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逸能夠感覺到程硯舟的防備和抗拒，沒有那種聊天閑扯的輕松感，采訪內容中規中矩沒有出彩的地方。他決定再換個話題好好挖掘一下：“你在論壇上說移動互聯網是未來，有不少的擁躉，可是也有很多人反對，對此你有什么想法？”

“空談無用，行動勝于雄辯。很快我就有一款主打移動端的游戲面世，不看廣告，看療效嘛。”

李逸果然有了興趣：“手機游戲？能和我們講講具體情況嗎？比如為什么會選擇做這個游戲？”

程硯舟換了個舒服的姿勢，總算是聊到重點：“羊了個羊的設想來自于我們小時候玩過的消除類游戲，中學的時候接觸編程就有想法，只是當時技術不夠，也沒有那么多志同道合的伙伴。”

“中學就有想法？”

“5年籌備吧……”程硯舟絲毫不臉紅，“我把想法和舍友們分享，一致覺得實現過去的夢想是一件很酷的事情，所以條件成熟后我們開啟這個項目。”

夢想這個話題很老套，但是非常管用。汪皮褲“你有夢想嗎？你的夢想是什么？”，也是節目的一大看點。

辦公室假裝干活的陸衍生胳膊肘撞了下顧明，擠眉弄眼：“程老大不是才和我們說要做個游戲掙錢？啥時候成了夢想了？”

對于205宿舍來說，現在是有兩個老大。班級、宿舍的老大就是顧明，到了星舟公司，程硯舟就是老大，他們適應得非常快。

顧明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別讓人記者聽到了，你管程老大怎么說？他肯定有他的道理。”

陸衍生哼哼唧唧，旁邊的徐春直呼像是個娘們，這兩貨就暗自較勁了起來。

程硯舟夸夸其談：“目前市面上的手機游戲種類繁多，不過大多是從電腦、游戲機移植過來，真正以移動平臺開發不多。羊了個羊只專注于移動互聯網，是一款跨時代的游戲種類。”

李逸心想，這年輕人！說話口氣不是一般的大，好在他新聞素養足夠好，只采訪不評價：“所謂跨時代，你是怎么定義的？”

“算法的突破、游戲機制的革新還有玩法的迥然不同，我想會受到玩家們的青睞。”至于死活通不了關被氣死的玩家不在程硯舟的考慮范圍內，你就說是不是玩法不一樣吧！

“能詳細說說在算法上的突破嗎？”李逸追問道。

“主要是初始化的隨機位置算法、三連匹配算法、隊列區排序算法……”程硯舟詳細解釋著。

李逸快速記錄著，他明顯感覺到談到技術，程硯舟的話多了起來，這種熟悉的感覺常常出現在他采訪一些技術大佬的時候。打心底，他覺得程硯舟會成功，哪怕這個游戲撲街，以他這樣對技術的推崇，遲早也會嶄露頭角。

其實只是程硯舟沒什么采訪經驗，996干程序員的時候哪個會關心做菜的廚子？財富自由后，就一家小型投資公司，在很多私募、風投面前連個芝麻粒都算不上。腹有詩書氣自華，沒啥就只能叨叨自己熟悉的領域。

“怎么能夠盈利呢？是游戲道具收費，還是買斷？據我所知安卓的應用市場和蘋果的市場比起來付費率很低。”李逸敏銳地察覺到了游戲最大的問題。

“免費。”

“為什么？”李逸驚訝道。一個消除類游戲只為了滿足少年時候的夢想？

“只為了實現夢想，是不是很酷？”程硯舟反問道。

“很……很酷……”李逸覺得面前的大學生有一種清澈的愚蠢，不過想到他在論壇免費幫新手用戶答疑解惑，心里不由有些敬佩，或許他就是這么個單純的人吧。

辦公室的陸衍生捂著嘴，努力不讓自己笑出聲來。

免費個鬼呀，免費的才是最貴的好嘛。羊了個羊的盈利模式是“羊毛出在狗身上，豬來買單”，原理和各大搜索引擎是一樣的。以白度為例，它提供優質免費的搜索服務，積累大量的用戶（狗），其他公司（豬）需要獲取大量的曝光，便會借助它提供的廣告服務，而這一過程是需要其向它支付費用（羊毛）。

其實，這就是一種商業套路。互聯網企業為消費者提供免費餐，總能找到第三方來為之買單，并且在其他的項目上獲取利潤。

程硯舟淺淺透露了一下，不然可能會涉及虛假宣傳：“當然了，如果失敗次數多了需要看一點廣告，畢竟開發和運營都是有成本的。”

羊了個羊只是不從玩家身上要錢，不像征途這種名義上是“游戲免費，道具收費”的模式，實際上游戲內容就是用各種小手段逼著你氪金，不氪金就只能成為氪金大佬的爽點。羊了個羊就平和多了，連個充值接口都不給，想要氪金都沒有渠道，所有人都是同一起跑線，也就是隨機算法有人運氣好些，有人運氣差點。

當然了，不管是什么游戲，共同點都是讓你爽，讓你玩下去。羊了個羊高就高在，它所帶來的滿足建在智商和運氣的虛榮上。

聊著聊著，李逸覺得程硯舟是一個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開發一款游戲并不以盈利為主要目的。

京城如今房價平均2萬多一平方，3萬多的也不少，核心區那單價更是嚇死人。京城平均月工資才4千多，程序員雜志好歹搭上一點互聯網，出去采訪也有一點車馬費、勞務費，但是在高昂的房價面前依舊是杯水車薪。

夢想？在這里太過沉重，根本飛不起來。

李逸有點羨慕侃侃而談的程硯舟，他自信開朗帥氣，沒有職場上的束縛和死氣沉沉，他可真羨慕。

“李記者，羊了個羊已經差不多，要不試玩一下？”程硯舟邀請道。

然后他意識到一個問題，這小子耍花招呢，明明是采訪論壇的事情，怎么大部分內容都在談羊了個羊游戲呢？

不行不行，雜志和論壇是一個老板，這采訪也算是CNDS的軟廣，可不能搞錯重心。采訪不怕談話質量差，則是能力問題。就怕屁股歪，那可就是立場問題，好多新聞媒體工作者拎不清其中的差別。

只不過話到嘴邊，就變成了“可以嗎？”

不怪他立場不堅定，學新聞的嘛，標配！況且程硯舟一會算法厲害，一會模式創新，一會又是少年夢想，一套組合拳下來，還真把李逸的好奇心勾了出來。他就想看看這小子是在吹牛逼，還是真的很牛逼。

嗯~很流暢，不錯不錯美工很好看，配樂也很好的。

李逸坐在電腦前，看著測試版本，初印象非常好，說明程硯舟他們不是過家家，是真在開發游戲。

不過……消除類游戲不應該是益智游戲分類嗎？會有市場嗎？而且也不怎么……凸(艸皿艸)怎么那么難？

到了第二關，李逸開始流汗，怎么那么難啊！

算你厲害是男性之間最高的贊譽，造就了一批又一批死要面子又嘴硬的男人，李逸咬緊牙關點了個復活，他就不信了自己過不去一個消除類游戲？又試了兩次，李逸身心俱疲，怎么就通不過呢？側身注意到程硯舟一臉平淡的臉，決心要把厚道的評價收回來。寫出這種隨機算法的人，能厚道？

教室的大門突然被一腳踹開，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門口。

一臉怒氣的張建榮站在門口，額角青筋暴起，目光鎖定程硯舟：“你為什么不接電話？”

見程硯舟面無表情，張建榮愈發火大，快步走到面前：“為什么不說話？啊？”

程硯舟看著他，心里捉摸著又是哪路人把他給搬了出來。

“張老師，我這有點事情忙。”程硯舟從口袋里拿出手機，確實有幾個陌生電話，只是因為采訪靜音了沒聽到，“確實是沒接到電話。”

“你能有什么正經事？誰讓批準你創業的？學院蓋章了嗎？”張建榮的口水都要噴在程硯舟臉上了，“我同意了嗎？你向我匯報過嗎？誰讓你私自創業的？”

程硯舟有些無語地看了看暴怒的張建榮，要不說里面的人都是人才呢，什么善意欠薪、惡意補償、社會調劑、公司畢業……現在還多一個了一個私自創業。

“張老師，我真有事，結束后去您辦公室匯報。”程硯舟耐著性子。

要不是李逸這個記者在場，程硯舟得讓張建榮嘗嘗什么叫做真正的害群之馬。丫的，拳頭有點癢了，不知道他圓乎乎的臉蛋摸起來手感怎么樣。

“匯報什么？匯報個屁！”張建榮砰砰拍了兩下桌子，“收拾收拾東西滾出去，這間教室收回！”

“沒有學院的同意，不準創業！”

“這是校團委批準的，輪得到你收回嗎？”程硯舟瞇著眼，給臉不要臉的玩意，真以為他好說話，語氣頗為不善。

程硯舟有點心煩，又是軟件協會那破事，都過去60章了還提了干嘛，就像是個狗皮膏藥一樣，怎么都甩不掉。誰受益，或者誰出氣，誰就是始作俑者。這么看下來，不是邱志峰就是張妍，這對狗男女也是奇葩，吃過虧還敢過來招惹他。

“呵~”張建榮冷哼一聲，“不知道你是用什么手段騙過學校的人，他們不清楚你的劣跡行為，我還不清楚嗎？軟件協會的事情還沒有一個結論呢，和你脫不了關系，沒人找你以為沒事了？程硯舟，只要我在一天，這事就過不去，你這素質還創業呢？”

“張老師，我道德素質如何不是你一個人就能夠定性的，我就想問問你是不是想要收回創業基地。”

張建榮掃了眼電腦屏幕：“還是做游戲？垃圾人配垃圾項目，不好好學習，搞這些荼毒小孩的東西。”

“那當然，你們什么水平，就這么幾個人。”他指了指顧明他們，“顧明你自己心里面沒點數，能跟著別人創業嗎？程硯舟他能創業嗎？創不了！沒這個能力知道嗎？你再跟著他胡鬧，再這樣下去就要學習成績掉下去，學院職務沒了，班里的班長也干不了，接下來就什么都沒有了。”

張建榮自詡是日理萬機的人，他點名顧明，主要是顧明是班長，他也就是能夠認識班長這個級別。像是徐春、肖淵是入不了他眼的。

“張老師，我請你收回你的話！”顧明突然站了起來，“你這是在侮辱我們，我們的項目很有意義。”

顧明看著老實，那只是沒觸及到他的雷點而已。這么多天夙興夜寐下來，羊了個羊有他一份貢獻，被張建榮如此貶損，這讓他火氣有些旺盛。

見平日里面言聽計從的班長居然反駁自己，還敢讓他收回說過的話，張建榮一下就怒了：“你班長還想不想干了？學生會還想不想混了，不想你早說。三條腿的蛤蟆找不到，兩條腿的學生不到處是！”

顧明梗著脖子，怒目圓睜：“不干就不干，”

陸衍生在一旁打圓場：“老大，老大，別激動別激動。”這邊也在勸張建榮：“張老師，顧明他就是口不擇言，你就當沒聽到。”班長和學院學生會的職務都是顧明任勞任怨換來的，以后說不定評先評語或者考功就業都有好處，沒必要因為幾句話就賭氣不干了。

張建榮掃了眼屏幕：“瑪德，逗死我了，游戲有什么意義？你和我說說呢，是為國為民還是給母校增光添彩了？”

“能賺錢。”程硯舟冷冷地說了一句，“這就是最大的意義。”

“賺錢？都鉆進錢眼里面去了。”張建榮覺得自己站在了道德的高地指指點點，“能力不行就得多學習，人品不行就沒救了。為了錢就做游戲，那么多小孩沉迷，良心壞了呀。”

“張老師，你每個月多少錢？”程硯舟笑瞇瞇地看著他。

程硯舟這幅模樣肖淵可太熟悉了，他小聲道：“張老師要倒霉了。”

陸衍生有點膽怯，縱然是金陵小桿子面對老師氣勢也是先弱了三分：“我怎么感覺是我們死到臨頭了？”

徐春絲毫沒有危機意識：“程老大肯定能夠解決的，你怕什么，是不是男人？”

“誰怕了啊？”陸衍生昂了昂頭，但怎么看著都有些氣勢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