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先上去準備致辭了。”

老唐鼻孔朝天，一副春光滿面的樣子。

“你怎么要致辭？”

說實話路明非不太明白，致辭怎么可能輪得到老唐，陳雯雯、趙孟華這些文學社的扛把子都閑著，有老唐什么事。

趙孟華手里拿著話筒，往銀幕那邊靠攏，蘇曉檣看著舞臺察覺不對也要起身。

電源像是一瞬間閉合，路明非突然想通了其中的關節。他雙目怒睜，瞳孔收縮如針，眸中兇光乍現，似金剛怒目，亦如噬人的惡鬼。

他從未覺得一個人如此虛偽而面目可憎。

有人想追求愛情，有人卻只想看人出丑。他能接受老唐輸在一個女孩的感情偏向里，但他接受不了趙孟華這樣惡趣味的用人當墊腳石。

“師兄，你最快多久能準備好？”

路明非在對話框里打著字，頭卻來回轉著目測銀幕中心離四周的距離。

對面很快就回話了，“人都找好，在包間外面侯著，就是再過一會兒可能保安要找過來了?！?

“有沒有多的衣服，給我也整一身?！?

“師弟放心，包在我身上?！?

芬格爾摁滅屏幕，把手并做喇叭狀。

“各位，客串的時候收斂一些，別給孩子們嚇著了?！?

四周的人悶在作戰服里依舊沉默，他們虬結的胸肌緊繃，脖頸青筋如盤根老藤。

他們本就是當地的精英，沒有必要聽從卡塞爾學院干員的指揮。

……

一切盡在趙孟華的掌握之中，三位群眾演員都上臺調整好了位置，銀幕前的復印紙等會兒就會放他的告白秘訣。

趙孟華往陳雯雯那兒看了一眼，女孩剛對上視線就害羞的撇開了臉，趙孟華心中大定，已是萬事俱備。

燈光一下黑了，全場發出“噓”的聲音。

一束光打在舞臺正中央，趙孟華捧著深紅的玫瑰就跳進了光里。

陳雯雯羞澀的低垂著頭，又舍不得移開目光，側頭用余光緊盯著臺上。

老唐不明所以，還在左右晃著腦袋沒搞清楚狀況。

“今天本該是我們……”

話被一聲巨響砸斷了，天花板落了一塊下來，不偏不倚，剛好選中了幸運嘉賓。

全身被黑色作戰服籠罩的人緊隨著被一腳踏破的天花板落了下來，所幸有充足的緩沖，除了有些硌腳和會發出奇怪的聲音以外沒什么缺點。

啞光的面料通體玄黑，防彈插板在胸前隆起，腰間掛載著彈匣。

頭盔線條冷硬，夜視儀翻了起來，護頸處的抗沖擊襯墊如龍鱗層疊。

“唐威，過家家還沒有結束嗎？任務緊急，該歸隊了。”

說話聲甕聲甕氣，卻透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蘇曉檣后知后覺的如受驚般抖了一下，滿杯可樂落地濺了誰一身，氣泡不停炸響。

老唐看了看復印紙的“i love you”，又看了看嬌羞被凝固在臉上的陳雯雯，此刻終于恍然。

全場所有人的目光此刻都匯聚在他身上，他曾經特意擺了那么多自以為帥氣的造型，重復做著干凈利落的投籃動作，可沒有一個人在意他。

他已經習慣自己是不值一提的無名小卒了。

老唐從紙袋里取出裹好的蒲公英，花摘時還是新鮮的，現在卻是扁塌而干枯。

又是一聲踹開影院大門的巨響，黑色作戰服感覺腳旁的東西又瑟縮了一下。一排相同服飾的作戰服魚貫而入，動作整齊劃一。

有人用重錘砸斷了惡作劇，想讓他借此說些風風光光的漂亮話。

他原本很擅長來著，不管是裝X還是說些多愁善感的話。

可老唐只是將花塞給女孩，嘴唇蠕動了一下，卻沒發出聲音。一把接過為首者遞來的頭盔，他抓的很緊，發出“啪”的一聲。

老唐踩著這輩子最標準的正步，帶頭朝門外走去，門外是天堂之門豁然洞開。

在場的所有人早就聽見外面熱鬧的過分，有著巨大刺耳的聲音。黑影從天而降，作戰服簇擁著老唐登機，旋翼掀起狂風，如刀割面。

人流不敢貼近，隔著段距離涌了出來，看著他們登機?！赌愕拿帧返闹黝}曲在這片小小的地方飄蕩，昨日要如泡影般消散，可沒有一個人回頭看看。

蘇曉檣朝地上扔了包紙，示意幸運嘉賓盡可自便。轉頭將那支帶著露珠的薔薇揣進懷里也離開了影院，留下的作戰服原本夾道立的筆正，見狀紛紛低下頭。

她今天見證了一段感情的悲劇落幕，但屬于她的故事才剛剛開場，她仍有時間和耐心。

……

“好的，那么我們再來談談入學的事。”

路明非脫下頭盔，看著底下的人群，他本來打算是讓師兄整輛豪車而已，這路子未免太野了些。

芬格爾甩了甩飄逸的鐵灰色散發，眼神殷切，塞給老唐那張他上次猶豫了半天的合同。

老唐接了過來，看也沒看就拿筆簽字。

“好，兩位從今天起就正式成為我的師弟了，等我給教授回個電話，拿到經費就帶你們出去下館子慶祝一下?！?

芬格爾說著轉身敲著駕駛員的座椅。

“前面記得停一下，把師妹也接上?！?

老唐接過電話，聽電話里外都絮叨個沒完。

“你想好了，確認入學嘛？”

電話對面的教授聲音急切而驚喜，仿佛他是什么送貨上門的肥肉。

老唐側過頭看路明非，他貼著邊晃悠著兩條腿，還朝地上招著手。

蘇曉檣應該在下面也看見他了，正和他打招呼呢，老唐心想。

“我確認入學?！?

一個電子女聲忽然響起，“唐威，性別男，編號A.D.0012，階級‘S’，列入卡塞爾學院名單?！?

“這是諾瑪，卡塞爾學院的電子秘書。你可以放心把一切事情都交給她安排?！苯淌谌缤蠇屪右话汴P切的為他答疑解惑。

“很高興見到你，唐威?！?

老唐大概是確實很有天賦，路明非還沒有獲得評價，想來不會算高。他自覺與一般人的差距已經猶如天塹，沒想到老唐作為他的部將竟更加勇猛。

入學以后一定要狠狠的壓榨老唐，做打手苦力啥的，至少也得把金庫的虧空填補回來，路明非這樣想著。

歷史便要從今日改寫，這幾個名字為諸多隱秘所知曉，終要登上世界的舞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