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城縣。

“車頭，取車！”

“來了！”

一個五大三粗的大漢走了過來。

“車號牌！”

蘇冬元遞了一個號牌過去，順帶和放車的兩角錢費用一起。

車頭接過，點了點頭，很快就帶著蘇冬元取到了自行車。

然后蘇冬元到肉攤買了一塊肉，分成三塊，用禾桿做的繩子綁著，買了十幾個饅頭和包子，一共一圓；再買一把質量不錯的秤，花費兩圓。

買完東西，就立刻騎自行車往家里趕，一邊騎車一邊啃饅頭、包子，近一天沒吃東西，蘇冬元早就餓極了。

一路上緊趕慢趕的，到家的時候天色剛剛黑下來。

“蒙伯，我外公那邊有人殺豬，分了幾塊豬肉，我帶了些回來，這是給你們家的。”蘇冬元遞上一塊肉，對正在檢查自行車的堂伯蘇杜蒙說道。

這個年代，農村人家吃一回肉很難得，有肉的時候都會想著分一塊給同村親近的親戚或要好的鄰居。

因此，蘇冬元給蘇杜蒙豬肉，并不是多么突兀的事情。

蘇杜蒙抬頭，看了看蘇冬元手里提著的豬肉，臉色好柔和了許多，但并沒有立刻接下：“你們家得來一塊肉也不容易，自家留著吃吧。”

蘇杜蒙雖然這樣說，但眼睛卻一直沒有離開這塊豬肉。

“蒙伯，不是只有一塊，有幾塊，這一塊是給你家的。”蘇杜蒙是大爺家的大兒子，在外掙了錢的是三兒子，平時，大爺家是這個大乖兒子管著家里的事。

“嗯。”蘇杜蒙這才點頭，將豬肉接了過去：“行了，自行車不用看了，沒有弄壞，天色黑，快看不清路了，你先回去吧。”

蘇冬元：“行，我就先回去了。”

回到家，劉招娣接過蘇冬元手里的一塊豬肉，臉色疑惑的問道：“你外公殺豬了？”

早上出門的時候，蘇冬元對劉招娣也是說的去外公家。

然后，還沒等蘇冬元回答，劉招娣又說道：“我記得，你外公家的豬還沒養大啊？”

蘇冬元：“沒有，別人分給他的。”

“哪家殺豬分的？還分這么多？還能給兩塊這么多讓你拿回來？”劉招娣有些不相信。農村人殺豬，就算會分一些給同村人或分些給鄰居，也只是分一點，很少會分這么多的。

蘇冬元：“嗯。”了一聲，提著剩下的一塊肉給了旁邊二爺家。

二爺和爺爺的關系好像不怎么好，不知道什么原因，也許是因為兄弟分家的時候鬧的不愉快，蘇冬元也沒敢多問。

將豬肉給了二爺，蘇冬元回來之后，劉招娣抓著蘇冬元問東問西：“不年不節的，怎么突然去你外公家？”

“我想我外公了，就去看看他老人家，不行嗎？”

“屁！你是聞到豬肉的味了吧？”

“媽，你猜的真準。”

“你是我兒子，你一抬屁股我就知道你放什么屁！”

“哈哈哈，媽，你真不愧是我媽，真是厲害。”

“哼！”

……

第二天早上，蘇冬元干完活之后，先去到學校，把弟弟妹妹的學費全都交了，不多，一共三圓。

學費這么少？

這里是貧窮的山村，不是鎮上、縣里，更不是市里和省城！

每個地方都不一樣。

這里的學校，由一片瓦房組成，老師也大多是附近幾個村子識字多一些的人充當，發到學生手上的教學資源也只有一本語文課本、一本數學課本、一本寫字本、一支鉛筆。

讀完一個年級之后，課本還得歸還給學校，留給下一批從低年級升上來的學生讀書用。

也不是沒有老師從別的地方調來這里，但大多數都是看一眼學校之后，轉身就走了。

也不能怪他們，學校里給老師一間單人住的地方都沒有，得好幾個人擠在一個幾十平米的瓦房宿舍里，工資比鎮里、縣里低得多還經常發不出，那么一兩個留下來的老師也很快就走了。

這個年代，縣里、市里工人收入比農村高的多，有的城市，工人一個月的收入，就能抵他們這些貧困農村的人種地一年的入，他們那里的教學資源也雄厚得多，學費可能要幾十圓、幾百圓不等。

交完學費，回到家，蘇冬元立刻告訴了劉招娣，防止她像前世一樣，為了湊學費，偷偷把牛賣了。

劉招娣：“你哪來的錢？”

“問我外公借的？”

“嘁！你外公有錢？”

“外公說不要跟別人說，別讓幾個舅舅知道。”

這回，劉招娣狐疑了：“真的？”外公還能掌家，這里擠擠，那里擠擠，還是能擠出一點的。

蘇冬元瞅了瞅她：“不然我去外公家干嘛？”

劉招娣斜了他一眼：“哼！我就知道！你不會平白無故去看你外公。”

蘇冬元聳聳肩。

如果跟家里人說獨腳柑能賣八圓一斤，保準用不了幾天，整個村子都會傳遍了，這讓蘇冬元還怎么偷偷掙點錢？

他家里這些人有些大嘴巴，有什么事大多都會往外說，就不是能守住話的人。

吃了飯，蘇冬元才到山坡上放牛。

吃飯的時候，弟弟妹妹幾個每人都分到了一小塊豬肉，這可把他們高興壞了，從吃飯到現在臉上都滿是笑容。

平時，不到過年，家里幾乎是沒有肉吃的。

蘇冬元這次帶回來的豬肉，除了一人一塊，剩下的，都在燉咸菜。

家里有點肉，不會一次吃完，都會留著燉咸菜，這樣，每天還能償償豬油的味道。

山坡上。

采摘了一個小時之后，蘇冬元看著手里的一大捆獨腳柑，又看了看弟弟妹妹幾個人采摘的，加起來也有十多斤，不少了，但是，還是太慢了。

蘇冬元想了想，轉過頭對幾個弟弟妹妹說道：“過來。”

“做什么？”幾人立刻走過來，蘇冬煜也邁著小短腿跑來湊熱鬧，這個年紀的小孩最愛湊熱鬧了。

蘇冬元：“前幾天，你們拔了不少獨腳柑，我拿了一部分賣了，這是你們的，每人三角，嗯，冬煜也有兩角。”

“真的？”

“耶！”

三人領了錢，高興的大聲歡呼，手舞足蹈。

蘇冬煜還不太懂錢代表什么，但是，見哥哥姐姐幾個有，他也有，就很高興，跟著蹦蹦跳跳。

蘇冬元：“往后，多拔一些，自己拿回去曬干之后給我，你們給我一斤獨腳柑，我給你們五分錢。”

蘇冬元不是不想多給他們些，只是小孩子拿太多錢在手里不太好。

蘇冬元當然也可以說，買些吃的給他們，但當前還是直接給錢，能更直接，能讓他們更有動力。

買吃的還得等一段時間，蘇冬元怕他們動力不夠。

吃的，以后也會買給他們。

“真的？”三個臉色大喜。

蘇冬元：“真的。”邊說邊甩了甩手上的散錢。

“噢~~”

蘇冬玲、蘇冬寧、蘇冬敏立刻轉身準備跑去采摘。

蘇冬元：“等一等，還有件事。”

蘇冬玲：“什么事？”

蘇冬元：“一會，你們去學校之后，跟其他同學講我五分錢收獨腳柑，我給你們每人兩角錢。”

蘇冬寧臉色立刻垮了下來：“啊~~，不跟別人講行不行？我們拔了賣給你不就行了，為什么要告訴別人？”有錢自己賺就好啦！干嘛告訴加別人？還要給錢別人從別人那里收？

蘇冬玲、蘇冬敏也一臉的不情愿。

蘇冬元：“嘁！就你們幾個人能拔多少？我要收很多的，更多人去拔，我才能收的更多，你們不跟別人講也行，我自己去也一樣，那這兩角錢我就不給你們了。”

“別啊！給我給我，不要白不要。”他們一聽，立刻急了，三人立即從蘇冬元手中將錢奪過去。

“記得跟同學講這件事。”

“知道了，真啰嗦。”三人回答的聲音拖拖拉拉，不情不愿的。

蘇冬煜抱著蘇冬元的大腿：“哥，我也要，我也要。”

蘇冬元摸了摸他的頭，將一角錢塞到他手里，蘇冬煜拿到之后嘻笑顏開的跑開，跑到蘇冬玲三人那里撒歡去了。

蘇冬元囑咐他們之后，想了想，把牛牽過來，就抱著蘇冬煜，將牛牽到村子大路的旁邊放，這條路，是他們村和隔壁村的很多孩子上學走的路。

每有一個孩子走過，蘇冬元都會跟他們講他五分錢一斤收獨腳柑的消息。

他們得到消息之后，大多也會當做新鮮事跟其他孩子說，不到一天，整個學校都知道蘇冬元五分錢一斤收獨腳柑的事了，并且，在放學后，以極快的速度向村子里的大人以及別的村子傳播。

為什么是五分錢一斤收？

蘇冬元拿到市里可以賣八圓一斤，不能收購的時候給村里人多點？

在這片貧窮的地方，其實五分錢收購都已經有點過了，一分、兩分錢收購都大把人愿意到山上去采摘草藥。

如果蘇冬元現在就出一角錢一斤收購，對現在的村里人來說價值太高了，就會引起更大的震動，讓有心人懷疑：這東西這么值錢？很可能引出一大堆的麻煩來。

村里的有心人必定千方百計打探外頭誰在收購這些草藥，如果萬一被他們打探到了，必定會出現無數的競爭對手。

五分錢剛剛好，能最大限度的刺激村里人去采摘草藥，又不足以使他們認為獨腳柑的價值很高。

五分錢收購，別人也不會認為蘇冬元能從中賺多少，大概也就賺個辛苦錢。

傍晚。

“聽村里人到處傳你要收獨腳柑？”劉招娣吃一口番薯，盯著蘇冬元問道。

蘇冬元：“嗯。”

劉招娣：“你收獨腳柑干嘛？還有，你哪來的錢收別人東西？”

“給別人收的，去外公家的時候，順道在杜貝鎮賣了一批獨腳柑，手里有點錢，不夠的話，就先欠著，等我把收到的獨腳柑賣了，再給他們錢就是了。”蘇冬元隨口說道。

從他們家去外公家，經過杜貝鎮，他外公家所在的村子從屬杜貝鎮。

聽到蘇冬元如此說，劉招娣突然想起來，這幾天，蘇冬元采摘了很多獨腳柑回來曬來著。

劉招娣狐疑的看著蘇冬元：“真有人收？”

蘇冬元點頭：“嗯。”

劉招娣：“行吧，你自己看著點，家里可沒錢給你賠。”

放出消息的第二天一早，就有人早早的來蘇冬元這里詢問他收獨腳柑的事。

“冬元，你真的收獨腳柑？”

蘇冬元：“不錯。”

“你幫誰收啊？哪里有人要這種草藥？”

蘇冬元瞅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村里普遍都窮，所有關系到收入的事，都是他們最關心的，不說別的，里儉村有近半的人，孩子的學費還沒有著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