看到你偷偷咽下咳血,看到你對著地圖上的秘境標記發呆時的落寞,我就恨不得...“你突然收緊雙臂,力道大得像是要將我們的命運揉碎重鑄,“恨不得把這世上所有的危險都擋在你身前。“
我渾身劇烈顫抖,眼淚不受控地砸在你肩頭。那些在逃亡路上不敢言說的情愫,在北境寒風中壓抑的牽掛,此刻都化作滾燙的淚,浸透你的衣襟。原來在我獨自吞咽苦澀時,你也在黑暗中默默舔舐傷口;在我以為自己是你的負累時,你早已將我的命運,與你的歸途緊緊系在了一起。
柳悠允渾身僵在他懷里,發間縈繞的雪松香混著林野身上淡淡的藥草味,像張細密的網將她困住。她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震得耳膜生疼,卻仍強撐著想要推開:“你...你的劍譜和胎記...”
“比這些更重要的,是你。”林野突然扳過她的肩膀,那雙總帶著疏離的眼睛此刻布滿血絲,“在香料鋪密道里,劍譜燙得我幾乎握不住劍,可我滿腦子想的都是別讓你沾上地道的污水;在北境荒原上,符文每次指引方向,我最先看的是你有沒有裹緊披風。”他聲音越來越低,帶著幾分自嘲,“我早不是那個只執著于秘境的異鄉人了。”
柳悠允怔怔望著他掌心新添的燙傷——那是昨夜為她烤火時,被迸濺的火星灼傷的。記憶突然翻涌:每次遇到追兵,他總會把她護在劍譜符文形成的光盾里;就連買融雪丹時,都要特意挑帶著桂花香氣的。原來那些被她忽視的細節,早織成了比符文更牢固的羈絆。
“可萬寶商會...”她的聲音終于帶上哭腔。林野卻突然掏出塊染血的碎布,上面繡著半截柳家紋章——正是她替他擋下追魂鞭時,被利刃割下的衣角。“從你撲過來的那一刻起,我的命就和柳家的血仇拴在一起了。”他將碎布貼在心口,腕間胎記與劍譜同時泛起金光,“你看,連這些神秘力量都在告訴我,不該放你走。”
晨光穿透薄霧,照在兩人交疊的影子上。柳悠允感覺玉笛在懷中發燙,藤蔓紋路竟與林野掌心的符文產生共鳴。遠處傳來踏雪獸的嘶鳴——正是他們藏在城郊的坐騎。“去北境吧。”林野突然牽起她的手,“秘境里或許藏著能對抗萬寶商會的力量,也藏著我穿越的真相。這次...換我護著你走。”
柳悠允望著相握的手,忽然想起魔尊遺箋里那句“莫學吾執于歸途,誤了本心”。原來真正的歸途,從來不是孤身一人的跋涉。她握緊林野的手,任玉笛藤蔓纏繞上他的腕間,在朝陽下,兩人并肩走向雪原深處,身后溪流中的紙船悄然回轉,帶著未說完的情話,漂向未知卻不再孤單的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