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兩頭，軟件協會這邊一片愁云慘淡。

“會長，我們臨時接這個項目，都搞不清楚前因后果，怎么弄得下去？”協會秘書部部長辛琳抱怨道。

邱志峰面色陰沉，如果不是因為實在搞不定，他不想辛琳參與進來。

協會不大，水可不淺。大一的萌新無憂無慮，大二的部長們就要考慮會長的位置了。

副會長？那就相當于靠邊站。位置只有一個，每個部長都得使出渾身解數。能走技術的走技術，能走關系的走關系。邱志峰能夠脫穎而出，就是因為關系硬。而他的競爭對手淪為副職。

職務不帶長，放屁也不響。副會長就此銷聲匿跡，搗鼓自己的技術去了。辛琳是副會長一手帶起來的，走的也是技術路線。這娘們可不是什么好人吶。對于一個皇帝來說，有繼承權的都是他的敵人。何況有很多人能夠插手協會的事情，邱志峰還真不是一個人能夠說了算。

邱志峰有點不滿：“什么叫搞不下去，又不是很難的程序！”

辛琳撇撇嘴。從頭開發當然不難，只是需要時間。問題是臨時接手，面對程硯舟留下的代碼，都不知道從何著手。說實在，要不是邱志峰拿學院、老師壓人，她才懶得摻和這破事。

方興華走進辦公室，邱志峰連忙迎上去。

“方老師，我們在想辦法呢。”邱志峰一臉殷勤，“只是我們技術還有差距，還請您多幫忙。”

方興華清清嗓：“我是你們指導老師，應該的。”

“讓我看看情況。”

“方老師，想想辦法，我們實在是搞不清楚到底是哪一步出問題。”邱志峰很是焦慮。

方興華拍拍他肩膀：“小事情，不要慌。”

“小琳姐，你看會長那樣！”大一學弟湊在辛琳旁邊吐槽道，“啥也不干，就一張嘴牛掰。”

辛琳深表認同：“糊弄糊弄就得了，冤有頭債有主，誰惹的事誰來處理。”

停頓了一下，辛琳壓低了聲音：“那代碼真的是程硯舟改的？”

發生矛盾的時候，學弟真在場，現場怪立馬興奮起來，和學姐分享八卦，“對，之前代碼都是好好的，當時他就弄了十分鐘不到，等他離開后，項目都沒法運行了，除非把他的代碼都刪了。”

東廠西廠警衣衛，班委團委學生會。都說加入學生純粹浪費感情和生命，有關系、會來事的搶名額、獎學金，否則就是免費勞動力。有人覺得社團才是培養興趣愛好，尋找共同話題的地方……

個der！

社團的上限很高，但是下限可以沒有，搞得怎么樣完全看負責人咋樣。恰好，邱志峰是個小辣雞，至少辛琳是這么想的。

方興華坐了下來，開始搗鼓鍵盤。

邱志峰撇了一眼湊熱鬧的陳力：“倒點水去，沒點眼力見。”

陳力也不惱，屁顛屁顛拿著一次性杯子出去打水。

辛琳覺得邱志峰不行，陳力內心深處也很認同，只不過他才大二，看邱志峰想的都是彼可取而代之。這種心態有點像是太子盼著爹死，又擔心自己壓不住朝堂。至于為什么陳力覺得自己是太子，因為他臉大啊。

倒了杯水回來，陳力看到方老師已經脫掉了外套，額頭冒著細汗。

“方老師，要不……重啟試試？”

“重啟？”方興華的聲音里帶著被冒犯的慍怒，“這是邏輯錯誤，重啟能解決我早——”

方興華盯著黑屏的電腦，喉結滾動。每次觸及程硯舟的代碼模塊，cpu就被瘋狂占用，然后自我保護關機。當然，刪除代碼之后不會，只是報錯而已。可如果只是這樣解決的話，找他來干嘛？內襯粘在脊椎上，癢得令人發狂。

方興華突然抓起外套：“我出去抽根煙。”

走廊盡頭的樓梯間里，他掏出手機，手指在通訊錄里劃了三圈，終于點開那個備注“師兄”的號碼。

“師弟，什么事？”師兄的聲音帶著倦意。

方興華盯著地上的煙頭，把事情簡要說了一遍。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抖：“不管怎么改，只要運行就會觸發斷電；刪除模塊，整個項目核心功能癱瘓。這他媽比病毒還狠……”

“可能是邏輯炸彈。”師兄打斷他，“聽起來像利用了底層機制。”

那頭來了興趣，聲音都正經起來：“項目本身可能沒什么大問題，而是有一部代碼能夠攻擊硬件漏洞，系統在執行操作的時候邏輯崩潰。”

“我覺得不可能吧？”方興華質疑道，“這就是一個學生搞出來的，他怎么可能有這樣的能力。”

“有什么不可能，當年搗鼓出CHI病毒的人也才24歲，比你那個學生大不了幾歲。”

硬件設計原則上要防止軟件可能對硬件造成永久性破壞，但凡是帶上點原則，說明肯定會有例外。CIH病毒，首個被發現能夠直接損害計算機系統硬件的病毒。破壞原理就是從硬盤主引導區開始依次往硬盤中寫入垃圾數據，直到硬盤數據被全部破壞為止。并進一步破壞計算機系統中的flash BIOS芯片中的系統程序，最終導致主板的徹底損壞。最壞的情況下硬盤所有數據(含全部邏輯盤數據)均被破壞，如果重要信息沒有備份，那就只有哭了。

“師兄，有辦法解嗎？”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理論上有兩種可能：第一，也是最簡單的，放棄修改，另起爐灶，直接重新編寫……”

“第二是什么？”方興華沒得選。

“找到所有觸發條件，像拆彈專家一樣逐個排除……”師兄的聲音里帶著無奈，“比較費時間。”

對方停頓了一下：“要不你給我發一份，我幫你看看他利用了什么漏洞，總比你一個個排雷簡單。”

“好，回頭請你吃飯。”

方興華掛掉電話，在會議室門口調整了一下情緒。

“放心，我已經找到我師兄了，他是南大老師，相信很快就會有結果。”方興華說完就離開了。

讓他承認自己水平不如一個學生，比讓他找根繩子吊死在電風扇上還難受。

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只留下迷惑的邱志峰。就是說方老師也沒辦法解決這個問題？

偏偏陳力在一旁樂呵道：“我們等著消息就行啦。

“等什么等！方老師解決不了，他師兄就能解決了？都是一個老師教的。”邱志峰陰沉著臉，“誰知道他是不是借此推脫，估計是指望不上了。”

辛琳注意到會長飄來的眼神，心里面咯噔一聲。

“辛部長，你人脈廣，看看能不能聯系些學長學姐，先把缺的這塊代碼搞起來。”

辛琳不想蹚渾水，剛想要拒絕，就聽邱志峰說：“我把你名字加到參賽名單來。”

“你也知道，我們這個項目的水平，保二掙一，這可都是將來找工作的榮譽。”

方老師短時間也沒辦法解決問題，讓辛琳場外求助填補程硯舟造成的代碼缺口也是推三阻四。不順心的邱志峰想把女朋友找出來吃個飯抱怨一下，誰知道張妍直接把電話給掐了。邱志峰連著打了幾個，才收到了短信。

“在忙，有事企鵝。”

“忙什么呢？”

“幫老師弄材料，你別打擾我，我怕老師誤會。”

雪花飄飄，北風蕭蕭……

邱志峰死死拽緊手機，想罵彪子，又忍了下來。

還是沒能忍得住：誤會你直系親屬了個器官。

“什么叫誤會，你不是我女朋友嗎？”

“我沒有答應啊，只是說考慮，目前來看，你似乎控制不了情緒，讓我感覺害怕。”

邱志峰：……

再發信息，對方已經不回，打電話已關機。他有點頭暈，氣血翻涌。要不是為了把你拉進項目組踢走了程硯舟，至于項目出現這么大的問題嗎？瑪德，又不是解決不了，遇到點事就態度冰冷。真尼瑪用人朝前，不用朝后，炒思妮個……好在陳力一如既往的狗腿，讓邱志峰不至于成為孤家寡人。

邱志峰始終解決不了項目問題，也知道肯定是程硯舟搞的鬼。事業事業被搞得一團亂，感情感情……雖然和張妍也談不上，但是打臉吶！向來是他游戲人間，怎么就被一娘們給啄了眼。

他喊了些人，一幫人浩浩蕩蕩到門口小吃街的飯店。

“操他直系的！”邱志峰越喝越憋屈，忽然罵出聲，震得滿桌烤串簽子亂顫。

“會長消消氣。”陳力抹了把嘴，余光掃過四周——體育學院的幾個壯小伙正光著膀子擼串，斜方肌撐得背心帶子緊繃，“不就是個破項目嗎？咱有的是辦法——”

“辦法個屁！”邱志峰努了努嘴，“你說，是不是該讓那小子長長記性？”

陳力心領神會，端著酒杯踉蹌著起身，借著酒勁拍上某個黑皮男生的肩膀：“哥幾個聽到了嗎？咱會長讓人騎在頭上拉屎了！”

邱志峰眼睛一瞇，意思是這個意思，特喵的能不能好好說話。不過眼下，就陳力能堪一用，否則總不能讓他親自來說吧。

“誰他媽這么有種？”黑皮男生攥緊了啤酒瓶，腮幫子里的咬肌鼓得像核桃，“勞資上周剛把武術社的揍進醫院——”

“就我們院一男的，對咱會長有怨氣，蓄意搞破壞呢。”陳力壓低聲音，眼神卻瞟向邱志峰。

另一個穿工字背心的男生猛地捶桌，“勞資最煩軟不拉幾的貨色……”

邱志峰和陳力有些尷尬，這一罵罵一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