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長坐在后排，隱隱約約聽到葉喬斯給劉想上課時的嘲諷，登時變了臉色。
“這……這人會教課嗎？”
“就是，什么素質？怎么能彈著彈著就開始罵人呢？”
“孩子跟著聽，學壞了怎么辦！”
“這網紅就是素質差！沒教養！也不知道是走什么歪門邪道炒作起來的。”
……
家長在后排竊竊私語，孩子們坐在前排，抓耳撓腮坐立不安。
“臺下的各位家長，如果不想聽可以帶著孩子離開，我這節課不是義務公開課，你們想聽就聽，不想聽就趁早帶著孩子去公園，活動活動還能鍛煉鍛煉身體！”
葉喬斯聽著后排家長的話，頓時火冒三丈。
上輩子的學生，哪個不是哭著喊著想和他學琴。挨罵甚至是一種榮幸，說明還有得教。
如果葉喬斯只往錢看，靠在椅子上坐著沒事就輕飄飄說兩句，把孩子哄得高高興興，但練了一年，還練不出一首完整的曲子，那學著還有什么意思？
琴行里隨便找個會彈599的老師幾十塊錢就能干，還能換著花樣把孩子夸成花。
學樂器本來就是一個辛苦活，小孩子的專注力只有15分鐘，讓他們一動不動大半個小時，一開始誰能坐得住？
覺得難彈就休息，想吃零食就放縱，不在這時候培養毅力，未來可想而知，在無數次的半途而廢中不斷消耗熱情，直到失去成就感。
“你怎么說話呢？什么叫我想聽就聽！你不就一個臭彈曲兒的，往前倒幾年都是下九流的行當，要跪在地上討客人賞，有什么可橫的？”
？
在葉喬斯的教學生涯里，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家長。
往日跟他學琴的學生，都是國內外天賦和努力都頂尖的孩子，家長也都分外支持孩子喜歡的專業。
情況往往是這樣，低級失誤在葉喬斯這里是不被允許的，比如節奏問題、連篇的錯音和磕磕絆絆地演奏。
和他上課的前提，是學生已經把譜面上的工作做到了90%，在他的帶領下完成最后10%的沖刺和修飾。
當學生的水平已經在平均線以上，卻連照著譜子一板一眼流暢彈下來都做不到，只能說明一件事，課下沒有認真練。
連對待自己專業的事都抱著敷衍的態度，不罵他罵誰？
所以，葉喬斯在琴邊罵的時候，家長在旁邊的沙發上罵得更狠。
剛才家長的話分明是侮辱人格，葉喬斯不可能繼續忍，他高聲反問：“我罵我自己的學生跟您有關系嗎？這堂課我邀請您來了嗎？我罵您了嗎？我就算罵，也是對事不對人，我人身攻擊了嗎？”
“我說您樂意聽就聽，不樂意聽就滾，您如果耳朵聽不見我就大點聲再說一遍！”
“樂意聽就聽，不樂意聽，就滾！”
葉喬斯站在音樂廳正中間，凌厲地正視著不遠處一位中年婦人的眼睛。
興許是被葉喬斯的氣勢所震懾，女人上前幾步，抓著她女兒的手狼狽地轉身就走。
“貝貝媽媽，你等等……”
高老師見狀，安撫地看了葉喬斯一眼，跟著追上去。
幾個年紀稍大的學生，目睹眼前發生的一切，一邊為劉想感到尷尬，一邊又為那位貝貝媽媽的話由衷地憤怒。
高老師旁敲側擊問過他們和葉喬斯上課的意愿，他們害怕收費高昂拒絕了。
可這不代表他們不想上！
這么年輕的鋼琴大師扳扳手指頭就能數得過來，被老師罵幾句怎么了，他們學琴到現在被罵得還少嗎？
有的時候就是老師罵得越狠，學得越快，記得越牢！
“行了，現在開始從頭彈！注意節奏！”
葉喬斯看著臺下陸陸續續走了幾個家長和幼童，瞬間空曠了不少，感覺呼吸都通暢了。
而劉想此刻正經歷著天人交戰。
他經歷過多次比賽和演出，從來沒有被人罵到狗血噴頭。
和其他同學做室內樂的時候，開口噴人的永遠都是他，現在位置對調，劉想心里頓時升起一股巨大的委屈和憤怒，鼻子瞬間變得酸澀。
臺下雜七雜八的聲音讓他認清了一個現實，他被葉喬斯當著眾人的面罵慘了。
是撂挑子不干？
還是接著彈？
“哦好！”他低聲應到。
想到葉喬斯的實力，他認識的所有老師都望塵莫及，劉想硬生生吞下這口氣，從頭開始彈。
一邊彈，一邊聽著葉喬斯旁邊發出指令。
“節奏穩住！”
“旋律！聽不清！”
“右手，右手連線！”
……
劉想陷在之前的情緒里無法自拔，他聽到葉喬斯的指令卻無法立刻做出應對。
就這么磕磕絆絆地彈完了全曲。
神經高度緊張，劉想的手掌心冒出一層薄薄的汗水，拿起琴蓋上準備的小毛巾擦了擦手，又擦擦額頭的虛汗，愣愣地看著葉喬斯。
葉喬斯看著，嘆了一口氣。
都是他的錯，對劉想的期待抱得太高了，本以為天賦異稟，沒想到是個勤學苦練的普通人。
“劉想，你會喘氣嗎？”葉喬斯幽幽地問了一句。
“啊？”什么奇怪的問題？
“你會不會喘氣？”葉喬斯又問了一遍。
“……會……我會。”劉想趕忙答道。
他從小學到了科學的演奏方法，再加上長時間的練習，才能在年紀輕輕就拿到許多比賽的獎項。
可再往上走，以劉想目前的理解能力確實過于困難。
葉喬斯又一次懷疑了自己的眼光。
“這首曲子要彈出一種呼吸感。呼吸感是什么感覺，你要讓人聽出來你的斷句，你的氣口。”
“沒有人能鼻子吸氣，嘴巴吐氣，兩件事同時一起干的！”
“曲子的重音在反拍，你這練了兩年，把旋律主線條都練沒了。”
“現在要忘掉之前學過的所有處理，重新調整。”
劉想聽葉喬斯把自己彈得這首曲子批得一文不值，低頭緊緊攥著雙拳，“別的老師都說沒有問題。”
……
“別的老師？別的老師說沒有問題那你就跟著他上吧，我的教學風格就是這樣，你如果不習慣我們就不上了。”
“啊？”劉想說完就后悔了，在一個同齡人面前他總是忘記葉喬斯恐怖的演奏水平。
說著，葉喬斯就抬腳走向門口。
是他飄了。
現在沒人把他說的話當回事，這還上個P！
肖賽冠軍，他非拿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