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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自來水廠

渾濁的浪頭裹挾著朽木殘枝與腐敗的泡沫,沉重而固執(zhí)地重復著拍擊嶙峋石岸的動作,發(fā)出陣陣濕漉漉的“嘩啦——嘩啦——”聲。這單調又充滿力量的節(jié)奏,在午后死寂的空氣中無限放大,不像自然的鳴奏,更像是從河底深處傳來的、某種無休止的、帶著腐朽氣息的低沉呼喚。

岸邊那濕滑黝黑的巖石上,無聲地橫陳著一個身影。長時間河水的浸泡與沖刷,讓他全身的皮膚呈現(xiàn)出一種令人心驚的、失血般的慘白和病態(tài)的浮腫,仿佛被水徹底脹開。冰冷刺骨的河水漫涌上來,反復舔舐沖刷著他裸露的手臂和頸部。

忽然——就在一片浪花退去的短暫間隙里——那具慘白浮腫身體上,右手的食指指節(jié),極其細微而突兀地向內抽搐了一下,就像被無形的絲線拉扯。緊接著,仿佛掙脫了深沉的夢魘,覆蓋著泥沙與水草碎屑的眼瞼猛烈地顫抖起來,眼皮像生銹的門鉸鏈,被某種力量極其艱難地撬開了一絲縫隙。

赤金的光芒驟然亮起!

在逐漸凝聚的視野深處,竟是一雙被純粹赤金色澤點亮的瞳孔!那金芒熾烈奪目,如同熔爐中翻滾的金水,透射出一種不屬于人類的、冰冷而灼燙的質感,與它寄身的、那腫脹蒼白的皮膚形成了詭異而強烈的反差。

“嗯……嗬……”喉嚨深處滾動出模糊的、砂礫摩擦般的聲音,李長久只覺得整個頭顱仿佛灌滿了沉甸甸的鉛,思維像被攪渾的泥水,混沌一片,“水……怎么……全是水……”破碎的記憶碎片在渾濁的意識里沉浮不定,無法拼湊出完整的圖景。

呼!嘩——!

又一道冰冷刺骨、裹挾著濃重土腥和河底腐殖氣息的濁浪,毫無預兆地當頭澆下!腥臭渾濁的河水瞬間灌滿了他的鼻腔和口腔!冰與腥的強烈刺激,如同兩柄冰冷的鑿子,狠狠楔入了他的混沌之中!

窒息感!冰冷的水流擠壓肺部帶來的灼痛!鼻腔和喉嚨被異物侵入的刺痛!多種疊加的痛苦瞬間爆發(fā)!

混沌瞬間被徹底撕碎,瀕死的危機感如同鋼針般尖銳地刺入大腦皮層,將殘存的意識死死攫住,強行拽回了殘酷的現(xiàn)實!

“呃啊……!操?!!”他驚駭得幾乎失聲,喉嚨里爆發(fā)出不成調的嘶吼,下意識想要彈坐起來。動作帶起的力道讓后腦重重磕在堅硬的礁石上!撞擊帶來的悶痛和眩暈讓他眼前發(fā)黑,耳邊嗡嗡作響。“這……這他媽……怎么回事?!!”

一股強烈的、帶著荒謬感的錯愕擊中了他。“我……我不是舒舒服服躺在……浴缸里……泡熱水澡來著?”他喃喃自語,破碎的記憶場景和眼前殘酷的河流景象激烈碰撞,產生了嚴重的精神撕裂感,“泡澡泡得掉……水里了?還是……還在做夢?!”

強烈的懷疑和不信任感瞬間升騰。“啪!”他幾乎是賭氣似的,反手就狠狠給了自己左邊臉頰一巴掌!

清脆的響聲在單調的水浪聲中格外刺耳。下一秒,一股火辣辣、如同無數細針扎刺的劇痛從左頰炸開,瞬間蔓延開來!清晰、銳利、無比真實的痛感通過神經傳入大腦!

“嘶……!”他疼得倒抽一口涼氣,齜牙咧嘴地捂著臉頰,“見鬼……怎么……這么疼?!”這真實的痛感像一道閃電劈開了迷霧,“不是夢?!夢里怎么可能有這種痛?!”

緊繃的神經因為這強烈的痛感反饋而徹底繃緊。他重新閉上那雙流淌著赤金的眼瞳,對著渾濁壓抑的天空,用盡全身力氣放聲吶喊,嘶啞的聲音里充滿了困惑與掙扎:

“給——我——醒——過——來——!!!”

水浪依舊不知疲倦地拍岸,冰冷的觸感、火辣的臉頰痛楚依舊頑固地存在著。等他帶著最后一點僥幸猛然睜開眼時——

毫無變化!

渾黃的河水依舊在不遠處奔涌喧騰,濕滑陡峭的石岸在眼前猙獰聳立,鉛灰色沉重欲墜的天幕籠罩四野……水面晃動扭曲的倒影里,一個身體腫脹、皮膚慘白的陌生身影清晰地映在那里,唯有那雙在倒影中也顯得赤金奪目的瞳孔,死死地與他對視著!

浪頭繼續(xù)發(fā)出“啪嗒、啪嗒”的聲響,嘲笑著他的徒勞。

“靠!這夢真他娘的邪乎?!”李長久骨子里那股執(zhí)拗勁兒被徹底點燃,疼痛感和冰冷感如此清晰,卻身處這不可能的場景!他不信邪地再次狠狠閉上眼,幾乎是咬牙切齒地、用更高的分貝咆哮:

“醒——過——來——啊!!!醒過來!!!”

“嘩啦——!!!”

回應他的是一蓬更加粗野、冰冷的水浪,混合著大量的泥沙,惡狠狠地糊了他一臉!冰冷的沖擊力砸在臉上的傷口處,疼得他一個激靈,狼狽不堪地嗆咳起來,拼命用手在臉上亂抹。

“咳……呸!操!”他喘著粗氣,臉頰的傷口被泥沙摩擦刺痛更甚,刺骨的冰冷與臉部的灼痛交織,無比真實地啃噬著他的神經,“咳……我……我操……真……真他媽不是……在做夢?!?”

這股強烈的、無法理解現(xiàn)實的恐慌,如寒潮般席卷。他驚疑地看著自己那雙慘白浮腫的手掌,想起剛才那記耳光的劇痛,以及此刻清晰無比的生理痛苦感受,一股荒謬又真實的寒意竄上脊梁。接著,他抬起手!

啪啪啪!啪啪啪!

一連串毫不留情的巴掌左右開弓,狠狠抽在自己臉上!清脆的響聲密集響起,每一下都伴隨著清晰傳遞到大腦的痛楚!臉頰的皮肉被拍得生疼、火辣!腫脹的皮膚在連續(xù)擊打下傳來撕裂般的刺痛!生理性的淚水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

“疼!真他媽的疼!”他停止了動作,捂著迅速腫起、發(fā)燙刺痛的臉頰,眼神中充滿了絕望的確認與更深的不解,“不是夢……可是……這他媽是哪兒啊?!”

熾烈的正午陽光不知何時穿透了稀薄壓抑的云層,慘白的光芒毫無溫度地潑灑在渾濁翻騰的河面上。李長久艱難地扭動脖子,第一次真正看清了水中那個完整的倒影。

只一眼,寒意瞬間從腳底直沖天靈蓋!

那……那真的是他?!

那倒影里哪里還有半分李長久熟悉的模樣?!全身腫脹得像個注水過多的皮囊,皮膚呈現(xiàn)出一種浸泡過度的死灰色,上面布滿了令人心驚的褶皺和松弛,衣服早已被浸爛腐蝕,破布條似的可憐巴巴地貼在那腫脹不堪的“身體”上。整副軀體散發(fā)著一種濃烈的非生命感的腐朽氣息。而最刺目、最不容置疑的焦點,無疑就是倒影中正死死“盯”著自己的——那雙流淌著妖異、冰冷、非人光澤的赤金色眼眸!

“我……”他艱難地吞咽了一口不存在的唾液,感覺喉嚨干澀發(fā)緊,“我這是……變異了?……尸化了?!”恐慌如同冰窟中滋生的藤蔓,瞬間纏繞上他的意識。但同時,臉上清晰的痛感、后腦撞擊的悶痛、嗆水的窒息痛苦都在無比真實地提醒他,自己并未“死去”。“這身體……感覺還在……但為什么會變成這樣?!”這身體的怪異狀態(tài)與清晰的感官(尤其是痛覺)帶來的錯亂感,比單純的未知更令人抓狂。

“媽的,撞邪也沒這么邪門的!不是夢又能感覺到疼……這破地方到底怎么回事?!”思緒紛亂如麻,無數疑問撕扯著理智。

刺——!

又是一道冰冷刺骨的水浪拍在腿上,寒意如同鋼針直刺,激得他猛打寒顫。李長久把所有暫時想不通的念頭和恐懼狠狠甩出腦海:“管他娘的是神是鬼!先離開這泡死人的鬼地方再說!”求生的本能瞬間壓倒了一切。他猛地抬起頭,赤金妖瞳死死鎖定著后方那面高聳陡峭、如同被巨斧劈開的懸崖般的混凝土石岸——那是唯一的出路!

……

半個小時后。

石岸邊緣,一只皮膚慘白、腫脹得指節(jié)都幾乎消失的手掌,“啪嗒”一聲,死死摳在了冰冷的混凝土地面上。指尖觸碰粗糙水泥瞬間傳來的刺痛讓他精神一振。接著是另一只同樣腫脹變形的手,指關節(jié)在用力摩擦下傳來陣陣灼熱感。隨即,一顆沾滿了污泥和水草、頂著一頭散亂黏膩濕發(fā)的腦袋,以一種極其僵硬、滯澀,宛如提線木偶被人用極其別扭姿勢牽扯上來的方式,一點點地從陡峭的石岸邊緣探了出來。

李長久幾乎是用一種“摔”的姿勢將自己沉重的上半身弄上了相對干燥平坦的岸堤,然后徹底癱在了冰涼堅硬的水泥地上,胸膛劇烈起伏,大口喘息著。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全身因為過度緊張和攀爬而酸痛無比的肌肉。

“見鬼了……”他心頭翻涌起巨大的驚疑,“呼哧呼哧……爬了……爬了半個多鐘頭……喘得……喘得跟條狗似的……肌肉又酸又痛……但身體里面……那種‘累到虛脫’的乏力和沉重感……卻很模糊?”身體的異常再次以一種詭異而強烈的方式凸顯出來。這種清晰的肌肉酸痛與模糊的深層疲憊感的割裂,帶來的不是解脫,而是更深的恐慌——這具“身體”的運作似乎超出了他理解的范疇。

然而,這小小的喘息空間不過短短一瞬。

就在他嘗試著挪動一下酸痛的腿,讓自己更舒服些時——

一種前所未有、源自身體最深處的絕對空虛感,如同沉沒的海底巨獸突然睜開了猩紅巨眼,猛地張開了一張看不見卻足以吞噬星辰的黑洞巨口!那是一種能將五臟六腑都抽干、研磨、湮滅的原始饑餓!比胃部的痙攣強烈萬倍,如同火焰從內里焚燒!

“餓……咕嚕……”他喉管里發(fā)出連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如同野獸低嗚的嘶嘶嗬嗬聲,“餓……好想吃……吃點……什么……”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貪婪尾音。這饑餓感如此強烈,甚至開始壓下肌肉的酸痛。

更恐怖的是,這具原本僵直異常的身體,此刻竟像掙脫了束縛的牽線木偶,被那滅頂的饑餓感驅動!雙腳開始不聽使喚地、機械而迅速地拖動身體,帶著一種無法抗拒的迫切,就要朝著遠處城市輪廓的方向移動而去!那股沖動之強烈、目標之明確,讓李長久殘存的意識瞬間清醒!

他想“吃”的東西,絕不是什么米飯面包、蘋果餅干!那是一種指向鮮活生命本質的、近乎本能的欲望洪流!

“停——!!!”

巨大的驚駭與求生欲凝聚成一聲撕心裂肺的嘶吼!李長久肌肉的酸痛感因為這極致的緊張而暫時被壓制,他集中全部精神對抗著失控的沖動,雙手如同鋼筋焊死在地面上,腫脹的手指傳來強烈的擠壓刺痛感,摳著水泥的粗糙縫隙,拼盡所有力量將自己牢牢釘死在原地!

一場曠日持久(對于度秒如年的他而言)的、無聲卻慘烈無比的角力在體內展開!理智與本能,人性和那股黑暗的饑餓洪流死死糾纏。十幾秒鐘后,那幾乎將他意識沖垮的饑餓潮汐,終于被他強大的求生意志(或者說,是靈魂最深處尚未徹底熄滅的人類本性的火焰)暫時壓制了下去。身體那股狂暴的自主沖動漸漸平息。

冷汗(這次似乎能感覺到一點滲出的粘膩)似乎早已濕透了破爛的衣物,李長久心有余悸地大口喘著氣,劇烈的心跳讓胸腔一陣陣發(fā)悶,之前被壓下的肌肉酸痛也猛烈反撲上來。“剛才……我差點……就控制不住沖出去了……”剛才那短暫的失控邊緣,讓他看到了隱藏在身體里的深淵。他不敢細想那沖動的具體指向,這具身體的本能似乎蘊含著難以名狀的恐怖。“不行!必須……必須搞清楚這地方到底是哪里!這‘身體’到底出了什么鬼問題!”

他忍著渾身的酸痛,咬牙用手臂撐起沉重的上半身,動作依舊僵硬而笨拙。那雙灼燒的赤金眼瞳帶著驚懼后殘余的警覺,一寸寸掃視著周圍陌生得令人心慌的環(huán)境——空曠、荒蕪、沉寂。目光掠過遠處那如同史前巨獸蟄伏般的巨大建筑群、龐大冰冷的蓄水池和粗壯交錯的管道叢林時,他的赤金瞳孔驟然收縮成危險的針芒!

巨大的、銹跡斑斑的混凝土壩體上,幾個用斑駁紅色油漆刷寫的、盡管飽經風霜卻依舊猙獰宣告著的巨大字樣刺入眼簾:【東區(qū)第三自來水廠】。

“自來水廠……我剛才……泡在那玩意的……過濾池里?!”他瞬間將所有線索串聯(lián)起來,一股強烈的諷刺感擊中了他,“真他媽……命大沒淹死……反而泡成了這副鬼樣子……”眼前這座支撐著都市命脈的龐然巨物,此刻流淌著令人心悸的死寂氣息。

頭頂的烈日散發(fā)著病態(tài)的白光,毒辣地炙烤著大地,空氣因為高溫而扭曲蒸騰。寂靜的深林中,偶爾響起幾聲不知名蟲豸短促而詭異的嘶鳴。李長久咬著牙(咬牙時下巴肌肉傳來酸痛),赤金雙瞳中閃過最后一點決然的光芒,一低頭,鉆進了前方那片仿佛由枯枝、死藤和荊棘編織成的、深不見底的墨綠色迷障里。

林中幾乎難覓路徑,每一腳踩下去都深陷在腐爛發(fā)黑的枯葉層中,粘膩滑軟。縱橫交錯的枯枝尖銳如獸齒,帶刺的藤蔓堅韌似蛇軀,密密麻麻地封鎖著每一個方向。

李長久在其中艱難跋涉,姿態(tài)詭異無比——四肢僵直得如同生銹的金屬骨架,每一次邁步都異常沉重,走不了兩三步就必須急停、伸手,死命地扣住身邊的枯樹干或突起的巖石,每一次抓握都被粗糙的樹皮或巖石棱角硌得生疼,“撐”在那里劇烈地喘息一番,才能穩(wěn)住即將傾覆的身體。每一次短暫的停頓,都伴隨著身體內部那股足以焚毀理智的饑餓欲火一次強烈的反撲,每一次兇猛的沖擊都讓他赤金色的瞳孔中光芒劇烈搖曳、明滅不定,殘存的理智如同風中的殘燭,被那無形的饕餮之口貪婪地撕咬吞噬。同時,肌肉的酸痛感也如影隨形,持續(xù)折磨著他。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思維運轉越來越吃力。身體的每一部分都沉重滯澀。他死命地用指甲(或那部位)掐著自己腫脹的手掌(那里傳來強烈的擠壓刺痛)——這是他最后的錨點,是與饑餓野獸角力的唯一憑依!

“呃……啊……”又一次被那排山倒海、無法抗拒的饑餓洪流沖得重心偏移,李長久幾乎是用盡最后一絲對身體的控制權,“咚”的一聲重重單膝跪在了積滿腐葉的泥地上。膝蓋撞擊地面的鈍痛讓他眉頭緊鎖。他猛地揚起那顆因浮腫而顯得巨大扭曲的頭顱,對著被枯枝割裂得支離破碎的天空,從喉嚨深處擠壓出一道充滿了無盡絕望與荒謬掙扎的、沙啞凄厲的長嘯:

“媽——的——!!老——子——要——撐——不——住——了——啊——!!!”

這聲音嘶啞干澀至極,在死寂陰森的林中回蕩。

“有沒有……哪路神仙開開眼……給口……給口吃的……塞進這……漏風的‘肚子’里啊?!”他幾乎是自暴自棄地想道,腦中閃過那位解決吃飯問題的偉人,“袁老爺子唉……您在天有靈……睜開眼看看……這操蛋的地界兒……”

就在這絕望的哀嚎余音未絕之際——

咔嚓……嘎吱……

一種被壓低的、富有粘稠質感的咀嚼聲,混合著某種難以形容的、如同野豬拱食槽般滿足的低沉哼唧聲,極其突兀地,順著林中微弱的、帶著腐殖土腥氣的風,飄了過來!

轟!!!

如同熱油潑進冰水!那混合著特殊“信息素”的氣味伴隨著聲音,如同一個被點燃的信號彈,在李長久那早已被饑餓感霸占的感知中樞轟然爆炸!比海嘯更猛烈!

那雙赤金色的、原本因為虛弱而黯淡的眼瞳,如同接通了超高電壓,陡然爆發(fā)出駭人的光芒!原本僵硬沉重的身體,瞬間爆發(fā)出不可思議的彈力!李長久“霍”地一下站直身體,速度快得在原地留下了一道肉眼難辨的模糊殘影!此刻的他,再也不是那個步履蹣跚的僵硬廢柴,完全變成了一頭被原始獵食欲望徹底點燃的餓獸!他循著那聲音源,手腳并用,以近乎狂暴的姿態(tài),不顧一切地朝著前方那片最茂密的荊棘灌叢發(fā)起沖鋒!

刺啦!咔嚓!嘩啦——!

手臂粗的腐朽枯木被撞斷!堅韌帶刺的荊棘藤條被生拉硬拽撕裂!帶刺的荊棘刮過他裸露的手臂皮膚,傳來陣陣火燒火燎的刺痛!但他毫不在意,速度比剛才快了數倍!

砰!

如同一顆人形炮彈撞開最后一道藤蔓屏障!視野驟然開闊!

一片被清理出來的林中空地突兀地展現(xiàn)在眼前!兩頂歪歪扭扭的露營帳篷塌在角落。空地中央,一塊展開的巨大格子紋野餐墊上,沾染著大片大片黏膩厚重的暗紅色污跡。

墊子上,兩個身影正背對著出口,無比專注地埋頭于墊子上的“餐點”。

一大一小。

咔嚓……咔嚓……咔嚓……

那令人頭皮發(fā)炸、齒骨酸軟的清脆撕裂聲,如同地獄的魔音,正持續(xù)不斷地從他們埋首的位置發(fā)出!伴隨著滿足的、貪婪的哼唧聲。那被他們反復撕扯吞咽的物體……在動作的間隙呈現(xiàn)出一種令李長久瞬間魂飛魄散的形狀輪廓!

轟!!!

所有由饑餓催生的狂暴火焰,瞬間被凍結!隨之涌上的,是刺穿骨髓的深寒和人性最深處的無邊恐懼!膝蓋骨仿佛消失,雙腿控制不住地劇烈顫抖起來,篩糠般抖動!

墊子上那暗紅污跡中央被啃咬的……分明是半截扭曲的、沾滿污血的……屬于某種靈長類、人形態(tài)生物的殘肢!那被擋住的主體部分輪廓……無需再看!

跑!!!

這個念頭前所未有的清晰!趁他們還沒發(fā)現(xiàn)!逃!

李長久猛地調動起最后力氣,驅動著身體試圖后退。

咔嚓!

一聲無比清脆的響聲,極其不幸地在他腳下炸響!一根枯枝,在他慌亂后退、重心不穩(wěn)的壓力下,斷成了兩截!

這聲音在死寂的空地里,無異于引爆了一顆炸彈!

李長久的心臟如同被一只無形冰手狠狠攥緊!瞬間僵死原地!

死寂!

空地上所有細碎聲響——戛然而止!

緊接著,那兩個背影動作凝固。

一股冰冷的、充滿惡意的氛圍在空氣中彌漫。然后,那兩個背對著他的身影,以一種緩慢到令人窒息的姿態(tài),開始一點點地……抬起沾滿污物的頭顱……

再然后……

脖頸發(fā)出極其輕微卻令人牙酸的“咔咔”聲,那兩顆頭顱在頸部的支撐下……

……猛地扭轉了180度!

兩張臉!

兩張沾滿了暗紅色污漬和油膩碎屑的臉!

男人的臉上半張松弛的皮肉幾乎耷拉著,暗紅的肌肉和森白的顴骨暴露,一雙眼睛渾濁如同死魚眼珠,白多黑少,死死地釘在李長久身上!那眼神空洞、冰冷,充滿了無法饜足的貪婪!

旁邊穿著藍色背帶褲的小小身影,臉上則是更為詭異的景象——沾滿污跡的小臉泛著病態(tài)潮紅,一雙眼睛幾乎被蒼白的眼白占據,小小的黑色瞳仁收縮如針尖,閃爍著純粹的、被極度強化的嗜血欲望!它們如同兩枚毒刺,也死死鎖定了李長久!

那干澀如同枯骨摩擦的聲音從男人喉嚨深處擠出,帶著一種粘稠的興奮:

“嗬……新……新的……‘好東西’……送……送上……門來了……嘿嘿……”

小男孩爆發(fā)出尖利刺耳、充滿了狂暴興奮的聲音,撕裂了空氣:

“爸爸!餓!還餓!要吃要吃!快抓住它!別讓它跑了呀!”他的眼神徹底被掠奪欲填滿!

李長久那顆懸著的心……終于沉到了谷底!

一聲混雜了所有極致恐懼與求生欲的嘶啞怪叫從他喉嚨迸發(fā)!身體像一個被壓縮到極限的彈簧猛然反彈,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向后激射而出!

“叨擾叨擾!路過路過!你們繼續(xù)!!”

嘶啞的聲音還在空中,他的人影已經化作一道狼狽的白影,連滾帶爬、手腳并用地朝著濃密的荊棘灌叢深處瘋狂扎去!動作之快、之狼狽,與先前判若兩人!

生死之間有大潛能!古人誠不欺我!

然而,身后的動靜比他的速度更加駭人!李長久在瘋狂撲向灌木叢的間隙,扭頭掃了一眼——

心膽俱裂!

那一大一小兩個身影,在聲音發(fā)出的瞬間就猛地伏低了身體,四肢以極度扭曲的角度彎折貼地,變成了獸態(tài)!“嘭!嘭!”兩下沉悶的踩踏聲!腳下的泥土炸開!

下一瞬——

兩條身影如同脫膛而出的腥風!男人咧開的巨口噴涌出腥臭氣息!翻白的雙眼鎖定他!速度快得撕裂空氣,帶著撲面而來的血腥惡風,如同兩只暴起的人型異獸!將沿途的灌木、枯枝、藤蔓如同紙糊般撞碎、碾過!每一次詭異的蹬踏都留下坑洞,爆發(fā)出恐怖速度,直撲而來!

逃!腦子里一片空白!

在身后恐怖追擊的極致壓迫下,李長久驚恐地發(fā)現(xiàn),自己僵直的雙腿雖然傳來筋肉撕裂般的酸痛,但每一次蹬踏卻異常地有力且距離遠超預期!身后的景物以一種不合常理的速度瘋狂倒退!

“操!這……速度?!還有這腿……什么鬼?!”全新的恐懼伴隨著疑問在厲風中一閃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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