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遇見陳仁到樓梯這段路，方漢洲只用了十幾秒，不過他的心卻逐漸沉靜下來，思路也變得異常清晰。

越是危急，越需要絕對的冷靜與控制力，雖然不知道前面等待著自己的將是什么，但總歸有了緩沖，也有時間來進行準備。

方漢洲平復心情，回憶過去自己深夜時所想，他步履如常，向三樓教研室走去。

...

推開木門，方漢洲的目光瞬間鎖定了那個坐在他辦公桌后椅子上的身影。

這個女人身穿合體棕色皮衣，渾身透出英氣與冷峻，是....果黨的人？

軍？警？憲？

還是那些臭名昭著的特務？

莊曉曼此刻正隨意地翻看著桌面上的學術期刊，陽光透過百葉窗在她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顯得既從容又帶著無形的壓力。

她抬頭起身，臉上露出微笑，眼神卻銳利如鷹隼

“方教授，久仰大名。

我是警備司令部保安處的行動警察，這次來主要就一些問題簡單溝通一下，希望沒有打擾您備課。”

莊曉曼語速平緩，卻字字清晰，帶著不容敷衍的意味。

方漢洲神色坦然，走到辦公桌前，拉過一張椅子坐下，語氣平和，帶著學者慣有的淡然。

“莊長官請講，方某知無不言。”

莊曉曼身體微微前傾，目光直視方漢洲。

“方教授桃李滿天下，結交甚廣，我們注意到您與一些社會名流、新聞界人士，甚至某些行政部門的官員常有往來。

尤其在最近一兩個月，會面似乎更為頻繁？不知方教授平日與他們談些什么呢？”

這其實是一個關鍵陷阱。莊曉曼試圖引導方漢洲去辯解頻繁與否，或者透露談話細節，從而尋找破綻。

方漢洲心下了然，眼神沒有絲毫閃躲，平靜地回答。

“學術交流，清談國事。”

“文學院本就是個開放交流之所。至于您說的更為頻繁。

我所接觸的多為學界同仁、熱心教育的記者，以及關心高等教育的政府人員，討論的也多是學界動態、時政觀點、教育經費這些老生常談的話題。

頻率嗎....恕我直言，行政瑣事繁忙，教學任務又重，我自己倒未曾留意過頻率變化。莊長官若能提供具體時間線索，我或許能想起些什么。”

他巧妙地把球踢了回去，避開莊曉曼提問，并暗示行政工作的繁忙反而擠壓了他頻繁社交的空間。既顯得坦蕩，也給自己回旋余地。

莊曉曼眼角微不可察地動了一下，但笑容未變。“方教授快人快語。那么，這些討論中，是否會涉及一些不太便于公開討論的…內部消息？比如，某些政府人員的行程或立場變動？”

方漢洲臉上露出錯愕。

“莊長官此言差矣。方某只是教書匠罷了，豈能接觸到什么內部消息？至于官員立場變動，那也都是街頭巷尾能聽到的議論，或是報紙上捕風捉影的猜測，當不得真。

我們的談話，無非是從公共信息出發，發發書生之見，抨擊時弊也好，憂心國事也罷，皆屬清流議政范疇，登報發文也是有的。若這就成了傳遞內部消息，恐怕整個大學的先生們都在嫌疑之列了。”

莊曉曼的目光在方漢洲坦蕩且略帶不滿的臉上停留了幾秒，緩緩向后靠在椅背上。

“方教授言重了。職責所在，循例調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