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娜的話讓帝皇這一瞬間不知該怎么回答，他從來沒有想到露娜開口是這樣的，他要承認這件事情嗎？
“露娜，你休得無禮！我……”
“我看了你給我的資料，你宣傳帝國真理，廢除所有的宗教信仰，那么告訴我，父親，人會不會恐懼。”
“會！”露娜并沒有給帝皇回答的時間，直接開口了，“所以你是人嗎？”
“你自詡為不是神，是一個貨真價實的人類，那么，父親，你也會恐懼，哪怕是阿斯塔特、哪怕是禁軍在面對遠勝于自己存在的時候，面對自己手足無措的時候，他們也會恐懼。”
比如死亡與終結中被混沌控制身軀的禁軍，他們恐懼自己傷害帝皇，甚至有禁軍被混沌吞噬的時候，他也會吶喊與嚎叫。
阿斯塔特呢？
比如原體倒下的時候，極限戰士就沒有恐懼自己的基因之父有可能隕落嗎？
比如伊斯特凡上自詡為毫無畏懼的阿斯塔特，面對安格隆的時候，他們也會恐懼，因為他們都是人類。
而帝皇呢？
如果帝皇毫無恐懼，那么帝皇就是神，如果帝皇會害怕、會擔憂，那么帝皇就是人。
這就是露娜的問題與邏輯，帝皇必須面對自己女兒的邏輯問題，那就是帝皇害怕失去自己的孩子。
“露娜，我……”
“承認吧！看著我的眼睛，承認吧！父親，你就是害怕了，你害怕我會失控，你害怕你不得不殺了我，不得不摧毀我的一切，父親，你害怕你會失去我。”
“你……”帝皇本想著切斷與露娜的聯系，至少很多第二軍團消失的故事中是這樣的，但這一次帝皇看見無視靈能站在這里的嫦娥。
他注視著古老的人工智能嫦娥，卻看見嫦娥眼中是希望帝皇承認這一切，因為露娜需要帝皇的在乎，因為露娜是你的女兒。
父親承認自己害怕失去孩子，并不是軟弱無能的表現，這是愛與在乎的表現，開口吧！
嫦娥多么希望帝皇這個不合格的父親，這一瞬間能夠合格，去滿足自己女兒在父愛上的需求，因為露娜這個孩子是渴望帝皇的在乎與支持。
“我承認我恐懼了。”
帝皇此時此刻冷汗直流，他數萬年以來第一次這么開口，人類之主第一次承認自己恐懼了，不是作為人類恐懼，而是作為父親恐懼。
就像是凡人父親看見自己女兒被黃毛帶走那樣的恐懼，他擔心露娜被嫦娥這個黃毛人工智能拐賣了，甚至是認可嫦娥的想法。
“我害怕你墮落，我擔心我有一天不得不摧毀你，露娜，我一次一次過來，一次一次關注你，是因為我在乎你。”
他此時此刻內心是顫抖的，因為帝皇很少如此直接對原體表露自己的想法，露娜是第一個獲得這樣殊榮的原體。
“我在乎每一個原體，可我只能感受到他們還在這里，還在銀河系之中，他們孤身一人面對無知與瘋狂，我無法保護每一個孩子，我只能與你和馬格努斯交流，十六號還在我的視野之中，但剩下的原體我都無法感受到。”
“我只能在群星之中尋找你們，我擔心的是當我找到他們的時候，他們被我的敵人污染了，或者失去自己的作用，我不得不表現得殘忍，渲染我是人類之主，我是為了全人類的存在，而放棄我作為你們的父親的一面。”
“父親。”露娜聽著帝皇的長篇大論，這就像是一個社恐被逼急眼后，不得不在這長篇大論起來。
帝皇是一個直男，面對露娜這樣直女攻擊，有時候的確招架不住。
露娜笑了一下，“這就對了嘛！父親，有時候說明白就好了，我露娜?嫦，在這里發誓我會對亞空間淺嘗輒止、我對生物抱有人類之尊嚴，不會深入修改我們的物種，我對人工智能，我的母親以愛，但絕不會創造新的人工智能。”
原體半蹲下來，“父親，我愛我的母親，我知道她一開始不喜歡我，但最終嫦娥為我盡心盡力，我不可能為你傷害她，所以你可以接納我的母親嗎？”
“露娜？”
嫦娥注視著帝皇，帝皇注視著嫦娥。
兩個曾經的敵人在這里看著，最終嫦娥無奈的點了點頭，畢竟總不能讓女兒沒有爹吧！
而且她認識帝皇很久了，久到她還在地球上的時候，就看見過帝皇。
她知道帝皇是為了人類什么事都可以干出來的存在，他是深愛著人類的。
帝皇明白人工智能認同自己，至少不會在大遠征完成之前與自己有什么沖突。
如果一個人工智能不會成為人類帝國的敵人，甚至是盟友的話，那么大遠征會少很多壓力。
最重要的是嫦娥是帝皇老朋友的遺物，嫦娥的戰艦護甲設計師最初是帝皇。
或者說那個時代人類科學家彼此之間通力合作，帝皇也在其中。
就像是地球時代，有很多軍事項目是幾個國家合作，人類對銀河系的殖民計劃也是如此，也是數個國家合作。
設計嫦娥人工智能的是龍之諸國的科學家，他們完成了嫦娥的設計工作，并且創造這個人工智能。
帝皇則是作為材料學家，設計了太空戰艦的護甲，甚至這個護甲設計，最后也沒有被龍之諸國采用。
因為太哥特風格，或者說帝皇思路不適合嫦娥，龍之諸國喜歡簡約，或者說有點土氣的設計風格。
但帝皇是看著嫦娥與其他人工智能殖民戰艦飛入銀河系的，嫦娥的總設計師與帝皇曾經一起吃飯。
總設計師是一個好人，真正的好人，為了人類操勞到死的好人，直到總設計師老死了。
帝皇的無數凡人朋友都是這樣的結局，老死，只留下帝皇一個人。
嫦娥是人類最為理智與科學的一個時代，人類欣欣向榮的時代，她是帝皇無數朋友的最后遺產。
這也是為什么帝皇僅僅是擊傷了嫦娥，看著嫦娥逃入亞空間之中，因為帝皇手下留情了。
就像是死亡與終結中，哪怕帝皇放棄自己的人性，面對荷魯斯的時候，也不可避免在最后一刻依舊遲疑了。
帝皇是一個重感情，但不會表達的人。
“可以。”
帝皇或許是相信過去人類的科學，或許相信自己老朋友的設計理念：人工智能是為了人類服務，或許是相信自己的女兒判斷力。
作為人類科學家、作為人類先驅者的朋友、作為露娜的父親，作為人類，他點了點頭。
“我接納你的母親。”
“謝謝你，父親。”
“露娜，在你面前，我……”
“更像是真實的自己？”露娜調皮的開口，“畢竟所有兄弟中，也就只有如此直言不諱，又讓你舍不得打吧？哪有好父親打沒有犯錯誤的女兒？”
“哼，得寸進尺。”帝皇被露娜這一逗，忍不住笑了一下，這讓帝皇心情好了一些。
“還有件事情，露娜，你真的會如此嗎？”
“我的誓言永恒不變，我不會在生物、亞空間、人工智能方面有任何逾越規矩的想法。”
“既然如此，我會注視著你，孩子，希望你接下來旗開得勝。”
“嗯，父親。”露娜親吻了帝皇的額頭，“再見，父親。”
“露娜……”
時間這一瞬間恢復正常了，帝皇選擇了離開，并且繼續關注這一切，露娜轉過身看著嫦娥。
嫦娥指著自己的額頭，開口第一句話是：“那我呢？老母親也想被女兒親吻。”
露娜無奈的笑了笑，在士兵們面前，低下身親吻了假扮凡人的嫦娥的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