詢問室，葉喬斯和喬一陽坐在陸玲的對面。

陸玲將一張打印出來的模糊監控圖像攤在桌上，旁邊的刑偵技術員調出處理清晰度后的幾幀放大圖。

“這就是那個人，經過我們比對，這個人就是那個司機。”陸玲說道。

喬一陽盯著那張模糊監控照看了好一會兒，眉頭越皺越緊。

“這人……”他猶豫地說道：“我不敢說百分之百確定，但是，我總覺得看著眼熟。”

“眼熟？”陸玲立刻追問道：“在哪里見過？”

葉喬斯直直地看著喬一陽。

這人是誰？

難道和葉喬的父母有關系？

“不是在公司，也不是普通場合。”喬一陽搖了搖頭，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那張圖。

他的眼中突然閃過一連串復雜的情緒，好像做了一番心理斗爭，遲疑地開口說道：“這人……好像是王遠志的朋友……”

“什么？王淑的弟弟？”葉喬斯怎么也沒猜到，想殺他的人竟然會和王淑有關系。

“我不敢確定……”喬一陽皺著眉頭搖搖頭說道：“我和王淑結婚那年，在她老家那邊的婚宴上好像見過這個人。”

“你記得他叫什么嗎？”陸玲問。

喬一陽沉默片刻，緩慢地搖了搖頭說道：“不記得了。王淑當時叫他‘小趙’還是‘小黃’，但那場婚禮人太多，我也沒怎么正眼看過那人。”

“你確定嗎？”陸玲問道。

喬一陽又是搖搖頭，說道：“我不確定。我就是記得那個人有六根手指頭都直不起來，王傳志說小時候被敲斷的，所以當時我有印象。”

陸玲的眼中閃過一道欣喜，有譜！這個人就是手指非自然彎曲，特征很明顯！

她接著問道：“你記得他叫什么嗎？”

“記不清了，但人挺瘦，說話總低著頭，眼睛一直不看人，王淑她弟弟跟他關系很好，說是在外地搞工程的。”

“具體做什么工作的？”

“當時王淑說他在外面混得挺好，別的就不清楚了。那之后好像就沒見過了。”

陸玲點點頭說道：“也就是說，他沒見過葉喬。”

“對。”喬一陽肯定地說道，緊接著他又說：“不一定！我沒帶葉喬回過王淑的老家，但我不知道他知不知道葉喬，畢竟孩子的照片網上到處都是。”

陸玲點點頭，“你愿意幫我們整理一下婚禮那天的賓客名單嗎？”

“可以是可以……”喬一陽面色難看地說道：“但是所有的禮單和舊相冊都在王淑那里，我們……離婚后我沒去過老房子……”

“沒事，這個交給我們。”陸玲擺手說道：“你如果看到照片能認出來嗎？”

“如果能找到這個司機正面照，也許能確認。”喬一陽謹慎地說道：“但現在這張模糊的監控圖……我不敢肯定，只能說像，不能說就是他。”

她轉向喬一陽說道：“我們會依法調取王傳志的通訊記錄和銀行賬戶，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我明白。”喬一陽聲音低啞，“該查就查，我和王淑已經離婚了……其他的，就該怎么辦怎么辦吧。”

喬一陽說罷，佝僂著身子和葉喬斯走向停車場，腳步托在地上發出粗糙的摩擦聲。

葉喬斯一言不發，跟在喬一陽身側，兩人一前一后，在路燈下拉出兩道安靜的影子。

走了一會兒，喬一陽忽然開口說道：“你信我嗎？”

葉喬斯一愣，抬頭看了他一眼，想開口卻沒回答。

在他的記憶里，喬一陽是世界上現存的、對葉喬最好的人，自從葉喬斯重生后，喬一陽更是和他處得像朋友和兄弟，將生活的重擔一把扛在自己的肩上。

他懷疑誰也不會懷疑他。

可……剛剛在陸玲警官那里，嫌疑人很有可能牽扯到王淑的弟弟，葉喬斯不得不謹慎再謹慎。

“我不是推卸責任。”喬一陽繼續聲音低沉地說道：“那時候，王淑不是這個樣子的。你知道我和你媽媽相依為命，那個時候的王淑剛從農村走出來，身上帶著一股子頑強的生命力，我……”

說著，喬一陽捂住了臉。

“舅舅，你不需要解釋。”

葉喬斯還是決定相信自己的直覺，而且，他身上的危險預警器是他目前最重要的底牌。

“可我過不去！”喬一陽突然停下腳步，轉頭看著他說道：“樂樂，要是因為我娶錯了人，才給你惹了這一身麻煩，我真的沒臉去見你媽媽。”

他咬了咬牙，低下頭說道：“剛才我看著那照片，心里就一直在想，要是我沒有娶王淑，是不是就沒這些事了？”

“你媽媽當時就對王淑頗有說辭，我就和著了魔一樣一定要娶她。誰想能把日子過成這樣啊……”

葉喬斯聽著喬一陽的懊悔，一言不發。

喬一陽補了一句說道：“我不是怪她不好……雖然王淑確實不是個省心的，但她知不知道這件事……我還真說不準。”

葉喬斯終于開口說道：“舅舅，這件事和您沒有關系。你不用想太多。”

“可我怕！”喬一陽忽然有些激動，他的聲音有些哽咽，眼眶微微發紅，“是我親手把人娶進門的。”

葉喬斯淡淡地安撫道：“這件事和王淑、王傳志有沒有關系，還要等警方的調查，舅舅您不用先下結論。”

“可如果真有關系呢？”喬一陽急促地問道。

像是在質問他自己，又像是從葉喬斯這里尋找一線生機。

“您想得太多了。”葉喬斯輕聲說道：“我不是不講理的人，舅舅。”

他快走幾步，走到喬一陽身邊，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我不怪你，是真的不怪你。”

那道身影如一塊石頭，重重地壓在喬一陽的心口，他在夜里輾轉反側難以成眠。

第二天一早，葉喬斯看到喬一陽碩大的黑眼圈，心里都明了卻一句話也不說。

二人如往常一般，喬一陽將外甥送到學校門口，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教學樓后才放心離去。

接著，他沒有往環線上開，而是一打方向盤，拐到了旁邊的老舊小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