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說得好，半大小子，吃垮老子。

晚上燉的一大鍋豬肉燉粉條，不僅被吃得精光，就連盆里的湯汁，也被幾個小孩子用餅子反復涮了個遍，一點兒油星子都沒剩下。

光養活家里這十幾口人，每天的開銷就不是個小數目！

“咳咳，既然大家都吃飽了，那也該談談正事了。”

陳廣漢見桌子收拾干凈，便把懷里抱著的小寶放到地上。

來了，終于來了！爹終于要談我的事了，太棒了！

坐在角落的陳六興興奮得滿臉通紅，差點叫出聲來。

陳大富和陳二強默契地對視一眼，仿佛達成了某種共識。

只有劉桂蘭和陳五茜母女倆，安靜地待在一旁，似乎也好奇陳廣漢要說什么。

陳廣漢見時機成熟，便把早上收到的兩個信封里的錢掏出來，放在桌上。

這些錢一亮相，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

尤其是陳廣漢的三個兒子，眼珠子轉得像裝了馬達，一個比一個快。

“我知道你們都盯著這些錢，也知道你們心里在想什么。今天把錢拿出來，就是想和你們商量商量……這些錢該怎么用！”陳廣漢不緊不慢地掃視一圈說道。

“嘿嘿，爹……”

陳六興一聽，立刻厚著臉皮湊上去。

“你又抽哪門子風呢？滾一邊子去！”

陳廣漢本就瞧不上他，見他又來這一套，差點一腳踹過去。

“老六，沒看見你爹有正事要說嗎？老老實實坐著，別自討沒趣！”劉桂蘭也跟著數落道。

陳六興本就鼻青臉腫，頭上還纏著紗布，被這么嫌棄，只能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活該！叫你得意，這下碰釘子了吧？

真以為爹娘就你一個兒子啊？

“爹，今天下午我老丈人那邊來電話了，說他們那兒要分田買地，想讓我和媳婦拿點錢，您看……”

在媳婦的一陣催促下，陳大富這時開了口。

“呵，借錢給你老丈人家買地？你還真敢說啊。”陳廣漢耷拉著眼皮瞥了他一眼。

“爹，這是真事兒！您要是不信，可以打電話去問。”趙美珍接過話茬。

一切都安排好了，就不信你這個老東西不借錢。

“那你們打算借多少？”

“一千……一千二！”陳大富硬著頭皮說。

“一千二？”陳廣漢眉頭一皺，轉頭看向另一邊的陳二強，“你呢？你不打算借錢？”

“借啊！爹，我這不是看大哥在說嘛，等你們說完我再說。”陳二強有些心虛，不敢直視陳廣漢的眼睛。

“老二家的，你來說！”

陳廣漢見他這么沒出息，只好把目光投向他身旁的吳招娣。

“爹，您……您讓我說啥呀？”吳招娣面對這突如其來的審視也有些緊張。

“說啥？你們想說啥就說啥，省得憋出病來！”陳廣漢神色平靜得有些異常。

“那個……爹啊，我們村倒是沒分田買地，可我家老房子實在太破了！我爸媽前幾天專門打電話給我，說家里要蓋新房。爹您也知道，我家女兒多，就兩個兒子，一個已經娶了媳婦出去單過了，我那個最小的小弟弟又不成器，也沒個工作，您說我總不能不管家里吧？”吳招娣顯然早有準備，見時機差不多，便一股腦說了出來。

一個要買地，一個要蓋房。

編竹筐的都沒你們能編！

上輩子，要是聽到兩個兒子這么說，他雖不至于多著急，但至少也會想著幫襯一把。

可現在看他們這樣子，明顯就是沖著這些錢來的。

“那你呢？打算借多少？”陳廣漢隨口問道。

“一千五！爹，您也知道，蓋新房到處都要用錢，我又是家里老大，這事兒得帶個好頭不是……”吳招娣說得理直氣壯。

一個一千二，一個一千五。

這不僅想拿回自己給的那一千塊，還想讓老兩口再倒貼點兒啊。

“哦哦，老二，你也是這么想的？”陳廣漢抬眼看向陳二強。

“爹，您總不想讓我在老丈人家抬不起頭吧？”陳二強眼巴巴地說。

“抬不起頭？好一個抬不起頭！”

陳廣漢冷笑，笑這幾個白眼狼，心里全是自己，哪還有一點為這個家考慮？

“老大，老二，這錢你們是鐵了心要借？”陳廣漢目光審視著這兩個兒子，語氣也沉了幾分。

兩人默默點頭，仿佛下了某種決心。

陳廣漢算是看明白了，這兩個不孝子、吸血鬼，他們是不把家里榨干誓不罷休啊。

“不是，老大，老二，你們這是干嘛呢？”還沒等陳廣漢開口，老六先急了，“這錢不是爹和娘給我娶媳婦用的嗎？怎么著？你們還想拿回去？臉咋這么大呢？再說了，你們都娶了媳婦、生了娃，也都還有工作，咋還跟家里伸手要錢啊？”

今晚的主題，不應該是圍繞他娶媳婦展開嗎？

他們整這借錢的一出，算怎么回事？

“老六，這事兒跟你有什么關系？我們拿錢是有正事，再說了，是借！借，你懂嗎？”老二反駁道。

“借？就你那沒出息的小舅子，你跟家里借了多少回錢了？哪回還過？”老六翻了個白眼，滿臉鄙夷。

“老六，怎么跟你二哥說話呢！”老大雙眼一瞪。

“陳大富，你別跟我大呼小叫的，就你那點本事，有什么資格教訓我？”老六見他們倆聯合起來，也不示弱，開始一通掃射，“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和大嫂回你老丈人家，哪回不是大包小包的？就你這號的，吃家里的用家里的，哪次回家給爹娘帶東西了？爹娘就該伺候你們的啊？你還有臉說我？”

“老六！”老大像是被戳到痛處，臉色變得很難看。

“老六，你……你要是再亂說話，小心我撕爛你的嘴！”見又提到自己娘家，趙美珍也急得跳腳。

“來啊！大嫂，別人怕你，我可不怕。”

“你個死逛鬼，整天游手好閑，吃白飯！還有臉說我？”

“……”

看著幾個哥哥嫂嫂吵成一團，一直坐在角落里的老五，只覺得一陣悲涼。

爹和娘辛辛苦苦……把你們養這么大，又是給你們娶媳婦，又是給你們找工作的，你們就是這樣回報家里的？

老五小心翼翼地朝陳廣漢那邊看了一眼，見他自始至終都沒發火，心里直犯嘀咕。

爹今個是咋了？這要是換作以前，他應該早就生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