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遠……真的變了。
小院角落一張石桌前,雁彩衣看著一盤紅燒肉、一碗飯和一大碗雞湯,熱氣騰騰,香味撲鼻,頗為意外的看著陸遠:
“這是給我的?”
陸遠柔聲道:
“是啊,餓了吧?快吃。
“洗衣服這活計也太累,沒了就沒了。
“以后,我每天帶肉飯來給你吃?!?
雁彩衣輕輕咽著口水,忽然想到了什么,拿起筷子的手一頓,盯著陸遠問道:
“這一頓飯,起碼要三四十文,這錢哪來的?你早上……又去賭了?”
看著雁彩衣說話時浮現的失望目光,陸遠心中一顫。
他忽然想到,或許正因為她以為他又去賭了,內心憂愁,因此早上才忘記關門。
他當即答道:
“不是,最近外面鬧山賊,拖回了許多尸體,需要人手擋煞,我早上也去擋煞了。
“得了一錢賞銀,這一頓只花了三十三文錢,還剩有六十七文在這。
“這錢你也拿著,想吃什么就去買?!?
他說著,便將剩下的錢從腰包里取出,在桌子上排成一排。
雁彩衣自然知道他擋一次煞能得到一錢銀子,見對得上數,雙目一點點變得光亮,說道:
“你以后,不要再去賭了?!?
陸遠鄭重點頭:“我本就沒打算再賭,我以后不會再去賭了,我們好好過日子。”
雁彩衣心中雖還是有些半信半疑,但見他如此干脆的答應,也是暗自點頭。
她打量著陸遠,突然發覺,陸遠長得還挺好看的。
‘嗯?我在想什么啊。’
雁彩衣壓下心中的雜念,眼波流轉,看著桌上的銀錢,卻是微微搖頭,將六十七文錢推回給陸遠,說道:
“你現在是擋煞師,既已做了,便無法請辭,十分危險。
“我每日有得吃便好,也沒什么地方需要使錢。
“這些錢,相公便自己攢著,看看能否尋個武師,習得些許武藝。
“我聽說擋煞師并非毫無出路,武藝高深的擋煞師,也是受人敬重的。”
陸遠聞言,心中暗道,不愧是大戶人家的千金,見識還是有的。
他心念一閃,立即就想到了老陳頭。
照這么說的話,活得久的擋煞師,顯然都是有兩手的。
老陳頭,大約的確是有功夫在身。
陸遠點點頭,將桌上的銅錢都收回來,看著慢慢吃著飯的雁彩衣,感覺到那種優雅的千金小姐氣質,當即笑道:
“有妻如此,夫復何求?”
雁彩衣臉色一滯,隨即微微加快咀嚼速度,把嘴里的飯咽下去,拿起湯匙輕輕舀了一小口湯喝下,拿起一條粗布擦了擦嘴。
感覺到在陸遠的目光下,她的心跳依舊有些微微加速,她心中微惱。
只不過是一碗紅燒肉而已,怎能這么不爭氣?
想到自己乃是深夜被搶來的,根本不是明媒正娶,若是當真就這么當了陸遠的賢妻,也太過不矜持。
她當即開口道:
“我只是怕相公早亡,我一個人難以活命?!?
陸遠皺眉道:“太平盛世,怎么就難以活命?”
雁彩衣沉默以對,把剩下的飯菜吃完,氣色微微恢復了些,精神明顯更好,才慢慢的道:
“我只求你日后若萬幸成了大人物,立一紙休書,能夠放了我,我便心滿意足了?!?
陸遠心中暗嘆,看來雁彩衣還是無法接受嫁給他。
也是,一個千金大小姐,被他搶到這里來,不恨他就算好了,怎么會喜歡他呢?
他內心念頭百轉,忽然心中一動,微笑道:
“或許,到時候你會求著我說不想走了呢?”
雁彩衣感覺到他的輕佻,輕輕呸了一聲,轉過頭去,道:
“我不會的?!?
“是嗎?”
陸遠眼眸深處,一抹尋常人看不見的金光閃爍。
在他的視角里,一座金色氣運天平的兩端,忽然分別出現了他和雁彩衣的身影。
【雁彩衣要離開……】
【1、贖回玉鐲送她,不讓她走。需要3個砝碼(白)?!?
【2、讓丈母娘勸她留下。需要2個砝碼(白)?!?
【3、讓她的閨中密友江見微勸她留下。需要1個砝碼(白)?!?
看見這三個可能性,陸遠笑了。
剛才他特意調戲雁彩衣,便是要讓她起心動念,考慮這個問題。
果然,氣運天平有異動,可以發動能力查看這個問題的可能性。
結果第一個可能性,就讓他心中大定。
玉鐲?
他本來就打算要贖回來給她。
至于3個氣運砝碼,也不過是擋煞三次而已,非常容易。
達成這些簡單的條件后,雁彩衣要離開的時候,只要他不讓走,她就不走。
顯然,剛才他逼退陳婆,以及送飯給她吃,還有對未來的承諾,是讓她對他有了很大的改觀。
只不過,剛才他那句“有妻如此,夫復何求”,有些過頭了,使得她表現出千金大小姐的矜持。
畢竟她是被他搶來的,若是那么容易留在這里當賢妻,會擔心被他看輕了。
這個千金小姐,有點傲嬌。
看著一臉端莊矜持的雁彩衣,陸遠心中暗笑。
表面上雁彩衣對他渾不在意,但在氣運天平顯示的可能性中,他已經成為雁彩衣心目中重要程度排前三的人。
僅次于她母親和她閨蜜江見微。
不過,雖然通過氣運天平能夠讓她留下,陸遠卻并不打算以后對她使用氣運天平的能力。
通過這兩次使用氣運天平,他已經隱約感覺到,氣運砝碼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很可能是影響目標的情緒!
比如一個人抓奸,正在氣頭上,非要打死奸夫,這時候勸他不值得,他很難聽得下去。
若是用氣運天平,則能通過氣運影響他的情緒,讓他真正冷靜下來,考慮這個問題。
他猜測,勸雁彩衣留下來之所以要氣運砝碼,很可能是因為雁彩衣的傲嬌矜持在作怪。
也就是,嘴硬。
他不使用氣運天平,就是想看看,她能嘴硬到什么時候。
于是,當日頭漸漸西斜,在紅霞中落幕,月盤高高掛起,灑下銀光,該睡覺的時候,陸遠并未強行叫雁彩衣上床,就獨自躺在了床上。
屋子里有個小床,乃是以前陸父病重時,陸母陪床照顧睡過的,舒適度也不錯。
雁彩衣睡在上面,見陸遠沒有異動,僵硬的身影慢慢變得放松,但一種異樣感涌上心頭,她發現自己沒有想象中那么的輕松。
她和陸遠從小就定了婚約,若非陸遠后來好賭成性,又當了擋煞師,她原本也應該是他的妻子。
現在陸遠似乎變好了,兩人同處一室,他卻能如此冷靜,雖是因為她白天那些冷淡的話,但……
真能如此輕松?
好像原本就打算不搭理她一樣。
這讓她一時間反而有些無法接受。
她正努力壓下這種復雜的情緒,忽聽黑暗中陸遠說道:
“外面的門,真不能關?”
外面的月色下,院門只是隨意的掩著,偶爾還被風吹得吱呀作響。
甚至風大一點的話,還有可能把門吹開。
雁彩衣壓下心中雜念,低聲道:“不能,寧水城夜不閉戶的?!?
陸遠:“……”
是這個夜不閉戶?
是晚上不能關門,而不是不用關門。
這也太強行了!
這三個月來他如在夢中,倒是有意無意的忽略了這件事,現在真切的生活在這里,頓時就感覺到十分別扭。
晚上不關門,實在太沒有安全感。
感覺隨時可能有人推門而入。
陸遠皺眉道:“關了門會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