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莉莉周的一切”工作室。

橫道宗嗣擱下筆，身前擺著劇本，他對面，巖井俊二畫著分鏡稿，兩人分工明確。

電話鈴聲響起，打破靜謐，巖井俊二抬起頭，眼神透著茫然。

橫道宗嗣拿起電話，他搞劇本有點累，想抽根煙。

說起來，巖井俊二這個風靡亞洲的文藝教父，既不吸煙，也不吸粉，還不近女色。

這孩子，多半是廢了。

橫道宗嗣摸著煙朝外面走，“巖井君，抱歉，吵到你了。”

巖井俊二抬腕看表，“沒有，要到中午了，休息一會吧，說起來，橫道君，你劇本……”

“……”

巖井俊二看著身前厚厚一疊稿紙，他拿起來翻看，半響，憋著聲，端詳橫道宗嗣，一副見鬼模樣，“橫道君，你這……你……你請便，我溜達一會。”

頓了頓，“橫道君想抽煙也可以，把窗戶……不開窗也行。”

他感覺破防，一上午，橫道宗嗣就搗鼓出16頁劇本，按照他這個速度，完整電影劇本，也僅要5天時間罷了！

巖井俊二審閱過劇本，質量毋庸置疑，這令擁有“天才”稱號的他，備受打擊。

“有才能的人，做事都是這樣輕而易舉嗎？”巖井俊二心道。

橫道宗嗣咧嘴一笑，這個逼裝的，他感覺蠻爽的。

說起來，進度能如此快，也是托巖井俊二福。

巖井俊二堪稱“真正的天才”，音樂、文學、繪畫，他無一不精。

這部《關于莉莉周的一切》，就是改編自他的同名小說。

因為電影導演職業習慣，這部小說敘事邏輯上，本就具備“劇本性”。

珠玉在前。

橫道宗嗣看過原版電影，照葫蘆畫瓢，速度自然快，甚至，他還嫌棄慢耶！

接通電話。

“寶島社”蓮見清一？！

“大部長這么閑？”橫道宗嗣納悶。

尊重是相互的，巖井俊二不抽煙，橫道宗嗣邊把煙放下，邊想，“看來隨著賺到第一桶金，我的王霸之氣也遮掩不住了。”

可惜。

蓮見清一聽不到他的心聲，不然鐵定嘲笑一番。

她親自打這個電話，一方面固然是因為作品銷量數據亮眼，橫道宗嗣營銷有道。

另一方面，則與白井真希有關。

財閥圈不大，白井真希的事，圈里都傳遍了。

“橫道社長，恭喜你，贏得了第一層對賭。”

蓮見清一頓了頓，“Oricon公信榜第20名，首銷即登榜，真是不錯的成績。”

橫道宗嗣眼睛亮起來。

他預感銷量不會低，但真沒想到會這樣高。

“日本賭鬼，色鬼，果然多啊。”橫道宗嗣心想。

他的營銷底層邏輯很簡單。

博彩。

日本人有多愛賭博呢？

據說，每五個日本人，就有三個賭鬼，二個酒鬼。

日本人，愛喝酒，愛賭博，甚至街上隨處都有彈珠店。

這種彈珠店，通過賠率，換取票碼，然后彈珠店附近，一般都有兌換店。

兌換過后，拿著兌換獎品，販賣給附近小賣部。

賭博流程復雜到這種程度，仍然樂此不疲，全世界，估計只有日本人了。

橫道宗嗣搞的這種“錦鯉卡”，就是打法律擦邊球，通過“錦鯉卡”，兌換資格。

如果要資格，按照流程走。

如果要折現，就得兌換票據，通過票據，兌換獎品，然后把獎品賣給收購公司。

橫道宗嗣通過橫制作，找收購公司進貨，把錢轉付出去。

因為中獎數量稀少，整個日本僅有10個名額，且流程合法合規，他也不擔心政府找他麻煩。

這種驚喜雖然小。

效果卻很顯著。

畢竟。

誰都不會拒絕，花38塊錢，搏一搏5000塊錢的機會。

前文說過，每五個日本人，就有三個賭鬼，二個酒鬼，最重要是，他們人均色鬼。

日本人有多愛色、情呢，全球人民都懂。

巖井俊二，這個青春電影大師，新電影女主，大尺度Oの寫真，劃重點，還是絕版大尺度！

這幫色鬼能忍住？

抓住賭鬼、色鬼，橫道宗嗣就抓了手“春天”，牌怎么出，都是贏！

一場針對人性弱點的圍獵，這句話高度概括他的“營銷邏輯”點。

但……

也僅此而已！

賭鬼不會一直賭，畢竟中獎概率太低，整個日本就10個名額，莊狗欺人太甚。

色鬼也不會買賬，想一想，色鬼排著長隊，終于搶到清純美少女絕版大尺度Oの寫真。

屁顛屁顛跑回去，嘴里叼著紙巾，雙手脫下褲子，顫抖的手，激動的心，翻開作品。

沒有皇帝の新衣，沒有曼妙の胴體，這時候，打，或者收手，這是一個問題！

可想而知，這群賭鬼，色鬼，絕對會用世界上最惡毒的語言問候橫道宗嗣。

那句震耳欲聾的、RNM！退錢！將會震撼人心！

“但……”

“那又怎樣？取巧雖然挨罵，但一直挨罵一直贏，誰會嫌棄贏呢？”橫道宗嗣心道。

橫道宗嗣對接下來銷量，持有保守看法。

蓮見清一卻覺得，首銷便能沖上Oricon公信榜，縱然潮水退去，后續銷量依然樂觀。

橫道宗嗣這番“保守”看法，反而贏得蓮見清一欣賞，畢竟，勝不驕，值得贊譽！

…

三天眨眼即過。

“森系女神”銷量走勢，正如橫道宗嗣所預料那樣，經過三天猛沖，狂飆到四萬冊高點后，增勢放緩。

與此同時，針對“森系女神”，一些聒噪的批評之聲也隨其而來。

比如，“東聯經新”刊登新聞，抨擊“寶島社”毫無底線，靠“賭博”博取眼球。

這帽子扣得極重——在日本，賭博是重罪，輕則傾家蕩產，重則家破人亡。

當然，也就“法律”上綱上線，底下的人該玩還是照玩不誤，日本還禁止色、情呢。

但……

像“東聯經新”這樣的大型報紙撰文批評，其后果仍然很嚴重。

“寶島社”連夜起草申明，稱會社經營合法合規，所謂賭博，乃是橫制作與粉絲之間的一場雙向奔赴。

況且，一應收入，都正常繳稅。

最終，這場風波不了了之。

“賭博”輿論稍息，“大河日報”又刊登新聞，矛頭直指“朝日新聞”的低俗化。

文章指責朝日新聞報道的所謂“先鋒派攝影師”，其真實面目，不過是打著“先鋒派”幌子撈錢的奸商。

網上罵聲也多，色鬼無能狂怒。

罵歸罵。

誰也無法阻擋寫真集熱銷。

5月8日，“森系女神”上線十六個小時銷量突破8000，殺入Oricon公信榜，排名32。

5月9日，“森系女神”上線四十八個小時銷量突破29000，排名13，劍指前十。

5月10日，“森系女神”上線六十八個小時銷量突破36000，突破加藤愛《Love》封鎖，殺入公信榜前十。

媒體反應迅速，大肆跟蹤報道，真應了那句，經得起多大詆毀，就擔住多大贊譽。

森系女神，蒼井優，年僅17歲。

如此經歷，令日本媒體想起宮澤理惠，一樣17歲拍攝Oの寫真，一樣“三井地產”出道，一樣圈內大前輩提攜。

甚至，隨著深扒，宮澤理惠有“惡母”，森系女神，也有“惡母”！

高度雷同的事業軌跡，媒體稱森系女神“小宮澤理惠”。

得此殊榮，星光、榮譽，森系女神蒼井優，唾手可得！

…

銷量越來越高。

名氣越來越大。

最直接的改變，事務所“簽約函”像是雪花一樣飛來。

其中，不乏超大型事務所。

諸如研音、B系、S社（stardus），就連老牌霸主吉本，給出的簽約待遇都堪稱“撒錢”級別的優渥。

對此……

素來著急沒有事務所要她，以至于情緒時常崩潰的母親大人，最近心情都肉眼可見愉悅。

從清晨到深夜，都在外面應酬，周旋于各大事務所之間，只為榨取最大油水。

媒體稱其“惡母”。

蒼井優心里清楚，母親大人天性并不壞——她只是想用錢，來填補空虛。

說起來，自從母親大人無法忍受父親大人責罵，選擇帶著她，獨自承擔起家庭責任后。

她就失去了父親消息。

因為想要她成為女優。

母親大人被迫在一個沒有朋友，也沒有熟人的陌生環境里工作，同時又因為從事多干多得的時薪制工作，收入狀態很不穩定。

別說是下個月，就是下個星期的生活費也可能沒有著落。

生活舉步維艱，母親大人依然省吃儉用，把每一分錢都花在她身上，賭上一切，只盼她能改變命運。

此刻。

蒼井優跪在客廳，因為沒有開燈，客廳一片漆黑。

這令她想起年幼時，有段時間她很喜歡白天，害怕黑夜。

因為母親大人回來時，天總是亮的，而天黑，代表母親大人會消失。

后來她就不害怕黑夜了，因為她害怕的每一個黑夜，母親大人都在為了生活拼命努力。

“優子，我回來了。”

客廳里燈驀地亮起，恍若白晝，蒼井優聽到熟悉的高跟鞋聲音，刺鼻酒氣隨之傳來。

母親大人醉醺醺地挨著她倒下，癡癡笑道，“優子啊，你真是媽媽的心肝寶貝，媽媽晚上和Itoh Company甄選官見面，那個混賬東西，先前還要媽媽陪他睡，才愿意簽下你。”

“優子啊，你知道么？媽媽差一點就答應了。”

母親大人醉醺醺地抬起手，將之照在燈下，手指拉開一點縫隙，癡癡笑道，“就差那么一點，就這么一點。”

“但是優子爭氣呀，所以那個混賬東西求著我要簽約優子，跪下來求我喲，說起來，他真像個塞滿肉的四腳蛇。”

“媽媽當然沒有答應他呀，媽媽要把這個機會留給心肝寶貝，由心肝寶貝來選。”

“優子。”母親大人難能笑道，“你長大了，媽媽以后聽你的。”

“母親大人。”

燈光下，蒼井優纖細的眼睫毛撲閃。

母親大人伸手揉她的臉，醉醺醺地嘟囔，“欸！小時候明明那么可愛，現在像個嚴肅的老太婆，一點都不可愛，把我可愛的女兒還給我。”

“母親大人。”

蒼井優享受著難得溫馨時刻，顫抖著聲音道，“優……優子想續約橫制作。”

噗嗤~

就像是一根尖銳的針，戳破了盛滿溫馨的氣球。

客廳里亮如白晝，蒼井優卻莫名想起令她害怕的黑夜。

“這不行！”

母親大人醉醺醺地眼睛突然清醒起來，語氣也變得強硬霸道，“優子，聽媽媽的話，除了橫制作，吉本、B系，研音，你都可以選。”

母親大人眼睛從上到下掃視她，板著妝容精致的臉，氣聲道，“還有寫真集分成，你是不是想氣死我。”

“我告訴你！這件事沒得商量，橫道宗嗣這混蛋，他騙了你，也騙了媽媽。”

“這個混蛋！他嘴上拿著照片試鏡，結果呢？現在全日本的男人都拿著我女兒的裸、照像瘋狗一樣發情。”

“你竟還幫著他說話，你氣死我吧，你把我氣死了，你就能和他鬼混。”

“母親大人，不是這樣的，您誤會了，宗嗣君他……”蒼井優捉著母親大人衣袖，想要替橫道宗嗣解釋。

“住嘴！你……你要是想不明白，就給我繼續跪著，跪到想明白為止。”

“關于事務所，就簽約吉本，這件事沒得商量。”

“優子，媽媽都是為了你好，遲早有一天，你會明白媽媽的苦心。”

“母親大人！”

母親大人一甩衣袖，蒼井優被帶著摔倒在地，她眼神冰冷，轉身關上燈，沿著樓梯走上樓。

客廳被黑夜籠罩，蒼井優雙膝跪地，晶瑩的淚珠砸在冰冷的木地板，摔的四分五裂。

她銀牙咬緊嘴唇，默默跪著，那樣的決心，像是要一直跪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