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照片，李凌忽然有些不確定了。

馭鬼者是介于人和鬼之間的詭異產物，常年飽受厲鬼折磨，精神已經異于常人，就拿他自己來說，鬼火無時無刻不在灼燒他的身體，讓他暴躁沖動。

否則不會做出當街開槍、用槍威脅趙利的事。

這位老人沒有這樣的特征，儒雅溫和，怎么看都是飽讀詩書的大儒。

這樣的人會是馭鬼者？

李凌問道：“他在哪里失蹤？整件事詳細說一下。”

張建喉嚨干澀，不安道：“你的意思是，沈老他，他變成鬼了？”

李凌搖頭，“鬼不是人死后變成的，不要多想。”

“哦哦，那就好。”

張建松了口氣，道：“三個星期前，我們在學校禮堂組織了一場國學講座，邀請了兩位大拿，從晚上六點開始，一直到接近十一點才結束。沈老先生年齡大，所以第一個講授。”

“沈老先生講完是八點半，本來按照計劃，應該由我送他回酒店休息，但老先生說當年學校籌建時，他曾經在這里做過一段時間老師，想要走走看看。”

“我陪他在校園參觀了一會兒，中途副校長打來電話，說禮堂里遇到了突發事件，讓我抓緊去，我只好臨時讓其他老師陪同，當時陪同的老師是圖書館......”

李凌立刻打斷了他的話，質問道：“什么突發事件？你剛才怎么沒說？”

張建尷尬道：“不是什么大事，有一個學生突然上臺，怒斥那名國學大拿滿身銅臭、誤人子弟，這種事很正常，很正常......”

“這也算正常？”李凌語氣怪異。

張建擦了擦額頭沁出的汗水，“正常，這說明我們教育成功......”

李凌手一擺，“行了，繼續說沈明理。”

張建繼續說道：“十點多講座結束后，我想起沈老先生，趕緊打了陪同老師的電話，得知沈老先生已經回酒店了。”

“當時天色太晚，我擔心打擾老人家休息，一直到第二天才去酒店拜訪，結果得知沈老根本沒回酒店。”

“原來頭一天夜里，沈老先生支開了陪同的李老師，自己在校園里參觀。”

“可從教學樓出來，人就不見了，監控也沒有留下任何痕跡，竟然憑空消失了。”

“一直到第三天，警方在學校檔案室角落找到沈老的遺體。不知道他怎么找到那里，發現的時候正在閱讀儒學古籍經典，現場散落著一地書。唉，真不愧是近現代最讓人敬仰的儒學大家，學到老活到老。”張建感慨。

李凌道：“沈老的遺體在哪？”

羅文松作為民國七老之一，死亡后遺體厲鬼復蘇化作了敲門鬼，如果沈明理同樣是馭鬼者的話，找到他的尸體就相當于找到了靈異事件的源頭。

張建道：“遺體告別儀式在大京市舉行，火化之后，骨灰由沈老家人帶回。”

李凌一愣。

火化了？這個答案超出了他的預料。

“你確定火化了？”

張建點頭，“我親眼所見。”

李凌眉頭緊皺，難不成猜測錯誤，沈明理真不是馭鬼者？

103歲，剛好經歷民國，這個年齡讓人不安。

“除去沈明理之外，還有其他特殊情況嗎？”

張建思考了幾分鐘，搖搖頭，“沒了。”

李凌道：“你維持好現場，把所有學生、老師再問一遍，看看還有沒有遺漏。”

“是。”

李凌比照著地圖，離開操場。

他的第一目標是學校檔案室。

檔案室在圖書館地下二層，圖書館與學生宿舍隔著一片花園遙遙相望。

整個學校空蕩蕩，尤其是圖書館，死一般地寂靜。

走廊里沒有開燈，越往里走光線越暗，腳步聲撞到墻上層層回蕩，形成連在一起的回音，讓人心里發毛。

走廊兩側的名人畫像掛了許久，斑駁泛黃，散發著歷史的厚重。

畫像視線交錯，落在下方。

李凌從中間走過，越走越覺得別扭，總感覺這些畫像在注視自己，可仔細觀察每一幅畫像，沒有發現厲鬼留下的痕跡。

一直到電梯門緩緩關閉，這種詭異的感覺才消失。

“真是邪了門了。”

“叮！”

電梯停在地下二層。

電梯門一打開，油墨、紙張的氣味撲面而來，帶著絲絲涼意。

“噠噠......”

腳步聲回蕩，天花板上燈光隨之亮起、熄滅。

李凌在最后一間檔案室門口停下腳步。

“235，沒錯，就是這里。”

他打開鎖，用力推門。

房門移動，玻璃上反射出一個人影。

那是一個穿著灰藍色長袍的身影，頭戴青黑色方巾，僵硬地站在身后不遠處的過道中。

李凌渾身汗毛倒豎，身上猛地燃起青色的鬼火，火焰跳躍，一種陰冷詭異的感覺向四周擴散。

他豁然轉身。

過道中空空蕩蕩，天花板內的恒溫空調發出嗡嗡聲，習習涼風吹在身上。

哪有什么身影。

李凌身體漸漸繃緊，鬼火升騰，目光掃過一座座房間。

剛才那個身影......是沈明理！

他果然有問題！

走廊聲控燈長時間檢測不到聲音，自動熄滅，整個地下二層蒙上一層幽幽的青色。

兩分鐘過去。

李凌感覺到身體里的鬼火變得躁動，灼燒的劇痛增強。

可方才的身影始終沒有出現。

鬼火逐步復蘇，并且隨著時間推移，復蘇程度在加快，灼燒著他的身體，吞噬著他的生機。

李凌控制青色鬼火熄滅。

不能再用了，再用下去，恐怕厲鬼還沒見到，自己就要先死于厲鬼復蘇。

鬼火掠奪了壁畫鬼的部分靈異，如果真有東西存在，只要其看到鬼火或者腦海中回憶，他就會產生感應。

可他現在都沒有感應，背后代表的含義讓他不得不多想。

李凌重新推開檔案室門，眼睛死死盯著門上的玻璃。

一直到房門徹底打開，玻璃上也沒有人影出現。

方才的一幕似乎是幻覺。

一股比外面更濃的書卷氣襲來，夾雜著灰塵的味道。

李凌等了幾分鐘，沒有任何事情發生，檔案室里安安靜靜。

他撥通了尹小萌的電話。

“這里是接線員尹小萌。”尹小萌聲音嚴肅干練，沒有平時的俏皮活潑。

李凌道：“查一下儒學大家沈明理的資料。”

“沈明理？我馬上查閱他的生平資料。”

電話掛斷。

李凌放慢腳步，慢慢地深入檔案室，時刻準備使用鬼火。

按照張建所說，沈明理的遺體在最后一排檔案柜后發現。

一排排檔案柜排列整齊，透過柜子上的玻璃，能看到里面妥善保存的書籍文獻，全都是古代的線裝書。

最后一排檔案柜越來越近，李凌心弦漸漸繃緊。

忽然，前面傳來窸窸窣窣翻書的聲音，聲音雖低，但在寂靜的檔案室中，無異于平地起驚雷。

李凌渾身汗毛倒豎，一股電流從尾椎骨升起，直沖天靈蓋。

邁過倒數第三排檔案柜，前面出現一襲灰藍色的衣角。

這灰藍色的衣角出現得如此順理成章、水到渠成，似乎等待許久。

潔白的燈光下，一位老人坐在墻角的紙箱上，手中捧著一本線裝書，讀得津津有味。

老人須發皆白，氣質溫潤如玉，舉手投足間流淌著浩然之氣。

似乎察覺到什么，老人抬頭，露出個和藹的微笑。

鬼火不受控制地鉆出身體、沖天而起，青色將檔案室映照得幽幽一片，如同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