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煜和他的《活埋》入選柏林電影節(jié)主競賽單元的消息,像一顆深水炸彈,在年味尚未散盡的國內(nèi)電影圈轟然炸開,激起的巨浪迅速席卷了媒體和圈內(nèi)人的神經(jīng)末梢。
”
第二天的報紙娛樂版頭條幾乎被同一條新聞霸占:
《21歲北電學生自導自演作〈活埋〉,強勢殺入柏林主競賽!》(大眾日報)
《西北小子曹煜,一“埋”驚天下!柏林電影節(jié)見證中國最年輕入圍者誕生》電影周刊)
《“活埋”的野心被柏林挖出!曹煜:下一個大師起點?》(新京娛樂)
網(wǎng)絡論壇更是炸開了鍋。除了驚嘆于曹煜的年齡和“自編自導自演”的全能標簽,他那張在鼎天工作室門口被抓拍到的、帶著冷峻的側(cè)臉照,瞬間引爆了討論:
*臥槽!這顏值!這氣質(zhì)!說三分似尊龍都謙虛了!關(guān)鍵才21歲!”
“西北風沙吹出來的雕塑臉,配上柏林的光環(huán)…絕了!內(nèi)娛有救了!”
《活埋》?聽名字就夠狠!北電小放映室看過的人都說窒息感拉滿,柏林有眼光!”
“鼎天工作室?北影廠邊兒上那小院?這草臺班子真干進柏林了?魔幻現(xiàn)實主義!”
“西北天才”、“尊龍遺珠”、“柏林新皇”……各種標簽開始漫天飛舞,曹煜的名字一夜之間從默默無聞變得滾燙。
圈內(nèi)的反應更為復雜多元。
第五代導演,*震驚之余,更多的是審視與好奇。
陳凱歌在接受簡短電話采訪時表示:
“后生可畏。柏林的選擇一向有其獨到之處,期待看到這部作品。”語氣沉穩(wěn),聽不出太多波瀾,但這份來自頂級前輩的“后生可畏”評價,本身已是極高的認可。
第六代及更新生代,反應更為直接。賈樟柯在個人博客上簡短寫道:
“《活埋》入圍,實至名歸。曹煜的勇氣和表達,值得這個舞臺。
”演員夏雨在采訪中直言:“21歲?還自導自演?我21歲在干嘛?太刺激了!這哥們兒必須認識一下!”
港臺導演,徐克聽聞消息后大笑:“好!夠勁!柏林就需要這種生猛新鮮的東西!后生仔,有前途!”
關(guān)錦鵬則更關(guān)注表演:“自演?能在封閉空間撐起一部戲,這份表演功力不容小覷。”
張藝謀聽到消息,他沉默了幾秒,那張慣常嚴肅的臉上,嘴角慢慢向上牽起一個清晰的弧度。
“好,真好。”張藝謀的聲音帶著由衷的欣慰:
“這小子,在《幸福時光》劇組實習那會兒,我就看他不是池中物。眼神里有東西,想法也野,就是太倔,像頭西北的小狼崽子。”
他眼前仿佛浮現(xiàn)出那個在片場角落默默觀察、偶爾被叫去搬器材也一絲不茍、休息時卻總捧著書或劇本的俊朗年輕人。
曹煜身上那種混合著泥土氣息的執(zhí)拗和與年齡不符的沉靜,以及偶爾流露出的、近乎尊龍般的古典疏離感,都讓他印象深刻。
“他敢把《活埋》那種本子拍出來,還敢自己鉆進去演,我就知道他這股勁兒遲早要闖出來。”張藝謀語氣肯定:
“柏林選得好。那片子的生猛勁兒和絕望感,是裝不出來的,是他骨子里的東西。”
這時,董捷正好從旁邊走過,似乎要去配音間。她聽到“曹煜”和“柏林”的字眼,腳步微不可查地頓了一下,側(cè)臉線條有一瞬間的僵硬,但很快恢復如常,目不斜視地快步走開了。
張藝謀的目光敏銳地捕捉到了董捷那一閃而過的細微反應。他臉上的笑容淡了些,眼底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了然和復雜。
劇組里那點短暫而隱秘的風花雪月,瞞不過他的眼睛。年輕人的沖動與荷爾蒙,他理解,但也深知其中的麻煩。他輕輕嘆了口氣,對著電話說:
“告訴那小子,柏林是戰(zhàn)場,不是終點。沉住氣,好好準備。他的路……還長著呢。”最后一句,似乎意有所指,帶著過來人的提醒。
范兵兵的公司:經(jīng)紀人王京花興奮地抓著范兵兵的手,帶著沒有簽約曹煜的遺憾道::
“兵兵!你眼光太毒了!曹煜這一飛沖天,你倆就是金童玉女,話題度爆表!趕緊的,趁熱打鐵!”范兵兵臉上笑著,心里卻想著曹煜,甜滋滋的,又隱隱有些說不清的擔憂——他站得越高,屬于她的那個簡單的曹煜,會不會就越遠?
王朔在某個飯局上聽聞,呷了口酒,嗤笑一聲:
“柏林?也就唬唬外行。不過這小子21歲敢這么玩兒命,是塊料。比那些個油頭粉面的強。語氣刻薄,但評價不低。
一些同齡的年輕導演/演員,私下里難免酸溜溜:
“踩了狗屎運罷了…”、
“題材獵奇投機取巧…
”但公開場合,無一例外都送上了“祝賀”。
一時間,曹煜的名字成了最炙手可熱的符號。贊譽、驚嘆、好奇、審視,甚至一絲不易察覺的嫉妒,如同無形的潮水,涌向那個還在北影廠附近小院里消化著巨大驚喜的年輕人,以及他那部從“地下”被挖到世界舞臺中央的《活埋》。柏林的光環(huán)已然加身,而風暴,才剛剛開始。
曹煜在鼎天工作室看著網(wǎng)上這些人的吹捧和拉踩面無表情。
一個21歲的、來自西北的、沒有背景只有一腔孤勇和一部生猛電影的學生,就這樣以一種近乎蠻橫的姿態(tài),闖入了這個名利場的中心視野。
………
鼎天工作室的門窗緊閉,厚厚的窗簾拉得嚴嚴實實,但依然擋不住外面此起彼伏的喊聲和相機快門連成一片的“咔嚓”聲,像一層無形的、嘈雜的網(wǎng),緊緊包裹著這個小院。
屋里的煙霧更濃了,混雜著泡面、香煙和一種難以言喻的亢奮與緊張。
李力熊第N次從窗簾縫里縮回頭,咋舌道:
“我的老天爺……這陣仗!比廠門口等大明星還嚇人!老王,你剛才出去買煙真跟打仗似的?”
王磊叼著新買的煙,沒好氣地哼了一聲:
“廢話!差點沒讓那幫長槍短炮給活埋了!問東問西的,跟蒼蠅似的。我說我就是個打燈的,啥也不知道。”他嘴上抱怨,但眉宇間卻掩不住一絲與有榮焉的得意。
傅杰抱著他那臺寶貝攝影機,對著緊閉的門窗比劃,嘴里念念有詞:
“這光影……這構(gòu)圖……絕了!拍個紀錄片就叫《圍城》,外面想進來,里面……”他瞥了一眼安靜坐在桌邊的曹煜,把后面半句“里面想清凈”咽了回去。
收音師李哥則有些憂心忡忡:“這……這得鬧到啥時候?咱還干活不干了?”
曹煜沒說話。,手里無意識地轉(zhuǎn)著一支筆。桌上那臺破舊的收音機,正調(diào)到一個娛樂新聞頻道,里面女主播亢奮的聲音像針一樣扎進來:
“……難以置信的奇跡!年僅21歲的北京電影學院導演系學生曹煜,憑借其自編自導自演的電影處女作《活埋》,強勢入圍第51屆柏林國際電影節(jié)主競賽單元!這位外形酷似尊龍、氣質(zhì)獨特的西北青年才俊,一夜之間成為華語影壇最炙手可熱的新星……”
接著是另一個聲音,似乎是某個“資深影評人”在侃侃而談:
“……曹煜的出現(xiàn),打破了學院派的沉悶,帶來了野性的生命力!
他的《活埋》我看過片段(其實根本沒看過),那種極致的壓迫感和對人性的挖掘,堪稱天才手筆!我們有理由期待,他將成為繼張毅謀、陳楷歌之后,中國電影的又一位國際級大師……”
曹煜的筆“啪嗒”一聲掉在桌上。他臉上沒什么表情,甚至比平時更顯得疏離,只有那雙更像西北荒原上孤狼的眼睛里。
翻涌著極其復雜的東西——有一閃而過的荒謬感,有被過度解讀的不適,更深處,是一種冰冷的清醒。
“大師?”他低聲重復了一句,帶著濃重的西北口音,嘴角勾起一絲幾不可察的譏誚弧度。
他想起了在張毅謀劇組實習時,親眼看到張藝謀為了一個鏡頭在沙漠里反復折騰幾十遍的疲憊身影;
想起了田壯壯老師為了一個劇本細節(jié)跟他們爭得面紅耳赤的較真勁兒。大師?這頂帽子,輕飄飄得可笑,也沉甸甸得壓人。
手機在他褲兜里不停地震動,嗡嗡聲像一群惱人的飛蟲。他知道是誰——范兵兵的經(jīng)紀人王京花。
那個精明強勢的女人,當初想簽他時,眼神里是居高臨下的賞識和不容置疑的控制欲。被他拒絕后,那眼神變成了錯愕和隱隱的不快。現(xiàn)在呢?這震動里,恐怕只剩下赤裸裸的、急于榨取價值的灼熱了吧?
他不否認王京花的禮理念對他有可取之處,但他天生不喜歡被人掌控,他自己就有偏執(zhí)的控制欲,王京花的手,伸得太快了。
外面的喧囂透過窗戶縫隙頑強地鉆進來,混合著收音機里那些夸張的贊美和預測。
他感覺自己像是被從那個親手挖出來的、承載著所有掙扎和表達的“活埋”之棺里,硬生生拽了出來,暴露在刺眼得令人眩暈的聚光燈下。
只是這次的“活埋”,不再是地底的泥土,而是鋪天蓋地的名、利、欲望和無數(shù)雙或期待、或嫉妒、或?qū)徱暤难劬?gòu)成的流沙。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沒有拉開窗簾,只是透過那窄窄的縫隙向外看。
閃光燈的白光像無數(shù)冰冷的探針,試圖刺破這層薄薄的屏障。
他看到了幾張年輕記者亢奮的臉,也看到了幾個扛著機器、表情老練的資深娛記。
“柏林……”他心里默念著這個此刻承載了他全部夢想重量的地名。那里才是真正的戰(zhàn)場,是《活埋》該去的地方。
而不是在這里,被這些喧囂的泡沫包裹、定義、甚至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