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白鹿自我治療的瞬間,謝青崖目光微凝。
那團純白靈氣中,一道微弱的金色印記悄然浮現,印記形狀如古老的樹木,散發著無比精純的先天靈韻。
若非謝青崖全神留意,一閃而逝的印記幾乎難以察覺。
印記浮現的剎那,一股難以言喻的微弱悸動,仿佛無形的漣漪,無聲無息地以白鹿為中心,向著葬龍嶺深處擴散開去。
很快,幾聲獸吼自葬龍嶺深處傳出,遙遙呼應著這道先天靈韻的波動。
謝青崖心頭猛然一動,警兆悄然爬上脊背,這葬龍嶺的深處,只怕有恐怖的存在。
“你是人類?”
療傷完畢的白鹿抬起頭問道,它的聲音十分清細,帶著一點怯怯的害羞。
謝青崖大吃一驚,據說五階妖獸才能口吐人言,這白白嫩嫩,看起來就很肥美可口的小鹿,竟是一頭高階妖獸?
既然如此,那就以前輩視之。
謝青崖恭恭敬敬地打了個稽首:“在下是人,姓謝,請問鹿前輩的法號?”
白鹿的眼神又開始變得困惑起來,顯然它理解不了“前輩”與“法號”這兩個詞。
“……你叫什么名字?”
“歡歡。”
“我就稱呼你為歡歡道友,你可叫我謝道友。”
“謝道友。”
“歡歡道友可知這蟒蛇的來歷?”
“山里的。”
“那歡歡道友也是這山里的?”
“娘親送我來的。”
妖獸也有媽媽!
那得是幾階的大妖!
謝青崖穩住心神,親切笑道:“歡歡道友,你剛才差點被這頭孽畜咬傷,不如早點回家去,省得你娘親擔心。”
“娘親不在山里。”
“那你娘親去哪里了?”
“娘親不在山里。”
白鹿固執地說道,雙眸垂下,長長的睫毛跟著垂落,遮住哀傷的表情。
謝青崖有些犯難,想必這頭妖獸學會說話沒多久,還無法組織語言,溝通起來頗為困難。
“天色不早了,你能自己回家嗎?”
聽到這句話,白鹿重新抬起頭,邁著纖細而優雅的步子,不緊不慢繞著謝青崖轉了一圈。
“我住在這里。”
“這里如何住?”
謝青崖眺望這片草原,除了大片大片的雛菊,連個遮風擋雨的山洞都沒有,要是打雷下雨,豈不是淋出病來。
“就住在這里。”
白鹿似乎擔心謝青崖不相信它,它往雛菊叢里一躺,輕盈地打了個滾,又輕盈地站起來。
再抬起頭時,嘴里還銜著一朵黃蕊白瓣的雛菊。
它把這朵花放進謝青崖手中,柔軟的舌頭不小心觸碰到謝青崖的手心,傳來一種濡濡而充滿生機的溫熱氣息。
“這是送給我的?”
“嗯。”
“多謝歡歡道友。”
“多謝謝道友。”
謝青崖明白它在表達剛才的救命之恩,急忙說道:“舉手之勞,無足掛齒,在下本來就要抓這頭蟒蛇。”
白鹿歪了歪頭,精致而小巧的鹿角跟著歪了歪,問道:
“為什么抓它?”
“它的心頭血對我有用。”
“還要嗎?”
“還有?”
白鹿轉頭望向更深處的山巒,用肯定的語氣說道:“很多。”
“……”
白鹿似乎在等著謝青崖做決定,如果謝青崖愿意,它不介意跟著他去山的深處。
謝青崖認為今天所見足夠豐富了,還是穩妥的好,他搖了搖頭。
“今天不去。”
“不去。”
“歡歡道友獨自住在這里,不怕它們來吃你?我是說大山深處的那些妖獸。”
“我在這里等娘親。”
“你娘親有說過什么時候來嗎?”
白鹿久久回憶著娘親與它分別時的話。
“沒有。”
“在下明白了,那便不打擾歡歡道友休息,在下告辭。”
謝青崖施了一禮,順著來時的路回去。
白鹿怔怔望著他走遠,忽然明白了什么,它纖細的四肢高高一跳,閃電般竄到謝青崖背后,咬住他的衣角。
“歡歡道友可還有事?”
謝青崖疑惑的目光讓白鹿有些退縮,它松開嘴,不說話。
“山崖里的藥材,是不是被你刨出來的?”
謝青崖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山田,白鹿還是不說話,卻低下了頭。
“沒事沒事,歡歡道友想吃就去吃,不過那藥材沒有靈氣。”
“嗯。”
白鹿低低地應道。
謝青崖想了想,從儲物袋中拿出幾枚凝元果,伸到白鹿的鼻子前面。
“在下這里有些果子,不知歡歡道友是否愛吃?”
凝元果上淡淡的靈氣立刻吸引住了白鹿,它試探著伸出舌頭,就著謝青崖的手心吃起來。
朱紅色的漿果汁液自白鹿嘴里,流到謝青崖手心中,傳來清涼又香甜的感覺。
白鹿僅吃了兩枚,目光留戀地望著他手中剩余的兩枚,謝青崖會意,將這兩枚放到了一朵雛菊上。
“再見,歡歡道友。”
“再見,謝道友。”
謝青崖慢慢走出草原,走進密林,順著林間的縫隙望回去,白鹿站在原地,這次并沒有追上來。
一直走出密林,白鹿還是沒有追上來。
看著雪地上自己留下的兩排腳印,與之前白鹿纖細的蹄印并列在一起,謝青崖有些恍惚。
“會說話的白鹿……”
“一定很值錢!”
“還很溫馴,我怎么沒有締緣它?”
“它是五階妖獸,萬一抓了小的,引來老的,算了算了。”
他走進山田,俯身挖了兩棵大白菜出來,拍掉菜葉上的雪,抱在懷里回家去。
青霞正在做晚飯。
熟悉的煙火氣驅散了山中的那些奇事,他把大白菜遞過去,想了想,蟒蛇肉還是出售的好,萬一吃了中毒。
“這才申時,怎么就放學了?”
“夫子說下雪天,屋子里沒有炭火,學生們會凍出病來。”
“你冷不冷?”
青霞穿著舊棉襖,正揚刀剁著豬骨頭,臉上紅撲撲的冒著細汗。
“不冷。”
“二妹。”
“嗯?”
“沒什么……”
“吞吞吐吐的,哥你不對勁。”
“你們放學這么早,明兒我們去看小弟吧。”
“好!小弟的棉衣做出來了,一起送過去。”
青霞眼中綻放出喜悅,刀越發剁得起勁,很快剁完骨頭,又將大白菜的葉子一片片剝下來,放進水盆里清洗。
謝青崖坐到灶膛前,慢慢把曬干的柴火塞進爐灶里。
“哥,你不會燒火,還是我來吧。”
“誰說我不會。”
他鼓起腮幫,長長吹出一口氣,直到柴火猛猛燃燒起來,那口氣還沒有間斷。
青霞由衷贊道:“哥,你好厲害,一絲煙子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