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暖陽將青石板路曬得發燙,柳悠允踮著腳仰頭張望,發間茉莉簪子隨著動作輕晃。林野從糖畫攤前轉身時,正看見她被蒸騰的糖香勾得鼻尖微皺的模樣,不由得輕笑出聲:“又在饞什么?“話音未落,畫糖人的老伯已將竹簽遞來,琥珀色的游龍在竹片上裹著晶瑩糖霜,龍須處還特意拉出兩道纖細的糖絲,在陽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暈。
“你看!是會發光的龍!“柳悠允眼睛發亮,踮腳去夠林野手中的糖畫,發梢掃過他手腕時癢得人心顫。林野側身避開她的“偷襲“,卻在她氣鼓鼓轉身時,突然將糖畫舉到她唇邊:“張嘴。“不等少女反應,糖絲已輕輕擦過她微張的唇瓣,甜意瞬間在兩人之間暈染開來。
轉角處飄來炸糖糕的焦香,柳悠允立刻被吸引過去。林野默不作聲地掏出銅錢,接過油紙包時特意抖了抖,金黃酥脆的糖糕滾落幾粒白芝麻,正落在柳悠允攤開的掌心。“小心燙。“他話音未落,就見少女已經迫不及待地咬下一口,滾燙的糖汁順著嘴角滑落,她慌忙用手背去擦,卻沾得指尖一片晶瑩。
“呆子。“林野無奈地嘆氣,卻還是掏出帕子輕輕替她擦拭。柳悠允臉頰泛紅,突然從油紙包揪下一小塊糖糕塞進他嘴里:“你也吃!“兩人相視而笑時,隔壁綢緞鋪的風鈴突然叮咚作響,驚起檐下兩只白鴿。
行至糕點攤前,柳悠允又被桂花蜜釀的糯米團子勾住腳步。攤主阿婆見她盯著竹蒸籠直咽口水,笑瞇瞇地遞來兩枚:“小郎君疼娘子,可要多買些?“這話惹得柳悠允耳尖發燙,林野卻一本正經地掏出銀子:“勞駕包十斤,她夜里看書總喊餓。“柳悠允跺著腳去捶他肩膀,卻被他攬著腰輕巧避開,掌心溫度透過衣料傳來,混著糯米團子的甜香,將周遭喧囂都釀成了蜜糖。
“當心!“林野突然攬住她的腰,將她往自己身側一帶。推著獨輪車的商販匆匆擦身而過,車上裝滿的陶罐碰撞出清脆聲響。柳悠允手中的糖畫晃了晃,游龍的尾巴甩出細長糖絲,在空中劃出一道柔美的弧線。兩人相視而笑,指尖不經意相觸,溫熱的氣息在喧鬧的集市里纏繞成細密的網。柳悠允臉頰微紅,低頭又咬了一口糖畫,甜蜜在舌尖化開,林野則默默將她往內側又帶了帶,避開了熙攘的人流。
就在這時,人群突然爆發出潮水般的騷動。遠處的空地上,青鸞旗如林而立,玄鐵鑄就的“青霄宗“匾額在陽光下流轉著星輝。三丈高的云紋鼓被敲響,雄渾的鼓聲震得檐角銅鈴亂顫,方圓十里都能聽見這震撼人心的聲響。集市上的人們紛紛停下手中的事,朝著聲響處涌去。
“百年一次的宗門大選!“賣糖葫蘆的老漢咂舌感嘆,花白的胡須隨著話語顫動,“青霄宗向來只收天靈根弟子,據說入門弟子各個天資卓絕,修行速度遠超常人。可今年竟說要破格收散修,真是稀奇!“人群中議論紛紛,有羨慕,有向往,更多的是躍躍欲試。
林野的目光突然一凝,他看見旗幡邊緣暗繡的銀線,那竟是萬寶商會的銜尾蛇徽記。這萬寶商會表面是遍布大陸的商業巨擘,掌控著無數珍寶奇貨,但背地里卻傳聞與各種黑暗勢力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青霄宗這樣的名門大派,為何會與萬寶商會牽扯在一起?
當人群如潮水般涌向前方時,柳悠允突然被一道目光刺痛。高臺陰影處,一位灰袍老者正冷冷注視著下方,他的眼神像淬了毒的銀針,令人不寒而栗。老者袖口若隱若現的血色咒文與暗星教的印記如出一轍。老者似有所覺,轉身隱入人群的剎那,林野看清了他腰間玉佩——那分明是沈書玥千機匣里殘片的另一半。
此時,說書人的驚堂木突然重重拍下:“各位看官,且聽我細細道來!那位灰袍老者,正是青霄宗執法長老李墨辰!“人群頓時安靜下來,都被這突如其來的故事吸引。
“想當年,李墨辰出生在邊陲小鎮的一戶普通人家,雖無修行天賦,但家中和睦安寧。然而,一場突如其來的魔教浩劫,徹底改變了他的人生。那一夜,魔教血洗小鎮,他的父母、親人皆慘死于魔掌之下。李墨辰躲在枯井中僥幸逃過一劫,卻親眼目睹了至親被屠戮的慘狀。此后,他孤身一人踏上修行之路,只為報仇雪恨。憑借著驚人的毅力和決心,他竟在毫無根基的情況下,硬生生開辟出修行之路。終于,他的天賦被青霄宗看中,得以入門。
“原以為從此能在宗門中潛心修行,報得血海深仇。可誰知,因為他出身低微,又是散修入門,在宗門內受盡排擠。同門的冷眼、嘲諷,長老的不信任,都沒有磨滅他的意志。他拼命修煉,立下無數功勞,終于成為執法長老。然而,就在他以為能在宗門中站穩腳跟,繼續追查魔教線索時,卻意外發現了宗門與萬寶商會之間不可告人的秘密...“
說書人話音未落,街道盡頭突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李墨辰踉蹌著撞開人群,他的灰袍浸透鮮血,額間道紋竟在詭異蠕動,像是有活物在皮膚下游走。
“萬寶商會...在煉制噬心蠱...“他抓住柳悠允的手腕,掌心燙得驚人,“他們要借大選...控制所有散修...“話音未落,三支淬毒的弩箭破空而來。林野揮劍劈開暗器,卻見數十名商會死士從屋頂躍下,刀刃上流轉的幽藍光芒,正是暗星教引魂蟲的毒霧。
“跟我來!”李墨辰突然發力,帶著兩人拐進狹窄的巷弄。他對集市的地形似乎極為熟悉,七拐八繞間,竟將追兵甩開了一段距離。然而,萬寶商會的人怎會輕易罷休,很快,更多的腳步聲和喊殺聲從四面八方傳來。
“往青冥山!山巔古祠有星軌陣,或許能暫時躲避追兵!“李墨辰邊跑邊說。他的腳步越來越虛浮,但眼神卻依然堅定。柳悠允和林野一左一右攙扶著他,三人的身影在暮色中顯得有些狼狽,卻又帶著破局的決然。
終于,他們沖進了青冥山的密林。夜幕降臨,山林中彌漫著一層薄霧,遠處傳來萬寶商會追兵的呼喊聲。李墨辰帶著兩人來到一處隱蔽的山洞前,洞口被藤蔓和灌木遮掩得嚴嚴實實。“先進去,這里暫時安全。”他喘著粗氣說道。
山洞內,李墨辰倚著洞壁緩緩坐下,臉色蒼白如紙。柳悠允從懷中掏出療傷的丹藥,遞給李墨辰:“前輩,先服下這個。”李墨辰擺了擺手:“不必浪費,我中的是噬心蠱的毒,普通丹藥無用。”他頓了頓,目光中閃過一絲感激,“多謝你們救我。”
林野警惕地守在洞口,隨時注意著外面的動靜。柳悠允則在一旁坐下,輕聲問道:“前輩,您說萬寶商會和青霄宗...究竟有什么陰謀?”
李墨辰苦笑一聲,緩緩道出了事情的來龍去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