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并肩而行，穿過奧克海文鎮相對繁華的市場區，拐進了一條通往鎮子邊緣的岔路。

空氣中谷物烘烤的香甜與皮革鞣制的氣味漸漸淡去。

一種更原始、更接地氣的味道取而代之——干草、牲畜與泥巴混合的腥臊與刺鼻。

道路兩旁的房屋也從堅固的石木結構，逐漸變成了更為簡陋的木板房和泥坯小屋。

一些房屋的墻角下甚至還堆著未清理干凈的牲畜糞便，蒼蠅在上面嗡嗡地盤旋。

“鎮上唯一的馬廄就在前面了。”

萊拉捏了捏鼻尖，眉毛也跟著皺了起來，顯然對這里的氣味不太適應。

“馬廄主人叫巴德，那家伙是個出了名的奸商，眼睛里只有錢，一有機會就會狠狠宰你一刀。”

凱恩對此并不意外。

在奧克海文這種地方，能壟斷一項生意的人，或多或少都有幾分商人的市儈，這是生存法則。

沒走多遠，他們很快就看到了那座鎮上最大的牲畜交易場所。

它由一圈粗糙的木柵欄圍起，占地頗廣。

柵欄內是幾排低矮簡陋的馬廄，還有一個散發著濃重氣味的露天圍欄，里面圈養著幾頭耕牛和山羊。

一個身形干瘦，留著兩撇小胡子的中年男人正靠在柵欄門口，手里拿著一根草桿剔牙，懶洋洋地曬著太陽。

他內穿一件的亞麻短衫，外面套了件沾滿草屑的皮坎肩。

那人的一雙精明眼珠子在看到凱恩和萊拉走近時，滴溜溜地轉了一圈，隨即臉上堆起了一副熱情的笑容。

“噢，瞧瞧這是誰，烈風武道館最出色的格斗家，下一任‘烈風之拳’萊拉小姐，還有……”

巴德的目光在凱恩身上停留了片刻，尤其在他背后那柄顯眼的重型雙手大劍上多看了兩眼。

“還有我們奧克海文的英雄，‘哥布林災星’、‘戰爭酋長討伐者’凱恩閣下！什么風把兩位貴客吹到我這小地方來了？”

“巴德，省點力氣。”

萊拉雙手叉腰，毫不客氣地直接切入正題，顯然有過跟這位奸商打交道的經驗。

“我們要買三匹馬，兩匹用來騎，一匹用來馱東西。

“要能長途旅行的，結實、耐力好，最重要的是，遇到什么危險，不能一有動靜就受驚亂跑。”

“我巴德敢保證，整個奧克海文，甚至往南數三個鎮子，你都找不到比我這兒更健壯的牲口了！”

巴德一邊說著，一邊麻利地拉開柵欄門，做出一個夸張的“請進”手勢。

他領著兩人來到第一排馬廄前，指著一匹體格壯碩，渾身棕黑的馬說道：

“看看這匹，純種的石地馱馬！瞧瞧這寬厚的背，這結實的腿腳。

“別說行李了，就是拉著一車木材翻過小山坡都輕輕松松。

“而且它性子溫順，給口草料就能干活，絕不偷懶……一口價，12枚銀鷹！”

凱恩注意到這匹馬雖然看著壯實，但眼神有些呆滯。

而且馬蹄邊緣有磨損不均的痕跡，顯然是長期從事重體力勞作，關節可能已經有了暗傷。

不等凱恩開口，萊拉已經上前一步，伸手掰開馬嘴看了看牙口，又繞到后面拍了拍馬的后臀。

“巴德老板，這馬的牙都快磨平了，少說也有15歲了吧？買回去還能用幾年？我看最多值8枚銀鷹。”

巴德的笑容僵了一下，干咳兩聲：“萊拉小姐真會開玩笑，它可正值壯年！10枚銀鷹，不能再少了，這可是我的心頭肉！”

萊拉撇了撇嘴，沒再還價，而是催促道：“先看看別的。”

巴德又領著他們看了幾匹所謂的“良種馱馬”，都被萊拉三言兩語就挑出了毛病。

不是年紀太大，就是腿腳有恙，只是巴德死活不肯把價格降到十枚銀幣以下。

凱恩暗自點頭，萊拉在這方面確實比他懂行得多。

她不像那些養尊處優的貴族小姐，而是真的知道該如何從細節判斷一匹牲口的健康狀況和真實價值，這些都是在書本上很難學到的實用知識。

“乘用馬在這邊。”

巴德見在馱馬上占不到便宜，又熱情不減地將他們引向另一側的馬廄。

“兩位請看，這匹可是我們銀溪丘陵特有的品種，銀月馬！”

他指著一匹通體灰白，毛色在陽光下泛著些許銀光的馬，語氣里充滿了驕傲。

“體型優美，耐力驚人，最關鍵的是膽子大！就算是旁邊有狼嚎，它也只會打個響鼻。

“絕對是冒險者長途跋涉的最佳伴侶！而且價格十分優惠，一匹只要45枚銀鷹！”

這匹馬確實比剛才那些馱馬神駿不少，昂首挺胸，眼神靈動。

“還有這匹，”巴德又指向旁邊一匹肌肉線條分明，毛色赤紅的馬，“紅巖矮腳馬，山地奔行的好手。”

他嘿嘿一笑，語氣里帶著顯而易見的炫耀：“這可不是咱們艾爾多利亞本地的品種，它們的祖先來自世界之喉山脈的丘陵地帶，是矮人們最喜歡的坐騎之一。

“經過跟諾蘭西亞馬雜交后的品種改良，它們如今的體型與正常馬匹的大小無異，并且耐力絕佳，能適應各種復雜地形。

“性情自然就不用多講了，絕對極其穩定！就算是旁邊有士兵在對砍，它們也照樣能安穩地吃草。

“許多給商隊做護衛的傭兵，或者城里的巡邏衛兵，都偏愛這個品種。”

巴德頓了頓，比出四根手指：“這一匹得40枚銀鷹……別瞪我，這可是友情價，還是看在凱恩閣下保衛了小鎮的份上哩！”

萊拉來回審視著這兩匹馬，繞著它們走了兩圈，不時伸手撫摸馬的脖頸和背脊，感受著它們的肌肉狀態。

“品相確實不錯，”她點了點頭，隨即話鋒一轉：“可你這價格也太離譜了！一匹戰馬也不過一兩枚金盾，你這兩匹連戰馬的邊都算不上的，加起來竟然快要一枚金盾了？”

巴德立刻叫冤：“小姐，話不能這么說啊！整個奧克海文，除了我這里，你上哪兒找這么好的品種馬去？

“而且，它們可是經過專門訓練的，品質一般的馬我還不賣哩！冒險在外，安全可比什么都重要。

“更何況遇上危險，一匹受驚的馬能把主人甩下去摔斷脖子，我的這些馬可以帶著你逃出升天！

“多花點錢買條命，還能有比這更劃算的買賣嗎？”

萊拉比出五根手指：“這兩匹銀月馬和紅巖矮腳馬，再加上最開始我們看的那匹石地馱馬，我只能給你50銀鷹。

“要是同意，我們現在就付錢，不然我們就去鎮子外面那些村子問問，總有剛從前線退下來的傭兵或冒險者急著出手坐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