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聲，師姐的木劍結結實實的打在了沈毅伸出的手心之上，鉆心的疼痛令他想收手卻不敢收回。

雙膝跪地的他已散去渾身真元護體，每一下受罰都是純粹的肉體承受，木劍的擊打帶著破風聲，數次之下，他的額頭上已布滿汗珠。

在外跪天地，在家跪父母，如今師姐如師傅，師傅如父母，沈毅跪下之時，心中并無怨言，只是心中不解，自己不過是突發奇想，演練了一番劍法，為何會被師姐如此責罰。

待得沈毅緩過勁來，師姐才冷冷的道:

“你可知錯？”

沈毅抿了抿嘴，心有不甘，強忍著手中疼痛，抬頭回道：

“師弟不知。”

“啪”的兩下，話音未落，木劍揮出的殘影反倒先落到手心上，師姐的表情反倒愈加冷了幾分。

沈毅注意到，師姐的力道控制得極為巧妙，只讓他感到皮肉疼痛，卻不傷他筋骨。

可就算這樣，十余次下來，沈毅的雙手手心之上，已是布滿通紅，鮮血淋漓。

沈毅也是硬氣，就那么硬撐著一句話也不哼，他這副倔強脾氣自前世帶來，平時粗枝大葉之事他可以不計于心，但有些事一旦較真的話，他就算是死嘴也是硬的。

“何人教你的這番劍法？”

又是一道冷厲話語傳入耳中，沈毅不為所動，如實回答：

“師弟無人所教，自行從【青霄御劍訣】領悟的。”

這番話語之后，沒有木劍揮下，低著頭的沈毅只見得一雙白色履云靴走到他的眼前，隨即感受到一柔若無骨之手按在自己額頭之上。

他只感覺眼前白光閃過，腦海中一片空白，沒有惡意，片刻間，才緩緩恢復了意識。

收回了手掌，確認無誤后，那凌厲如寒冰的師姐臉色才略微好看了一點。

沈毅知曉，這是師姐使用的探魂術，甚至比之前五長老所用更為高深，若非他有影子可以掩飾這類法術，怕是他丹田之中的驚鴻真元與魔紋頃刻間便會敗露。

“你入第一層了？”

依然是冷冷的話語，不過語調漸緩，沈毅自知，他是能順利度過這一劫了。

他索性直接展放青霄真元給眼前師姐，青色霄風環繞他的周身，他不卑不亢的回答：

“師弟獲得仙法后，絲毫不敢怠慢，徹夜未眠，方僥幸入了第一層。”

師姐繼續追問：

“那【劍心通明】的劍法你為第一次使用？”

“確為第一次使用。”

跪著的少年，持劍佇立的仙子，二人四目相對，久久未有下言。

片刻后，沈毅才重新聽得那清冷之音。

“隨我進屋。”

......

主屋內，師姐已恢復了原先清冷的模樣，眸中如深潭，觀之如深淵，換上了一套新的劍袍，一如既往的不染凡塵俗氣。

她從柜上取下一罐，小心的打開罐蓋后，往里伸入兩根手指，沾染上些許草藥，拿起沈毅受傷的手掌放在案桌，徐徐的將草藥涂抹在傷口之上。

沈毅只感覺手掌受傷處一陣清涼之感，清涼之后便是一陣瘙癢，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短短不過三息的時間，手掌之上便長出了新肉。

這是何等的靈丹妙藥，沈毅本想抗拒，可眼前師姐緊緊專注他的手腕，眼神中的意味不容置辯。

一面專心為沈毅涂抹著藥草，師姐重新開口道：

“你可知我今日為何罰你？”

沈毅其實在師姐發怒的那一刻便想明白了，只是他心中的不服作祟，才屢次從話語上跟師姐硬碰硬，吃盡了苦頭。

但他此刻知曉，師姐并非惡意，只是急上心頭，又不善言辭，方才晾成那般場景。

沈毅知曉師姐臉皮薄，索性服軟下坡，恭敬的回答道：

“弟子不該偷學三長老仙法【劍心通明】，更不該隨意篡改【青霄御劍訣】仙法。”

師姐聞言，臉上的冷意瞬間也消散了不少，緊皺的眉頭舒緩，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竟難得的發出一聲長嘆，開口道：

“此事也不怨你，你悟性高，能悟到這一境界是遲早之事。”

沈毅聞言，心中卻不解，不解師姐為何嘆息，又何故說出這么一番話。

師姐似是看出了沈毅的不解，開口解釋道：

“你的劍法演練得其實并無差錯，【青霄御劍訣】與【劍心通明】原本就屬于同一仙法，只是被拆解了開來，能變招延練自是不奇怪......”

沈毅瞳孔放大，呼吸加重，似乎是聽到什么天大的秘密。

玄階高級功法【青霄御劍訣】與地階低級功法【劍心通明】同屬于一套仙法？

那這套仙法該是什么境界？

他腦中靈光乍現，一個大膽的想法浮現在腦海---莫非這就是天劍宗那天階功法的秘密所在？

但是既然如此，為何師姐在看見自己演練劍法會如此大發雷霆，師弟這般無師自通不該是好事嗎？

沈毅不解，小心翼翼的開口問道：

“既然不奇怪，那師弟早日演練劍法，師姐何故發怒？”

“因為會死！”

師姐看向沈毅的眼神，前所未有的莊重，語調中更是帶著不容質疑的態度。

沈毅自己都被師姐這般模樣嚇了一跳，但回想起早上的那般舉措，他竟感覺不到身體有任何的異樣。

心中依舊是半信半疑，師姐見他這般姿態，輕輕嘆了口氣，徐徐解釋道：

“你所幸今早施展【劍心通明】時，未帶有任何的劍心真元，不然青霄真元和劍心真元二者相沖，你早就爆體而亡了。”

沈毅聞言，后背卻是滲出了些許冷汗，但還是強壓心中震驚，繼續發問道：

“那既然【青霄御劍訣】與【劍心通明】同屬于一套功法，為何其中會有真元沖突呢？”

師姐原本不打算回答，這個問題對于沈毅還太過遙遠，以他目前的境界還接觸不到。

但看著少年被自己責罰后的手心，還是忍不住心中一軟，索性解釋道：

“因為功法不全。”

功法不全？

沈毅心中一愣，隨即想起來，除開九長老的【青霄御劍訣】與三長老【劍心通明】，其中還有四長老的【劍意凝丹訣】以及六長老的【般若龍象劍】等等。

是啊，天劍宗十大長老，誰能有能力把這些長老的功法全學會呢？

沈毅突發奇想，他見師姐今日心情不錯，便膽大再度開口問道：

“那若是掌門修煉了內門十位長老的全部功法，莫非就煉成了天劍宗的天階功法？”

師姐聞言表情先是一愣，隨之噗嗤一笑，緊接著那笑容也開始變得苦澀起來。

“是啊，可惜，湊不齊了。”

那表情，沈毅從未在師姐臉上見到過，懊悔，失落，失望，各類負面情緒凝聚于一體，宛若全世界的苦澀集于一身。

而下一句，則讓沈毅當場呆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平靜。

“十長老的那本功法，早在五十年前便遺失了，你若有幸尋得，便還真有機會修得天劍宗的天階功法......”

師姐雙目閉合，只當是自己在幻想，或者在抱怨著什么，口中呢喃道：

“唉，奢望罷了......

那本......【驚鴻諭劍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