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別嫌人家貴，人家本來做的就不是那些江湖老油子的生意。

而是城郊邊上的農村，有那些做小買賣的挑貨郎那種，就近在布衣巷里面配貨，也就相當于再過幾年的批發市場。

獨門生意，批發給人家七八塊，人家回村子賣個十塊，或者再高點。

大家都有利潤。

而那些扒火車，上汽車，扛著大包小包擺地攤的人，算是打游擊的，被市管逮到，那就是倒霉。

只能說，大家互不相干，各做各的生意。

青山公社也就太遠，所以這些花樣，這個時候，還都沒人敢嘗試。

不過馬三做的那些生意，也跟這個差不多了。

他是以大件為主，畢竟現在青山公社的農民都沒有什么活錢，時尚的風還沒刮到那里。

但這些擺地攤的小商販身上，各種抬頭的介紹信肯定是不缺的。

至于人家從哪弄到的。

這也是沒法細說的事情。

陸恒從口袋里掏出個小鏡子，對著自己上上下下的掃了一遍，發現自己沒什么問題，這才滿意的點點頭，

他深吸一口氣，口袋里掏出一張榮縣水產公司給開出的介紹信。

掃視了一遍上面的鋼筆字，只見上面寫著～

“茲介紹本縣青山公社……

……”

其實這玩意沒什么用，像是金陵這種大地方，商業上比別的地方要開放很多。

夫子廟那種地方，小商小販已然可以光明正大的做生意了。

只要不碰到市管巡查，一般都不會倒霉。

在這個上面，榮縣那種小地方，消息又閉塞多了。

陸恒把小鏡子塞進了口袋里，這可是他花了五毛錢買的。

當天晚上找好住宿地方以后，他去人民公園逛了一圈。

找到了一個地攤上花樣最多的小販，一面手心大的小鏡子，人家跟他開價五毛。

陸恒一分錢價格都沒還，不光掏錢，還蹲在攤主身邊打了根煙，這才套出了哪里有空白介紹信賣。

這是為了在路上以防萬一才預備上的。

陸恒這次到金陵，沒坐江輪，而是坐的那種短途的機板船。

因為江輪上面有市管巡查。

要是被人家逮到，人家又不跟他講道理的話，那陸恒真回不去林家村了。

也就短途，一站連著一站，有些地方沒有船，陸恒還得想辦法搭順風車，這才兩天才到這個地方。

陸恒深吸一口氣，拎著兩個麻袋就往那個寫著收購兩字的店面走去。

“這位大姐，現在干螞蝗什么價了？”陸恒對著里面正在打毛衣的一位中年婦女笑道，臉都笑出褶子了。

中年婦女根本沒起身，瞥了陸恒手里的麻袋一眼，冷聲說道:“哪來的，介紹信呢？”

這就是這個年頭公家售貨員的豪氣。

陸恒也不敢扎刺，乖乖的把他手里那封花了一塊高價的介紹信遞給了對方。

問陸恒要介紹信的是婦女，但介紹信遞過去以后，婦女根本沒抬頭瞅一眼。

繼續在打著她的毛衣。

只見婦女皺著眉頭，掃看著一本一張明顯是從雜志上剪下來的彩頁，對著女明星身上毛衣的牡丹花樣，比劃著手里的長針，卻是不知道如何下針。

“大姐，先起十二針，針角松些，花瓣才舒展……

然后第一圈全下針，襯出花托。

第二圈開始放針，一針勾三針，花瓣的弧度就出來了。

……

花瓣層疊的訣竅，就是外面一層比里面一層多放兩針?！?

您看，這樣效果不就出來了么？

針角密些就是花苞，針角松散些就是花瓣。

……

那個花芯，得用扭針。

對對，在那緊著挑兩針……”陸恒也沒想到，他還有教婦女同志織毛衣的時候。

這是他上輩子唯一跟他媽學會的東西。

陸恒對那個時候的記憶很深，昏黃的燈光下，他那還年輕的媽，會坐在電視機前，給全家編織毛衣。

他媽那個時候的脾氣，還沒后面那么暴躁。

陸恒會邊看電視邊給他媽繃毛線，他媽偶爾編織出一個新花樣，也會在陸恒面前炫耀一下。

陸恒問怎么編的，他媽就會教他各種針法。九十年代的毛線編織花樣，比現在肯定多了不少。

所以陸恒記得的花樣，也不少，

當然，陸恒畢竟是男孩子，更喜歡手槍彈弓那些。

對這玩意，也就是他父母死后，老是回憶起小時候的場景，反而加深了印象。

“呦……小伙子，不錯啊，你還會這個？”婦女在陸恒的指點下，編織成了一朵牡丹花，不由驚詫莫名。

陸恒輕笑道:“我常看我媽編這些，懂的也不多?！?

“哎呀，那是高手啊，什么時候，讓你媽過來我這邊玩，我得好好請教一番。

對了，小伙子，你是哪里人？”婦女這才后知后覺的問道。

“大姐，我是榮縣的?！标懞爿p笑回道。

婦女又撇撇嘴，嘆息道:“那太遠了，不實際。

對了，小伙子，你說你是來賣螞蝗的？

我們這邊是代滬上收的，

一等品五塊五一斤，

二等品五塊！

把你的麻袋打開，檢驗一下品質。”婦女的態度現在又變得相當熱情。

這個年頭的公職人員就是如此，她們端著鐵飯碗，集體掙不掙錢，與她們無關。

所以對待除領導同事外的任何人，都是冷冰冰居多。

哪怕這個時候，陸恒給她裝來一卡車螞蝗，她也只會嫌煩，而不是想著今天能多掙多少錢。

但要是投了她們的脾氣，那這些人也是很好說話的。

就比如婦女檢查過陸恒的螞蝗后，卻是低聲對著陸恒說道:“你去外面買兩包牡丹，我幫你去喊驗貨的師傅。

待會悄摸的塞給他，別給會計看到……”

陸恒會意，連忙點頭，拍拍口袋說道:“大姐，謝謝您，我這邊有準備。

還有這個，給您甜甜嘴！……”

陸恒對這個上面早有準備，香煙糖果他都備了一些。

他上輩子聽他老子說過，這個時候的辦事風格。

進門嘴甜，好處給個人，……這樣才會你好我也好。

陸恒把一袋奶糖塞給了婦女，一斤的樣子，光這袋大白兔就五塊。

這沒辦法，他沒票，要是有票的話，四塊錢就能買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