嬸娘受傷的時候,我的父親正在屋內操刀切菜,油溫也恰到好處了,他正欲將切好的豬肉傾入鍋中,忽聞屋外的嘈雜聲和母親傳來哀嚎聲,他立馬丟下了手頭的活計。將那熱鍋棄置一旁,飛奔而出。
奶奶自己也亂了方寸,她竟然忘記了自己明明就是個土醫生。反而直挺挺地站在原地呆若木雞!
父親從屋里跑出來,毫不猶豫抱起地上的女人,手指掐住她的人中。女人額頭上的鮮血淋漓順勢流淌而下,一瞬間浸濕了父親那白襯衫的袖子。那紅彤彤的血令人年幼的母親有些窒息。
“你是不是暈血?”父親問她,雖然之前有些不愉快,但是在治病救人這一塊,父親還是拎得清的。
“嗯,看到血害怕”母親閉著眼回答
“那你害怕的話就進屋坐,這里有我就行”
父親沉穩的處理著女人額頭上的傷疤,叮囑她回屋!
看到女人血流不止,麻木的癱軟在地!父親從自己的褲包里抽出一把棉花敷在她的傷口處說道:“來,你們先扶她去屋里坐著。我去拿藥箱”
幾個女人懶散慢悠悠的走過來,幫母親的嬸娘止血。她們用嫌棄的眼神交流了一番。
交付好后父親才起身回屋,開始手忙腳亂地翻箱倒柜,焦急地尋找自己的藥箱!
我的父親有個令人頭疼的壞習慣,總是不懂得整理歸納東西,用的時候就像無頭蒼蠅一樣翻箱倒柜,不用的時候卻又隨意丟放。這不,他找了半天也沒找到藥箱,便氣急敗壞地對著大伯和小叔嚷嚷起來:
“該死的,我明明剛才還看到東西在這兒,怎么一轉眼就不見了,難道真的見鬼了不成?大哥,是不是你們給拿走了?”
他焦急的在屋里翻箱倒柜依舊看不到藥箱的影子,眼睛更是惡狠狠地盯著大伯,仿佛要噴出火來!
大伯則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你呀,自己放的東西都不知道在哪兒,我又怎么會知道?你用的時候翻箱倒柜,不用的時候就胡亂堆放,誰有那個閑工夫天天幫你整理歸納?”
大伯那副事不關己的模樣,讓父親的火氣“噌”地一下就冒了上來。狠狠地踢了墻角,怒罵道:
“媽的,找什么都找不到”
他氣急敗壞,見到地上的小凳子也踢飛好遠。還是在屋里翻找了半天,終于在床底下找到了那個藥箱。此時的他,面目猙獰,簡直就是母親從未見過的模樣!
他拎著藥箱緩緩走出來,早已沒了之前怒目猙獰的樣子,反而更是穩妥了,打開藥箱,拿出棉簽消毒液,這個動作一氣呵成。簡單的為她縫了三針,最后用紗布塊固定好。他才起身!
女人也逐漸恢復了些許清明。她手捂著傷口,臉上的血已經凝結成痂,如同一朵盛開的血花,深深地印在眉間;眼睛腫得好似兩個雞蛋,卻還能像個沒事兒人一樣口若懸河。
“呵呵,我這酒量怕是上不得臺面嘍,你們盡情喝吧,我就坐著看你們耍咯。”
外婆和奶奶已然興致全無,這酒可真是不能多飲啊,美其名曰招待客人,要是一不小心把人給喝死了,那可真是一下子毀了兩個家庭呀!
然而村里的幾個婦女見女人已然清醒,便又開始糾纏不休,妄圖再次拉扯外婆。她們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仿佛剛剛發生的事情與她們毫無關系,都已經出了這樣的事,竟然還能笑得如此燦爛。
母親看著她們那副丑惡的嘴臉,怒不可遏,嘶吼起來:“我嬸娘都摔倒了,你們還要怎樣?難道非要讓我母親喝得像嬸娘一樣流血你們才開心嗎?真是令人厭惡至極!沒見過你們這么黑心的人!”
婦女們被母親這般斥責,這才面露尷尬之色,訕訕笑道:“我……我們也只是覺得好玩嘛,誰曉得會出這種事呀……”
外婆此時的臉色已然嚴肅起來,說:“我們已經喝不下去了,天也黑了,就這樣吧,先休息休息。酒這個東西不能多喝呢,要不你們也一起上來躺躺!”
母親的嬸娘說:“我沒事啊,你們可以繼續呀,不要因為我擾了你們的興趣”她一臉無所謂。
外婆看著她的臉一個人心里難受,心里滿是愧疚和負罪感!因為她不知道回家要怎么和外公交待。畢竟這個女人命很苦,和自己來走親戚還受傷了,回家肯定外公要生氣要罵外婆了。
父親處理好她嬸娘人額頭上的傷,母親才松了一口氣。她感激涕零,因為之前兩人的小糾紛,所以也斷定父親不會出手相救。沒想到父親并沒計較,反而貼心的處理起嬸娘的傷口,至少這一秒,母親對他是心存感激的!
母親在想如果不是他及時出手幫忙,或許她的嬸娘就沒了。那時的母親很單純她以為一見血人就會沒了。
父親說:“你嬸娘的額頭我簡單處理好了,我等會去診所給她開點消炎藥”
“今天謝謝你出手相救了”母親有些不自然的說。
父親說完后就瀟灑的走出院門,并沒有人知道他會去干嘛?
而母親在院里漫無目的的轉,看著大伯,她還瞥了大伯一眼。大伯一輩子老實巴交的,看著母親毫無目的地在院里亂轉。他也沒叫母親停下來一起聊天,反而是呆呆地靠在桌子上想得入迷!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想女人想呆了呢。
偌大的院子已經容不下母親,因為姑姑們都投來異樣的眼光看她,看得她以為自己臉上有臟東西呢,還尷尬的掃了一遍自己臉!她識趣的退了回來!
高高的馬尾下露出了她有些高的額頭,紅紅的臉色像極了停在遠處的晚霞,兩顆眼瞳東張西望,璀璨地閃著光一般,淡紅色的雙頰上漂浮著嬌嫩的淺笑。一雙纖細如玉般的手臂搭著外婆的腿,腳上穿著一雙白凈的回力鞋。
不知過了多久,父親回來的時候天黑了,只見他手里拎著一袋藥。
“姑,我剛去開藥了,你讓一下,我來給阿姨輸液”
父親看向外婆說道
“沒想到你還會輸液呀,真的很了不起,了不起啊”外婆聽他說,打心里佩服著呢。笑瞇瞇的起身讓父親坐下來給母親嬸娘輸液!
他很嫻熟就找到血管,很快就扎好了針。
母親在一旁悄悄注視著這個男人,她感激他,這一刻,她把之前兩人的不愉快全部拋之腦后,心里似乎還飄過一絲憧憬!
院里有一個水塘,是修來給水牛洗澡的。以前我們家也算是高家坪里的地主式的人家戶,耕地面積特別廣,每年幫忙做活的勞動人民都做不完,所以后來養了好幾頭牛來一起耕地!
天氣熱的時候水牛沒地方躺,也沒地方降溫,一家人干活的時候牛兒干的超負荷了就累死了一頭。最后爺爺就建造了這個水池。它可是老古董式的存在,后面沒養水牛了,水池就成了村里洗衣服的地方!
夜慢慢地靜了下來,大伯小叔們都熬不住了,他們先休息了。只有父親一個人苦熬著,等吊瓶打完。
母親也是沒有睡意,她一個人走到我家院子里踱步。這一晚的月亮很圓,水池邊的蛙鳴聲呱呱呱叫個不停。在細微的月光下,映出了母親滿臉愁容。
最后母親坐在了臺階上,聆聽蛙鳴聲。父親為走了出來坐在她旁邊。
兩人靜靜坐著無言。除了蛙鳴聲,還有兩人的心跳聲。
不知坐了多久?嬸娘的吊瓶終于滴好了,母親也困得迷糊,她不覺就靠在了墻邊打起了盹。父親起身回屋給嬸娘拔針,他也是困得迷糊!
“你嬸娘吊瓶打完了,回去睡吧,別擔心,她沒啥事,明天醒來她的臉不會那么腫了”父親說。
“今晚謝謝你了,還給我嬸娘療傷,這次來給你添了不少麻煩”這一刻,母親發自內心的感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