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晚跟著蛇族男子在黑森林中穿行，每一步都小心翼翼。月光被茂密的樹冠遮擋，只有零星的光斑灑落在地面的腐殖質上；四周不時傳來詭異的聲響，像是某種生物在暗處窺視。

“跟緊。”男子頭也不回地命令道，聲音冷得像冰。

姜晚加快腳步，卻因為看不清路而絆了一下。男子瞬間轉身，手臂如閃電般伸出，穩穩扶住她的肩膀。那一瞬間的接觸讓姜晚打了個寒顫——他的體溫低得驚人，簡直不像活人。

“謝謝。”姜晚小聲道謝，卻發現男子已經松開手，繼續前進了。

真是個怪人。姜晚在心里嘀咕，卻不敢抱怨出聲。她仔細觀察著前方的背影：男子身形修長，動作優雅而精準，每一步都像計算過一樣，避開所有可能發出聲響的枯枝；他的黑發在腦后松松地扎起，隨著移動輕輕擺動，如同真正的蛇尾。

“那個……請問怎么稱呼你？”走了一段路后，姜晚鼓起勇氣問道。

男子沉默了片刻，才簡短回答：“穆辰。”

姜晚在記憶中搜尋這個名字，突然倒吸一口涼氣——穆辰，銀蛇部落大巫醫的養子，蛇族最年輕的狩獵隊長，在原主的記憶里被描述為“冷血無情”的殺手。據說他曾單槍匹馬剿滅過整個狼族襲擊小隊。

“現在知道害怕了？”穆辰察覺到她的反應，語氣中帶著諷刺。

姜晚咬了咬下唇：“我只是……沒想到會是你救了我。”

穆辰突然停下腳步，轉身面對她。月光透過樹葉的縫隙，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那雙蛇瞳在黑暗中微微發亮。

“我也沒想到，”他慢慢地說，“會在這里遇見金豹部落的‘明珠’。”“明珠”二字咬得極重，滿是諷刺。

姜晚臉頰發燙。在原主的記憶里，“明珠”是父親對她的愛稱，但現在聽來卻像個笑話。一個毒害同族的“明珠”？

“我已經不是了，”她低聲說，“現在的我什么都不是。”

穆辰盯著她看了幾秒，突然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強迫她抬頭。這個動作讓姜晚心跳加速，但不是因為恐懼——近距離看，穆辰的五官精致得近乎妖異，高挺的鼻梁下是一雙薄唇，唇角自然上揚，即使面無表情也帶著幾分危險的笑意。

“眼神變了，”他若有所思地說，“流放能讓人改變這么多？”

姜晚心頭一跳——他能看出來這具身體里換了靈魂嗎？

就在這時，一陣微弱的熒光吸引了姜晚的注意。她轉頭看去，發現不遠處的地面上生長著一簇發著淡藍色光芒的小草，其中一株被踩斷了莖干，熒光正逐漸暗淡。

“等等。”姜晚掙脫穆辰的手，不由自主地走向那株小草。

“別亂跑。”穆辰警告道，但姜晚已經蹲在了那簇熒光草旁邊。

一種奇怪的沖動驅使她伸出手，輕輕觸碰那株受傷的植物。指尖接觸的瞬間，一股微弱的刺痛感傳來，緊接著是一陣模糊的……情緒？姜晚說不清楚，但她能感覺到這株小草在“痛苦”。

“對不起……”她下意識地低語，用手指小心地將斷莖對齊。

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在她手指觸碰的地方，斷口處開始滲出淡淡的藍光，斷莖竟然慢慢愈合了！整株小草重新挺立起來，熒光也變得明亮了許多。

姜晚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切，耳邊突然響起穆辰急促的呼吸聲。她抬頭，發現蛇族男子正死死盯著她的手，眼中閃爍著難以置信的光芒。

“靈語者……”他低聲說道，聲音里有一絲姜晚讀不懂的情緒。

“什么？”

穆辰沒有回答，而是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讓她皺眉：“你真的是巫醫學徒？”

“我……我學過一些醫術……”姜晚含糊其辭，不明白他為何如此激動。

穆辰的目光在她臉上搜尋著什么，最后松開了手：“走。天快亮了，我們得在日出前趕到臨時營地。”

接下來的路程，穆辰的速度明顯加快了。姜晚勉強跟上，腦海中卻不斷回放剛才的奇異現象。她能治愈植物？這是這具身體原本的能力，還是她穿越帶來的變化？

大約一個小時后，他們來到一處隱蔽的山洞。洞口被茂密的藤蔓遮擋，內部空間不大但干燥整潔，角落里堆放著一些獸皮和陶罐，顯然經常有人使用。

“休息。”穆辰簡短地說，從洞壁的凹槽中取出一個水囊扔給她。

姜晚感激地接過，大口喝水。這一夜的經歷讓她精疲力盡，現在終于能松一口氣了。她靠著洞壁坐下，突然注意到穆辰的左臂有一道傷口，暗紅的血跡已經干涸在黑色衣袖上。

“你受傷了！”她驚呼。

穆辰看了一眼傷口，不以為意：“小傷。”

“讓我看看。”姜晚不顧他的反對，執意檢查傷口。那是三道平行的爪痕，雖然不深但邊緣已經有些發紅，“需要清理包扎，否則會感染。”

穆辰挑眉：“流放還帶著醫藥？”

姜晚咬了咬唇，突然想起剛才的熒光草：“也許……植物能幫忙。”

她環顧四周，目光落在洞口的一株不起眼的綠葉植物上。鬼使神差地，她伸手觸碰它的葉片。這一次，感覺更加清晰了——她似乎能“聽”到這株植物微弱的“意識”，它在“告訴”她，不遠處有可以止血的草藥。

“等我一下。”姜晚沖出山洞，按照那種奇妙的指引，在不遠處的巖石后面發現了幾株開著紫色小花的植物。她摘了幾片葉子，揉碎后帶回洞中。

“這是什么？”穆辰警惕地問。

“應該是……止血的。”姜晚也不確定，但內心有個聲音告訴她這是對的。

她小心地將碎葉敷在穆辰的傷口上。片刻后，傷口的出血果然止住了，紅腫也消退了一些。

穆辰的表情變得復雜：“你不知道紫心草？這是最常用的止血藥之一，巫醫學徒不可能不認識。”

姜晚心跳漏了一拍——露餡了！她急中生智：“我……我主要學習理論，實際操作不多。”

穆辰似乎接受了這個解釋，但眼神依然充滿探究：“靈語者天生就能與植物溝通，但近百年來獸人大陸只出現過三位。最后一位在二十年前就去世了。”

姜晚驚訝地睜大眼睛：“你是說，我能和植物交流？”

“你剛才不就是這么做的嗎？”穆辰反問，“別告訴我你不知道自己是什么。”

姜晚啞口無言。看來在這個世界，與植物溝通是一種罕見的天賦，而她現在莫名其妙擁有了這種能力。

正當她思考著這意味著什么時，遠處傳來一陣狼嚎。穆辰瞬間繃緊身體，將姜晚拉到身后。

“狼族巡邏隊，”他低聲說，“他們不該出現在這么靠近蛇族領地的地方。”

姜晚緊張地問：“他們在找什么？”

穆辰看了她一眼：“可能是找你，也可能是找我。”

“找你？”

“銀蛇部落最近不太平。”穆辰沒有詳細解釋，而是快速收拾起洞中的物品，“我們得換個地方。”

他們剛準備離開，洞口突然傳來枯枝斷裂的聲音。穆辰一把將姜晚推到角落，自己擋在她前面。下一秒，一頭巨大的灰狼沖進山洞！

穆辰的反應快得驚人，他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把骨刀，精準地刺向灰狼的眼睛。灰狼慘叫著后退，但更多的狼影出現在洞口。

“跑！”穆辰推著姜晚往山洞深處去，“后面有個小出口！”

姜晚跌跌撞撞地在黑暗中前進，身后傳來打斗聲和狼的嚎叫。她內心掙扎——就這樣丟下救命恩人逃跑？

“穆辰！”她轉身大喊。

一頭狼突破穆辰的防線，朝姜晚撲來。千鈞一發之際，穆辰閃身擋在她面前，狼爪狠狠劃過他的背部。姜晚看到鮮血瞬間浸透了他的衣衫。

“走！”穆辰咬牙命令道，同時反手一刀刺入狼的咽喉。

姜晚沒有聽從。她抓起地上的一根木棍，狠狠砸向另一頭逼近的狼。這一擊沒什么殺傷力，但為她爭取了時間。她拉住穆辰的手，拖著他往洞穴深處跑去。

“右邊……拐角……”穆辰的聲音已經有些虛弱。

姜晚按照指示，在迷宮般的洞穴中穿行，終于找到了一條狹窄的縫隙。她先擠過去，然后費力地將穆辰也拉了過來。縫隙另一頭是一條陡峭的下坡路，通向一片茂密的灌木叢。

“堅持住！”姜晚架著穆辰，艱難地移動著。穆辰的體溫本就偏低，現在更是冷得像冰，背部的傷口不斷流血。

他們最終躲進了一處天然形成的石縫中。姜晚撕下自己衣袖的一塊布料，為穆辰簡單包扎傷口。血暫時止住了，但穆辰的臉色蒼白得可怕，嘴唇甚至泛著淡淡的青色。

“你需要真正的治療，”姜晚焦急地說，“附近有蛇族的營地嗎？”

穆辰微微搖頭：“太遠……危險……”

“那怎么辦？”姜晚急得眼淚都要掉下來了。雖然相識不到一天，但這個救了她兩次的蛇族男子已經在她心中占據了特殊的位置。

穆辰突然抓住她的手：“你……真的是靈語者？”

“我不知道，但我確實能感覺到植物的……某種意識。”

“那就……試試治愈術。”穆辰艱難地說，“靈語者……能治療……不只是植物……”

姜晚震驚地看著他：“我可以治療人？怎么做到？”

“集中精神……就像和植物交流……”

姜晚深吸一口氣，握住穆辰的手，閉上眼睛努力感受。起初什么也沒有，但隨著她逐漸平靜下來，一種奇異的感覺出現了——她似乎能“看”到穆辰體內的能量流動，那些代表生命力的光點在他傷口處變得暗淡。

不知哪里來的直覺，姜晚將手輕輕放在穆辰的傷口上，想象自己正在“縫合”那些斷裂的能量線。漸漸地，她的掌心開始發熱，一股暖流從她體內流向穆辰。

“嗯……”穆辰發出一聲悶哼，但表情舒緩了許多。

姜晚睜開眼睛，驚訝地發現傷口雖然沒有完全愈合，但出血已經停止，周圍的皮膚也不再那么蒼白了。

“我做到了？”她不敢相信地看著自己的手。

穆辰的目光復雜難辨：“你真的是……不可思議。”

姜晚突然感到一陣眩暈，差點栽倒。穆辰及時扶住她：“第一次使用能力……消耗太大……”

“值得。”姜晚虛弱地笑了笑。

穆辰沉默了片刻，突然說道：“我弟弟的事……我原諒你了。”

姜晚驚訝地抬頭，看到那雙蛇瞳中不再是冰冷，而是某種她讀不懂的情緒。

“為什么？”她忍不住問。

穆辰輕輕撫過她為治療他而蒼白的面頰：“因為現在的你……不是那個傷害他的姜晚。”

姜晚心頭一震——他看出來了？還是僅僅覺得她改變了？

沒等她追問，穆辰繼續說道：“休息一下。天黑后我們繼續趕路……去銀蛇部落。”

“你確定要帶我去？”姜晚難以置信，“我可是……”

“部落需要靈語者，”穆辰打斷她，“特別是現在……大巫醫的情況不太好。”

姜晚突然明白了穆辰態度的轉變——他需要她的能力。但即便如此，他選擇坦誠相告而非利用她，這份誠實讓她心生敬意。

“我會盡力幫忙，”她鄭重承諾，“就當是……彌補過去的過錯。”

穆辰點點頭，閉上眼睛休息。姜晚注視著他恢復血色的面容，心中百感交集。她來到這個陌生世界的第二天，就已經卷入蛇族的內部事務，還發現自己擁有罕見的天賦。

前途未卜，但至少，她不再是孤身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