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眼中的殺意消散之后。

壓倒性的疲憊勞感淹沒了蘭斯。

身體虛弱得像是重癥病人，每次喘息都要耗盡全身力氣。

“我靠……這是什么鬼地方？”

視野先是模糊一片，隨后逐漸聚焦。

蘭斯環(huán)顧四周，眼前的光景讓他一度懷疑自己又穿越了。

曾經(jīng)還算熱鬧的避世天堂。

如今被徹底摧毀，面目全非。

建筑群消失無蹤，只剩下滿地廢墟，仿佛被炮火細細犁了一遍。火焰在廢墟中熊熊燃燒，空氣中彌漫著濃厚的鐵銹味。

在曾經(jīng)的小廣場上，殘肢斷臂、破碎的臟器混合著鮮血沒過了腳踝，沿著傾斜的甲板流入下層，形成一道令人心悸的紅色瀑布。

最讓蘭斯感到驚訝的是。

教團族長也死了。

原本六米高的怪物軀體，此刻像是一條破抹布，殘缺不全的掛在教堂塔尖上，被下方的烈焰無情地炙烤著。

蘭斯居然在那張巨蟲的臉上，看到了近乎人類化的表情。

——強烈的遺憾和怨毒。

“這些是、本大爺做的嗎？”蘭斯茫然地拍打自己的腦袋。

試圖想起從被俘虜?shù)浆F(xiàn)在之間發(fā)生的事情。

然而，記憶卻像是被剪輯過的膠片，從開始到結(jié)束中間只有一片沉默的空白。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

曾經(jīng)肆虐拂曉號的雞賊天災(zāi)，已經(jīng)被某個難以想象的強大存在給清理干凈了。

蘭斯強撐著虛弱，朝著教堂的方向踉蹌著走了幾步，希望找到到更多線索。

就在這時，他忽然聽到一絲微弱的呼吸聲。

“呼嗬……呼嗬……”

聲音斷斷續(xù)續(xù)，像破舊的收音機。

“喂喂，是哪個小子還沒有咽氣？也太不懂規(guī)矩了，NPC清場的時間早過了！喀哈哈哈！”

確認周圍沒有活著的敵人，蘭斯立刻恢復(fù)了那股囂張勁。

他循著聲音走去。

看清殘垣斷壁后那道身影的瞬間，表情猛地凝固住了。

“呃，狼心姐？”

“你小子、咳咳……還真是厲害，不愧是我們的神選……”

狼心嬸無力地倚靠在墻邊，模樣凄慘無比。

一根斷裂的“神皇雕像”的骨翼，深深地刺穿了她的腹部。時間流逝太久，身下的血液都已經(jīng)干涸結(jié)塊。

你這傷口還好吧？

蘭斯把這句話硬生生咽了回去：“這里發(fā)生什么事情？怎么你們?nèi)懒耍俊?

狼心嬸露出慘淡的表情：

“呵呵，別在意……族長死的的時候，我回想起來很多事情，但是現(xiàn)在又快忘光了……不過你做很好，蘭斯，你才是神皇真正的神選……”

狼心嬸說了半天謎語。

蘭斯一句沒聽懂。

這算是什么？是懺悔？是執(zhí)迷不悟？還是臨終時的囈語？

面對曾經(jīng)給予自己幫助的將死之人，蘭斯不知道該如何接話，只能選擇沉默地轉(zhuǎn)身離開。

就在此時。

十幾道白光忽然照射進來，伴隨著雜亂的腳步聲，打破了這里的死寂。

“蘭斯大人！”

艾莉雅帶著哭腔，一路小跑著撲到了他的懷中，用小腦袋蹭著他的下巴。

“感謝神皇，您果然還活著！”

“嗯呢呢，本大爺命硬著呢！”蘭斯故作輕松地揉亂了艾莉雅的頭發(fā)。

他抬起頭，看到格蕾、柊率領(lǐng)著忠誠派士兵也趕到了這里。

士兵們動作迅速，將這里封鎖起來，探照燈光柱交織，把這片血色地獄照得宛如白晝。

卡奧斯被格蕾拿在手中。

魔劍眼中閃過復(fù)雜的光芒：“真是讓人驚喜的重逢，吾之摯友，你身體還算正常吧？”

“你瞎擔心什么呢，本大爺身體一向都健康得很！”

“那你一定要堅持活下去啊……”

“你是想詛咒我嗎！”

蘭斯挑挑眉毛，從格蕾手中奪過卡奧斯，對著地面狠狠摔打了幾下，算作教訓(xùn)。

教訓(xùn)完這家伙。

蘭斯重新將注意力放到瀕死的狼心嬸身上：

“喂，老太婆，你再堅持多喘口氣，說不定醫(yī)生還能撈你一命。”

“沒機會了……”狼心嬸微微搖頭：

“以前，我一直都堅定認為我是神皇的忠誠子民，但是……蘭斯，你覺得我還能魂歸黃金王座嗎……回歸到神皇光輝的照耀之下……”

她的獨眼中閃過乞求的光芒，似乎是想在死前獲得一些精神慰藉。

但是蘭斯還未來得及開口。

克里格人，柊，便以軍人特有的冰冷口氣，殘酷地戳破了這份僅存的幻想：

“你們這群骯臟的異形！你們永遠也不會獲得神皇的諒解！如果連你們也能獲得救贖，那么忠誠戰(zhàn)士的付出犧牲又有什么意義！”

“說得也是……”

最后的光芒徹底熄滅，狼心嬸死心地閉上眼睛，呼吸也隨之停止。

蘭斯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幾秒。

這些混血雞賊被泰倫蟲族欺騙了一輩子，編織著虛假的神皇夢。

直到臨死前，才清醒過來，看到了殘酷的現(xiàn)實。

這種結(jié)局恐怕比相信謊言而死更加悲哀。

他搖搖腦袋。

似乎想要將這件事拋到腦后。

“蘭斯呃……蘭斯、蘭斯大人？”

格蕾本想搭話，猶豫了一下。她覺得自己應(yīng)該使用尊稱，所以語氣很是別扭：

“蘭斯大人，這是怎么回事？您被它們擄走后到底發(fā)生什么？”

大約半天前。

艦船深處忽然傳出一聲哀嚎，雞賊混血仿佛集體斷了魂，戰(zhàn)斗意志崩塌瓦解，像是老鼠般紛紛逃竄。

格蕾猜測，很可能是控制著雞賊的族長突然隕落，導(dǎo)致雞賊思維出現(xiàn)混亂，

于是她率領(lǐng)著忠誠派士兵一路窮追猛打，取得輝煌大勝。

接著在艾莉雅的引領(lǐng)下。

她們來到艦船深處尋找蘭斯的下落，

剛進入避世天堂，首先撲面而來的就是死亡的氣息。在晦暗的光線下，每往前走一步都是在踏著尸山血海前進。

這處空間不大，卻堆積著上千具混血雞賊尸體。

一路看過去。

其中不乏畸變者、純血基因竊取者之類的強敵。

哪怕是一整支星際戰(zhàn)士小隊來，也要苦戰(zhàn)一番才能取勝。

“蘭斯大人，您該不會想說，這么多混血異形是你一個人解決掉的吧？”格蕾深吸一口氣。

“小意思而已。”蘭斯雙手叉腰道：

“既然你們這群廢物派不上用場，那就只能本大爺親力親為了。”

他也不清楚怎么回事，但是沒人認領(lǐng)這份功勞，他當然不介意冒名頂替。

“真的是這樣嗎……”

格蕾看著他，眼神復(fù)雜得難以言喻。

懷疑、荒謬、還有不可置信……以及來自靈魂深處的敬畏。

短短幾天時間內(nèi)，她的世界觀被這家伙反復(fù)蹂躪，已經(jīng)產(chǎn)生了近乎麻木的“理所當然”的認知。

先是讓阿爾法級失控靈能者恢復(fù)正常，接著帶領(lǐng)她們徹底斬殺惡魔王子。

現(xiàn)在要格蕾相信，這個男人單刷了基因竊取者教團積攢百年的力量……

仔細想想。

似乎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