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啟對著八生博士，這位他發(fā)自內(nèi)心尊敬的老科學(xué)家，微微鞠了一躬：“八生博士，恭喜您，您為人類開辟了一條全新的道路。”

他沒有說任何不合時宜的話。

有些話，說出來只會徒增誤解與爭辯，在場的所有人都沉浸在喜悅中，這時候潑冷水，只會引來不必要的誤解和爭辯。

說完，他轉(zhuǎn)身，在眾人或不解、或輕蔑、或幸災(zāi)樂禍的目光中，平靜地走出了測試場。

澤井總監(jiān)的目光追隨著蘇啟那孤直的背影，眼中的光芒急劇閃爍。

他能感受到，這個年輕人看似平靜的離去，實則是一場無聲的、最徹底的訣別。

他心中那股莫名的不安愈發(fā)強烈，讓他顧不上周圍的歡呼，對吉岡參謀交代了一句，便在眾人不解的注視下，快步跟了上去。

蘇啟回到辦公室，他的行李已經(jīng)收拾完畢，他正準備拿起它，徹底告別這個他曾傾注過心血的地方。

辦公室的門，被輕輕推開。

“蘇博士，我們能談?wù)剢幔俊睗删偙O(jiān)的聲音聽起來很溫和，他站在門口，像一位前來探望晚輩的長者。

蘇啟的動作停了一下，點了點頭，靠在辦公桌旁，等著對方開口。

“我看了麥格斯動力系統(tǒng)的測試，很震撼。”澤井總監(jiān)開門見山，“八生博士是位偉大的科學(xué)家，他為TPC，為人類，立下了不朽的功勛，但是……”

他頓了頓，目光深邃地看著蘇啟：“我更清楚，你的智慧，在某些方面，是連八生博士也無法企及的。TPC需要八生博士的‘現(xiàn)在’，但更需要你的‘未來’。”

“總監(jiān)閣下，”蘇啟的語氣平靜無波，“您看到的，不正是TPC選擇的未來嗎？一條光明、正確、且萬眾擁戴的道路。”

“那只是道路之一！”澤井總監(jiān)的語氣加重了幾分，“蘇啟，我承認，我們在你的‘EVA計劃’上，或許……過于保守了。但是，TPC是一個龐大的組織，我必須為數(shù)萬人的安全和全世界的穩(wěn)定負責(zé)，我不能，也不敢，去賭一個成功率未知的瘋狂計劃。”

他站起身，走到蘇啟面前，眼中充滿了真摯：“再給我，也給TPC一次機會，你的辭職信，我可以當做沒收到，你的‘EVA計劃’，我們可以成立一個獨立的、最高機密的特別項目組，由你全權(quán)負責(zé)，進行小規(guī)模的理論驗證和前期研究，資源，我會盡我所能為你爭取，我只要求一點，在它被證明絕對安全可控之前，不能進入實質(zhì)性的制造階段。如何？”

這番話，可以說是澤井總監(jiān)能做出的最大讓步，他想在理想和現(xiàn)實之間，找到一個能留住蘇啟的辦法。

蘇啟聽了有些意外，他沒想到澤井總監(jiān)會說出這番話。

但他還是搖了搖頭。

“總監(jiān)閣下，感謝您的坦誠。但您還是不明白。”蘇啟抬起頭，目光仿佛穿透了天花板，望向了深邃的宇宙，“我們的敵人，不是怪獸，是時間。我們沒有時間去進行漫長的、循序漸進的理論驗證了。當真正的黑暗降臨時，它不會給我們?nèi)魏螠蕚涞臋C會。”

“絕對安全可控？總監(jiān)，面對足以毀滅世界的災(zāi)難，追求絕對的安全，本身就是一種不安全的選擇。”

蘇啟低下頭，聲音變得有些疏離：“而且，信任一旦破碎，就很難再彌補了。我沒辦法在一個需要反復(fù)權(quán)衡利弊才能決定如何拯救世界的組織里，繼續(xù)待下去了。”

澤井總監(jiān)的身體微微一震，蘇啟的話說中了他的無奈，他深吸一口氣，問出了最后一個，也是他最想知道的問題：

“蘇博士，我一直不明白，你的危機感……為何如此沉重？誠然，怪獸的強度是在上升，可我們現(xiàn)在有了麥格斯動力系統(tǒng)，還有迪迦奧特曼。我們現(xiàn)在的力量，已經(jīng)足以應(yīng)對任何已知的敵人。你所謂的‘真正的黑暗’，指的……究竟是什么？”

蘇啟沉默了。

他該怎么說？

他不知道該怎么解釋。

難道要說，在不遠的未來，會出現(xiàn)一個叫加坦杰厄的恐怖存在，它會打敗迪迦，讓世界陷入黑暗嗎？

誰會相信啊。

在一個連“EVA計劃”都被視為瘋?cè)藝艺Z的地方，去講述一個更加荒誕的、來自另一個時空的“預(yù)言”，只會被當成真正的瘋子。

他最終只是搖了搖頭，沒有再多說一個字。

“我明白了。”澤井總監(jiān)深深地嘆了口氣，臉上寫滿了失望與惋惜。

他最后囑咐道：“無論你未來選擇哪條路……請務(wù)必記住，你的初衷，是為了保護人類。”

“我從未忘記。”蘇啟回答。

澤井總監(jiān)沒有再多說什么，只是默默地轉(zhuǎn)身，讓開了通往門口的道路。

蘇啟拿起自己的行李箱，徑直走了出去。

當他走到TPC基地那巨大的閘門前，等待著身份驗證的最后一道程序時，他意外地看到，勝利隊的隊員們，竟然都在門口等他。

大古、麗娜、新城、崛井、宗方副隊長、居間惠隊長……

“蘇博士，你真的要走？”新城撓著頭，第一個開口，“雖然你那個造大家伙的想法是挺嚇人的，但你這家伙，確實厲害得沒話說。沒有你，我們很多次任務(wù)都懸了。”

掘井也說道：“是啊，你的能量分析模型，比我們實驗室最先進的儀器還要精準。你走了，我們技術(shù)部少了一半的腦子。”

“新城！掘井！”麗娜嗔怪地瞪了他們一眼，然后看向蘇啟，眼中有些不舍，“蘇博士，以后要常聯(lián)系啊。”

宗方副隊長走上前來，向蘇啟伸出手：“蘇博士，無論你去哪里，我們都認你這個朋友，保重！”

蘇啟與他用力地握了握手，看著眼前這些曾并肩作戰(zhàn)過的伙伴，心里也泛起一絲暖意。

“你們也是，未來的戰(zhàn)斗，會越來越艱難，務(wù)必保重。”

“真的……不后悔嗎？”居間惠輕聲問道，她的眼神里滿是惋惜。

“后悔，是在明知結(jié)果卻無所作為之后才會產(chǎn)生的情緒，我現(xiàn)在要去做的，就是為了避免未來的自己后悔。”

居間惠看著他，沒有再說什么。

大古站在一旁，沒有說話，只是用一種復(fù)雜而擔(dān)憂的眼神看著蘇啟。

他能隱約感覺到，蘇啟的離開，并非賭氣，而是源于一種更深層次的、他無法理解的巨大憂慮。

他總覺得，這個天才科學(xué)家的眼中，藏著一片比怪獸帶來的黑暗還要沉重的陰影。

蘇啟看著大古，忽然笑了，那笑容意味深長。

他伸出手，輕輕拍了拍大古的胸口，正是迪迦彩色計時器的位置。

“大古隊員，”他的聲音很輕，卻如同驚雷般在大古耳邊炸響，“你和我很像，都背負著不為人知的秘密，都看到了別人看不到的風(fēng)景。”

大古的身體瞬間僵住，瞳孔猛地收縮，難以置信地看著蘇啟。

蘇啟卻仿佛渾然不覺，繼續(xù)說道：“你的身體里蘊藏著非常了不起的力量，但你要記住，那份力量不是萬能的，當你孤立無援的時候，不要一個人扛下所有。”

他收回手，直視著大古震驚的眼眸，最后說道：“保護好自己。”

蘇啟沒有再多說什么，他拿起自己的行李，在勝利隊眾人復(fù)雜的注視下，走出了TPC基地的大門。

直到他的背影徹底消失在走廊的盡頭，大古才從巨大的震驚中回過神來。

他立在原地，手不自覺地撫上自己的胸口，蘇啟的話反復(fù)在腦海里回響。

他第一次感到，自己作為迪迦的身份，似乎早已被這個深不可測的男人看穿了。

“大古，”麗娜好奇地問道，“蘇博士那話是什么意思啊？什么不為人知的秘密，你身體里又蘊含著什么力量？”

大古聞言，連忙擺手，哈哈笑道：“我也不知道，或許蘇博士是看到了我有什么潛質(zh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