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甸堡城頭，北風(fēng)呼嘯。王三和方五裹緊單薄的棉甲，接替了前哨的崗位。刺骨的寒風(fēng)瞬間驅(qū)散了二人的睡意，凍得他們直打哆嗦。
“這鬼天氣...“王三牙齒打顫，呼出的白氣在月光下清晰可見，“比去年臘月還冷。“
方五將長槍夾在腋下，使勁搓著凍僵的雙手：“可不是...往年這時候，該準(zhǔn)備春耕了...“話說到一半，他突然哽住。
王三苦笑一聲：“還惦記你那兩畝薄田？“他望向城外無邊的黑暗，“現(xiàn)在這世道，能活著就不錯了。“
方五沉默良久，終于低聲道：“你說...好端端的，怎么就...“
話音未落，一陣陰風(fēng)掠過城頭，二人不約而同地打了個寒戰(zhàn)，不自覺地靠得更近了些。
在這漫長的寒夜里，唯有彼此的體溫和低聲的絮語，能稍稍驅(qū)散心頭蔓延的恐懼。
夜風(fēng)驟急，城下漆黑的荒野中突然傳來異響。王三和方五同時噤聲，驚恐地對視一眼。
“你聽...“方五聲音發(fā)顫，“是不是...嚎叫聲？“
王三臉色煞白：“越來越近了！“他轉(zhuǎn)身就往藏兵洞狂奔，“我去叫小旗！“
藏兵洞里，小旗正裹著棉被酣睡。王三一把掀開被子：“小旗！外面有動靜！“
“啥...啥動靜？“小旗睡眼惺忪地嘟囔。
“是怪物！“王三急得直跺腳，“我們聽見嚎叫了！“
小旗一個激靈坐起身：“你他娘的可別瞎說！“
話音未落，方五跌跌撞撞沖進(jìn)來：“小旗！千真萬確！聽聲音怕是有上百！“
小旗頓時睡意全無，一腳踹醒旁邊的親兵：“快！通知各哨！“
又指著最機(jī)靈的一個：“你，立刻騎馬去千戶府報信！“
方五轉(zhuǎn)身就往營房跑，邊跑邊喊：“都起來！怪物來了！“
小旗抄起腰刀，跟著王三三步并作兩步?jīng)_上城頭。遠(yuǎn)處黑暗中，此起彼伏的嚎叫聲越來越近，聽得人毛骨悚然。
夜色如墨，城頭上的氣氛驟然緊繃。小旗們面面相覷，耳邊回蕩著越來越近的嘶吼聲，那聲音如同潮水般從四面八方涌來，令人毛骨悚然。
周威百戶匆匆趕到，臉色鐵青：“怎么回事？“
“回大人，“小旗聲音發(fā)顫，“屬下等聽到怪物嚎叫，聽動靜...怕是不下千數(shù)！“
周威側(cè)耳傾聽，頓時倒吸一口涼氣：“怎會如此之多？！“他握刀的手不自覺地收緊，指節(jié)泛白。
就在眾人惶惶不安之際，梁心帶著親兵疾步而來。
周威如見救星，連忙上前：“大人！聽動靜，城外恐有上千怪物！“
梁心目光一凜，沉聲下令：“傳令！弓手上城，長槍列陣。所有人噤聲！“他頓了頓，壓低聲音強(qiáng)調(diào)，“火器非到萬不得已，不得使用！“
“遵命！“幾位百戶抱拳領(lǐng)命，迅速分散傳令。城墻上頓時人影綽綽，卻出奇地安靜，只有鎧甲摩擦的細(xì)微聲響。士兵們屏息凝神，緊握兵器，等待著即將到來的生死之戰(zhàn)。
梁心站在城頭，單筒望遠(yuǎn)鏡中映出大路盡頭倉皇奔逃的一騎。他瞳孔驟縮，咬牙低聲道：“操，什么煞筆，把尸群引來了！“
“準(zhǔn)備套索！“梁心厲聲下令。梁大勇立即示意家丁準(zhǔn)備妥當(dāng)。
城下，那匹戰(zhàn)馬已到強(qiáng)弩之末。騎兵敏銳地察覺到坐騎力竭，在戰(zhàn)馬即將倒下的瞬間，一個漂亮的翻身落地，順勢向前沖刺幾步后松開韁繩。戰(zhàn)馬又踉蹌奔出數(shù)米，終是轟然倒地，很快被蜂擁而至的尸群淹沒。
那騎兵頭也不回地狂奔至護(hù)城河邊，毫不猶豫地縱身躍入刺骨的河水中。
當(dāng)他掙扎著游到城墻下時，一根套索精準(zhǔn)地拋了下來。
“抓緊！“城上士兵低喝。騎兵迅速將繩索套在腋下，被迅速拽上城頭。還未等他站穩(wěn)，幾名壯漢已如擒虎般將他四肢捆縛。
“別殺我！我是總兵大人的...“騎兵驚恐求饒，話未說完就被梁大勇用破布塞住了嘴。
梁心冷冷掃了一眼這個不速之客：“押去千戶府。“他轉(zhuǎn)身望向城外越來越近的尸群，聲音如冰，“現(xiàn)在，我們有更要緊的事要處理。“
城墻外有水的的壕溝暫時阻隔了部分喪尸的腳步，這些行尸走肉在溝邊徘徊，腐爛的面容在月光下顯得格外猙獰。它們那渾濁的白色眼球不斷翻滾，干裂的嘴唇間不斷滴落著腥臭的黏液。
“老天爺啊...“一個膽小的衛(wèi)所兵顫抖著低語，手中的長矛幾乎要握不住。他的雙腿不受控制地打著擺子，褲襠處已經(jīng)濕了一片。
梁心冷峻的目光掃過城墻，沉聲道：“穩(wěn)住！它們過不來！“
突然，一個喪尸發(fā)現(xiàn)了干涸的溝段。它發(fā)出刺耳的嚎叫，毫不猶豫地縱身躍入兩米多深的壕溝。
伴隨著令人毛骨悚然的骨折聲，它的四肢以詭異的角度扭曲著，卻仍用殘缺的軀體向城墻蠕動。更多的喪尸緊隨其后，像下餃子般紛紛跳入溝中。
“放箭！“梁心一聲暴喝。
弓手們顫抖的手指松開弓弦，箭雨呼嘯而下。一個新兵太過緊張，箭矢脫靶飛出老遠(yuǎn)。
他旁邊的老兵反手就是一記耳光：“廢物！瞄準(zhǔn)了再射！“
箭矢穿透喪尸頭顱的悶響接連不斷，腐臭的黑血濺滿了城墻根部。
但喪尸的數(shù)量實(shí)在太多，它們踩著同類的尸體，像潮水般涌來。一個新兵終于崩潰了，丟下武器就要逃跑：“我們守不住的！都會死！都會——“
“噌“的一聲，梁心的佩刀已經(jīng)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再敢動搖軍心，老子先砍了你！“梁心眼中寒光閃爍。
眨眼間，大量的喪尸匯聚于城墻下，幾只喪尸已經(jīng)沖上了垛口！
梁心一腳踹翻一個爬上垛口的喪尸，紅纓槍如閃電般刺出，精準(zhǔn)地貫穿了另一個喪尸的眼窩。
只是城墻下的尸體越堆越高，漸漸形成了一座駭人的人肉階梯。
一個老兵突然尖叫起來：“它們、它們爬上來了！“
只見幾只喪尸已經(jīng)攀到了城墻半腰，腐爛的手指摳進(jìn)磚縫，發(fā)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
梁心大喝一聲：“倒火油！“
滾燙的火油傾瀉而下，緊接著一支火把扔了下去。
轟的一聲，熊熊烈火瞬間吞噬了尸堆。喪尸們在火海中扭曲掙扎，發(fā)出非人的慘嚎。焦臭的濃煙直沖云霄，熏得守軍們淚流滿面。
“堅持住！天快亮了！“梁心沙啞的嗓音在城頭回蕩。
不知過了多久，當(dāng)?shù)谝豢|晨光刺破黑暗時，喪尸們的攻勢終于漸漸減弱。
它們像是被無形的力量召喚，緩緩?fù)巳脒h(yuǎn)處的山林。
城墻上幸存的士兵們癱坐在地，有人低聲啜泣，有人呆若木雞。
梁心拄著長槍，望著退去的尸潮，布滿血絲的雙眼中閃過一絲疲憊。
但轉(zhuǎn)瞬間，他又恢復(fù)了神色，沉聲下令：“尸潮已退，立即出城清理戰(zhàn)場，所有尸體必須焚毀！“
“遵命！“幾位百戶抱拳領(lǐng)命，匆匆離去。
回到千戶府，王玉貞帶著幾位妾室早已在門前等候。見梁心面色陰沉，她們識趣地退到一旁，只低聲吩咐下人準(zhǔn)備早膳。
正廳內(nèi)，火塘邊的漢子被五花大綁。梁大勇粗暴地扯掉他嘴里的破布，一腳將他踹醒。
“梁千戶！“漢子掙扎著喊道，“我真是總兵大人派來的信使啊！“
梁心一把揪住他的衣領(lǐng)，眼中怒火中燒：“狗東西！若非看在總兵面上，昨夜就該將你碎尸萬段！“
信使面如土色：“千戶明鑒！寬甸堡已經(jīng)陷落了！我是拼死才逃出來的！“
“什么？！“梁心如遭雷擊，寬甸堡可是通往遼陽的要塞，他手上力道不自覺地加重。
信使艱難地咽了口唾沫：“遼陽城外也出現(xiàn)了這些怪物...總兵大人命我傳令，要險山六堡立即炸毀鴨綠江大橋，阻斷朝鮮方向的尸群...“
梁心松開手，內(nèi)心有些沉重，遼東的局勢，已經(jīng)崩壞，無可挽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