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后,傍晚,獸園。
“嘩啦——”
清亮的水面破開,一個碩大頭顱緩緩升起。
殷蛟整個頭顱比之前大了整整一圈。
頭頂的獨角愈發崢嶸,閃爍著深紫色的幽光。
緊接著,是龐大的身軀。
漆黑鱗甲在昏暗天光下,反射著金屬的冷硬光澤。
每一片都像是精心鍛造的鐵片,嚴絲合縫。
他將身體舒展開,原本寬闊的水池,此刻竟有些擁擠。
他的身軀更長了,也更粗壯。
盤踞在池中,如同一截沉睡的黑色山脈。
每一寸肌肉都蘊含著噴薄的力量。
納濁境巔峰!
濁氣已經將這具妖軀淬煉到了極致。
再往前一步,便是煉骨境。
但想要突破到煉骨境,除了納濁巔峰以外,還需要一個東西。
百年鐵木心!
這是一種被濁氣染過的植物。
濁氣修煉法,需要在淬煉軀體之后,以能夠抵抗濁氣之物,來煉制根基。
例如其他妖的核心妖骨。
能夠成妖的濁獸,便說明,已經抵抗住了濁氣侵蝕。
他們身上的核心骨,自然就能作為這根基。
但如今,這世上,已經有近千年,沒有妖出現過。
當然,嚴格來說,也并非沒有。
殷蛟讓清珝調查過。
這世上,其實是有妖的,不過,那些妖,已經不再被稱之為妖。
而是妖仙。
涂山狐仙、氓山七仙等等種種。
那都是被上界仙家,允許存在于人世的妖仙。
不會害人。
同時,勢力也非常之強。
所以,殷蛟自然沒辦法,也沒這個本事,去找這些所謂妖仙。
拿到他們身上的核心之骨。
其他的妖也找不到。
不過,所幸,除了妖的核心骨外。
還有一樣東西。
可以作為妖族修煉,第二境煉骨境的根基。
便是這種,叫做“百年鐵木心”的東西。
此物生于淵界,可以完全抵擋濁氣侵襲,據說淵界靠近地府,尋常人難以達到。
所以數目極少。
但殷蛟早就打探到。
盛朝皇宮深處,專門封存各類不祥之物的“濁物封存處”。
恰好有這么一塊百年鐵木心!
……
東宮書房內。
檀香裊裊,分身殷驕正坐在案前,放下手中,一本名為《貓妖傳》的,與妖相關的幻想類傳記,抬頭看向門外。
“衛護衛。”
話音落下,門被推開。
衛離一身青衣勁裝,悄無聲息地走了進來:“參見殿下!”
“明日。”
殷驕抬頭看著對方:“本宮要去濁物封存處!”
衛離略皺眉頭,不清楚太子去那地方,是要做些什么。
但她知道,有些事情該自己過問,有些事情,不該。
所以,她只是低頭領命。
“是。”
隨后便轉身退了出去,將門輕輕帶上。
……
……
……
夜色深沉,寒風卷著幾片枯葉,在宮墻角落里打著旋。
御膳房后院,一處無人的柴房邊。
張德貴縮著脖子,一張蠟黃的臉在風中更顯憔悴。
他不安地搓著手,眼神不停地向四周瞟。
陰影里,一道人影無聲無息地出現,像融入黑夜的影子。
“事情辦得怎么樣了?”
那人影開口,聲音嘶啞,像兩塊砂紙在摩擦。
“辦……辦了……”
張德貴的聲音發顫,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我……我一直都按照您的吩咐,在太子的飲食里,下慢性的毒……”
“那為何太子殷驕,看著跟個沒事人一樣?”
陰影里的聲音透出一股寒意,“你要知道,皇后娘娘的耐心是有限的,你不想讓你家人活了?”
“我……我也不知道啊!”
張德貴立刻著急起來,急得快要哭出來了,“那毒我真的下了,我真的親眼看到太子吃了那些東西,為太子試毒的宮女,都好幾個身體有恙了……可太子殿下他就是沒事,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甚至飯量反而越來越好了……”
“廢物!”
那人影低喝一聲,露出一雙陰鷙的眼睛。
“幾乎皇后娘娘沒時間跟你耗下去了!聽著,從今天起,換藥!”
那人從袖中摸出一個小小的紙包,丟在張德貴腳下。
“這是‘絕魂散’,里面有濁氣,只要吃了之后,便會失去神智,變成傻子。明天早上,你就給太子下進去!放心,這藥得過上一段時間,才會起效,你有充足的時間逃出太子府,到時,皇后娘娘自會安排,讓所有人以為,太子是去了禁林之后,染上了濁氣。”
張德貴渾身一顫,像是被蝎子蟄了,猛地后退一步,驚恐地看著地上的紙包。
“不……不行啊!這……太子殿下的飯菜都有人試毒,這種毒,一定會被查出的……”
“你很聰明,不過,你沒有選擇。”
那人影的聲音冷酷得不帶一絲情感,“要么,太子死,你和你那病癆鬼婆娘活。要么,太子活,你們全家,都得給他陪葬!”
那人影逼近一步,聲音壓得更低,如同魔鬼的私語。
“想想你那婆娘,她還能撐幾天?想想你自己,你都已經下過毒了,等事情敗露,你以為你能活?有些事情,做了,就沒有回頭路了。”
“給你兩天時間,若是兩天后,太子還好端端地活著,你就等著給你家婆娘收尸吧……”
那道身影說完,快速離去。
張德貴臉上,血色瞬間褪盡,雙腿一軟,癱坐在地。
他痛苦地抱住頭,身體劇烈地顫抖著,喉嚨里發出野獸般的低聲嗚咽。
一邊是太子的知遇之恩,是救了他婆娘的活命錢。
另一邊,卻是家人的性命,是懸在頭頂的屠刀。
張德貴真的不知道,自己究竟該做何選擇……
就這么過了許久之后。
張德貴劇烈顫抖的身體,才緩緩平息。
他抬起頭,眼中滿是血絲與絕望。
最終,他還是撿起那毒藥,閉上眼,重重地低下了頭。
……
……
……
東宮膳廳,晨光正好。
桌上的早膳一如既往的精致。
一碗熬得雪白粘稠的魚片粥,幾碟翠綠爽口的小菜。
賣相極佳。
殷驕用湯匙舀起一勺,送入口中。
米香和魚肉的鮮美在舌尖化開,暖意順著喉嚨滑入胃里。
他又夾起一筷子青菜,咀嚼著,感受那清脆的口感。
自打有了這具分身,他愈發沉迷于這些熟食的滋味,那是根植于另一段記憶深處的本能。
就在他準備喝第二口粥時,舌尖卻忽然傳來一絲極其細微的麻。
味道不對!
殷驕的動作停住,湯匙懸在半空。
停了一下之后,他又舀了一勺,送進嘴里。
仔細品味了一番。
他愈發確定了。
味道不對!
今日的早飯,沒有以往那么好吃了。
而且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