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國富嘴角努力向上牽扯，試圖拉出一個“友善”的笑容，盡管因為疼痛而顯得僵硬、抽搐，甚至有些滑稽。

“林……林醫(yī)生！”李國富的聲音完全變了調(diào)，不再是之前的冰冷沙啞，而是充滿了急切，甚至帶著一絲刻意討好的意味。

與他前一刻恨不得將對方生吞活剝的樣子判若兩人！

變臉之快，讓所有人都瞠目結(jié)舌。

林楓也沒想到李國富這么果斷，竟然說變臉就變臉。

這是一個厲害的家伙！

李國富顧不上擦汗，也顧不上門外呻吟的手下，強忍著眩暈和幾乎要嘔吐的感覺，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和”而“尊重”，甚至微微向前欠了欠身：“誤會！天大的誤會啊！”

他語速極快，仿佛生怕林楓轉(zhuǎn)身就走，“是我李國富有眼不識泰山！手下人更是莽撞無禮，沖撞了您和這位護(hù)士小姐！我替他們向您賠罪！回頭我一定嚴(yán)加管教！”

李國富一邊說著，一邊用那只沒按著頭的手，極其麻利地從昂貴大衣的內(nèi)袋里掏出一個精致的名片夾，抽出一張鑲著金邊的名片，雙手微微顫抖地遞向林楓，臉上堆滿了痛苦與“真誠”混合的復(fù)雜表情：“鄙人李國富，做點小生意。林醫(yī)生您一看就是高人！是我李某人孟浪了，您千萬別往心里去！”

為了治療，李國富不會放過人任何一絲機會。

“您看……”李國富臉上的痛苦之色更濃，聲音帶著難以掩飾的急切和哀求，腰彎得更低了，幾乎是在懇求，“我這頭痛的老毛病，實在是……實在是折磨得我生不如死！求您發(fā)發(fā)慈悲，幫我看看！我李國富感激不盡！診金方面您盡管開口！只要您能妙手回春，多少都不是問題！就當(dāng)交個朋友，您看如何？”

這番話說得又快又急，充滿了商人式的圓滑和“誠意”。之前的囂張跋扈、陰冷威脅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剩下一個被病痛折磨到崩潰邊緣、不惜放下一切身段求醫(yī)的可憐蟲。

那刻意堆起的笑容，顫抖遞出的名片，以及話語中赤裸裸的“診金隨意開價”和“交個朋友”的暗示，將他的現(xiàn)實、精明和此刻的卑微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

整個醫(yī)館安靜得只剩下李國富粗重的喘息和他保鏢在門外的呻吟聲。

所有人都被這比翻書還快的變臉驚得目瞪口呆。

王曉妍站在林楓身后，看著李國富這前倨后恭的表演，眼中的冰冷鄙夷幾乎要化為實質(zhì)。

林楓的眼神卻依舊平靜無波，如同深潭古井。他看著眼前這張堆滿痛苦和虛偽笑容的臉，看著那遞到面前的金色名片，沒有任何動作。

他的嘴角甚至沒有一絲嘲諷的弧度，只是那眼神深處，仿佛掠過一絲極淡的、看透一切的漠然。

他沒有去接名片，也沒有回答李國富的哀求，只是用那雙平靜得令人心悸的眼睛，淡淡地看著他，仿佛在看一場與己無關(guān)的鬧劇。

這無聲的沉默，比任何拒絕都更具壓迫感。

李國富臉上的笑容開始僵硬，遞出名片的雙手微微顫抖，額角的冷汗流得更急了。就在他幾乎要支撐不住，準(zhǔn)備再次開口加碼時——

林楓終于開口了，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李國富痛苦的喘息：“李國富？”

“你的頭痛，根源不在神經(jīng)，也不在頸椎。是腦部血管的問題。左側(cè)顳葉深處，靠近蝶鞍區(qū)，有一個正在緩慢擴張的微小動脈瘤。它壓迫神經(jīng)，引起你右側(cè)太陽穴的劇痛和血管異常搏動，而且，它的血管壁已經(jīng)薄如蟬翼，破裂風(fēng)險極高。一旦破裂，”

林楓的聲音陡然加重，如同死神敲響了喪鐘，“就是致命的——蛛網(wǎng)膜下腔出血。”

“什……什么？！”

李國富臉上的痛苦瞬間被驚駭取代，瞳孔猛地收縮，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慘白，“血管瘤？你……你胡說八道！我上個月才在協(xié)和做的檢查！專家都說沒事！”

“它在非常規(guī)掃描的死角，且初期形態(tài)極其隱匿。常規(guī)影像，極易漏診。”

林楓的語氣依舊平靜，仿佛在陳述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事實，“你太陽穴青筋紫黯暴突，形如蚯蚓盤踞，此乃顱內(nèi)壓力異常，血行瘀阻將崩之兆。頭痛劇烈時，是否伴有瞬間的眼前發(fā)黑、耳鳴如潮，惡心欲嘔？”

李國富的身體晃了一下，臉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凈凈，冷汗瞬間從額角鬢邊滲出。

林楓描述的這些伴隨癥狀，如同精準(zhǔn)的手術(shù)刀，剖開了他極力掩飾的痛苦細(xì)節(jié)，分毫不差！

恐懼，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緊了李國富的心臟。他猛地一拍林楓面前的舊木桌，發(fā)出“砰”的一聲巨響，震得桌上的紫砂壺和茶杯都跳了起來！

“放屁！危言聳聽！”

李國富雙目赤紅，指著林楓的鼻子，聲音因為極度的恐懼而尖利變調(diào)，“我看你就是個江湖騙子！想嚇唬老子訛錢是吧？！”

他喘著粗氣，胸口劇烈起伏，太陽穴的青筋跳動得更加猙獰，“好！你倒是說說，治老子這‘要命’的毛病，你這‘神醫(yī)’打算要多少錢？！”

李國富語帶譏諷，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林楓迎著他暴怒的目光，眼神沒有絲毫波動，平靜得如同深潭，他緩緩豎起一個手掌。

“五百萬？”李國富嗤笑一聲，帶著濃重的不屑，“老子給你兩百萬！只要你現(xiàn)在能止住我的痛！”

林楓搖了搖頭。

“五千萬？”李國富的眉頭擰成了疙瘩，眼中怒火更熾，“小子，胃口不小啊！”

林楓依舊搖頭，在略顯昏暗的光線下，帶著一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一億？！你特么怎么不去搶銀行！”

李國富徹底暴怒了，最后一絲理智被恐懼和怒火燒斷。他猛地抓起桌上的那個舊紫砂壺，看也不看，狠狠地朝著林楓身后的藥柜砸了過去！

“哐當(dāng)——嘩啦——！”

一聲刺耳的碎裂巨響！

紫砂壺在堅硬的藥柜上撞得粉碎！

褐色的茶湯和鋒利的碎片四散飛濺，茶葉渣沾濕了柜門，也濺到了林楓潔白的衣襟下擺和旁邊王曉妍的護(hù)士服上。

溫?zé)岬牟铚退榱训拇善缤丝淌Э氐那榫w，狼藉一片。

“一億？！就憑你這破醫(yī)館？你這裝神弄鬼的幾根破針？你做夢！”

李國富嘶吼著，額頭青筋暴跳，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的困獸，“老子告訴你，老子就是疼死！也不會讓你這騙子得逞一分錢！我們走！”

他捂著再次劇烈抽痛起來的額頭，臉色鐵青，轉(zhuǎn)身帶著兩個同樣臉色不善的保鏢，怒氣沖沖地摔門就要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