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板發出的沉悶敲擊聲打破了109宿舍內的寂靜。

葉祁櫟正盤膝坐在床鋪上，閉目凝神。

他剛換下了那身嶄新的白色新生校服，只穿著一件簡單的深色單衣，顯然是在適應新環境。

敲門聲讓他眉頭習慣性地蹙起，一絲被打擾的不悅閃過眼底。

會是誰？貝貝或者唐雅去而復返？不太可能。其他新生？他在這學院里，除了剛認識的這幾個人，誰也不認識。

他緩緩睜開眼，眼神清冷，帶著一絲被打斷的審視。

沒有立刻起身，那敲門聲又響了一次，這次比剛才急促了一點，帶著點小心翼翼的試探。

“葉哥？是我，雨浩。”門外傳來霍雨浩壓低的聲音，隔著門板顯得有些悶。

葉祁櫟眉心的褶皺似乎松了一點。果然是他。

他無聲地嘆了口氣，最終還是起身，動作帶著點慵懶的不情愿，走到門邊。

“咔噠。”門鎖打開的聲音。

葉祁櫟拉開了門，只開了不大的一條縫，身形恰好堵在門口，居高臨下地看著門外的人，眼神里帶著詢問——或者更準確地說，是“有事快說”的無聲催促。

門外的霍雨浩顯然沒預料到門開得這么“吝嗇”，愣了一下。

他手里拿著掃帚，看著葉祁櫟

“葉哥，”他努力揚起一個笑容，試圖顯得自然些。

“那個…我收拾完了，看你這邊…好像沒什么動靜？就想過來看看…”

他的目光飛快地掃過葉祁櫟身上那件一看就很舒適的深色單衣，又迅速移開，像是怕冒犯。

葉祁櫟換衣服了…動作真快。他自己還在滿頭大汗地鋪床單呢。

葉祁櫟的目光落在他手里的掃帚上，沒說話，只是微微挑了挑眉，意思很明顯：你拿著掃帚來“看看”？

霍雨浩被他看得更加窘迫，臉微微發熱，連忙解釋道：“啊，這個！這個不是…我是說，我沒聽見葉哥你打掃房間？”

他回憶著剛才葉祁櫟領完鑰匙后，手里似乎就只拿著那套校服，并沒有其他包裹。

“我想著過來幫幫你……”

他越說聲音越小，最后幾乎成了囁嚅。

在葉祁櫟那沒什么情緒的目光注視下，他覺得自己這個舉動好像有點傻，又有點多管閑事。

葉哥那么厲害，怎么打掃房間會比自己慢？自己這樣…是不是顯得太殷勤了？

葉祁櫟沉默地看著霍雨浩，看著他因為緊張而微微泛紅的耳根，看著他緊緊捏著掃帚、指節都有些發白的手。

那雙眼睛里盛滿了純粹的關心和一絲生怕被拒絕的不安。

麻煩。

葉祁櫟在心里又給霍雨浩貼上了這個標簽。

這種毫無防備、近乎笨拙的示好，對他而言——他不知道該怎么應對就是了。

不兒……你霍掛這么卑微？

拒絕？似乎顯得太不近人情。

學院給他準備的薄被，對于習慣在清冷環境中修煉的他來說，也確實單薄了些。

空氣凝固了幾秒。

霍雨浩感覺自己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就在他幾乎要放棄，準備說“葉哥你不用我幫忙也沒關系”的時候，葉祁櫟動了。

他沒有說話，只是側開了堵在門口的身體，讓出了進門的路。

雖然臉上依舊沒什么表情，但那微小的動作本身就是一個信號。

霍雨浩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仿佛得到了某種巨大的認可。

“謝謝葉哥！”

他幾乎是脫口而出，聲音里帶著明顯的雀躍，拿著掃帚，小心翼翼地側身從葉祁櫟讓開的空隙里擠了進去。

葉祁櫟的房間和他想象中一樣，簡潔到了極致，甚至比他的108號更空曠。

除了學院標配的床、桌椅、衣柜和小洗漱間，幾乎沒有任何個人物品。

床鋪上鋪著白色床單，上面空空如也，只有一套疊好的新生校服放在枕邊。

空氣中彌漫著新木材和一點葉祁櫟身上特有的、清冽干凈的氣息。

“咦？還有單人宿舍？”

“應該是學院特意準備的吧……”

霍雨浩點了點頭，看向這件寢室里……

似乎并不需要打掃的樣子。

“我進來的時候就是干凈的。”

他再次環視著纖塵不染、簡潔到近乎冰冷的109室，再看看自己手里顯得有些多余的掃帚，臉更紅了。

葉祁櫟沒接話，只是沉默地關上門，隔絕了走廊的光線和聲音。

他走到窗邊那張唯一的木椅旁，卻沒有坐下，只是倚著窗框，目光落在霍雨浩身上，又像是在看他身后的虛空。

深色的單衣襯得他身形愈發挺拔清瘦，也顯得這屋子更空。

霍雨浩被他看得有點手足無措，捏著掃帚柄的手指緊了又松。

他這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葉祁櫟似乎……沒有帶任何被褥行李？除了那套校服，床上空空如也。

“葉哥，你的鋪蓋……”

他遲疑地開口，目光瞟向那張光禿禿的木板床。

學院只發了薄薄一層墊子和床單，根本不能御寒。初秋的夜晚已經有了涼意。

“在儲物魂導器里。”

“哦哦。”

葉祁櫟看向了108的方向，淡淡的說：“你的宿舍進去了一個人。”

他的心里想到：王冬來了？

葉祁櫟的聲音很平淡，仿佛只是陳述一個無關緊要的事實，目光卻似乎穿透了墻壁，落在隔壁的108宿舍。

霍雨浩正拿著掃帚，有些局促地站在一塵不染的寢室中央，聞言下意識地順著葉祁櫟的目光方向看去，雖然只看到冰冷的墻壁。

“啊？進人了？”

霍雨浩一愣，隨即反應過來，“應該是我的室友吧？”他想起唐雅臨走前的交代。

葉祁櫟沒有回答是或不是，只是收回目光，重新落回霍雨浩身上，那眼神依舊清冷，帶著點“你還不走？”的無聲催促。

霍雨浩被看得更加窘迫，握著掃帚的手心都有些出汗。

他環顧四周，這房間干凈得簡直能反光，他手里的掃帚顯得如此多余又可笑。

葉哥肯定覺得自己傻透了。

“那個…葉哥，我…我幫你擦擦桌子吧？或者…窗戶？”

霍雨浩努力想找點事情做，試圖挽回一點剛才主動請纓卻撞上“一塵不染”的尷尬。

他甚至不敢去看葉祁櫟的眼睛，目光飄忽地落在窗框上，仿佛那里真有什么看不見的灰塵。

葉祁櫟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就笑了。

霍雨浩腦子里“嗡”的一聲。

他……他看見了什么？

葉哥……笑了？

那個永遠面無表情、眼神清冷得像萬年寒冰的葉哥，居然……笑了？

“不去看看你的室友？”

“葉哥……你笑了？”

葉祁櫟面色一黑：“我是人，為什么不會笑？”

霍雨浩明顯就慌了：“不…不是的……葉哥，我……”

“停，我知道你什么意思，我只是因為仇恨導致自己有些抑郁，別人和我接觸的時候都很小心翼翼，我不喜歡那種感覺，所以看起來我冷罷了。”

“這不代表我沒有感情……”

“葉哥……”

霍雨浩張了張嘴，喉嚨有些發緊。他想說點什么，安慰？關心？但任何話語在此刻都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葉祁櫟似乎并不需要他的回應。他收回投向窗外的目光，重新落在霍雨浩身上，眼神已經恢復了慣常的清冷和平靜，仿佛剛才那短暫的剖白從未發生過。

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了一下門口的方向，聲音里帶著不容置疑的結束意味：

“該回去了。你的新室友，怕是等急了。”

語氣平淡，驅客的意圖再明顯不過。

霍雨浩這才猛地想起隔壁108宿舍可能已經有人等著自己了。

他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掃帚，又覺得這動作實在多余，趕緊松開。他看了看葉祁櫟，對方臉上已經看不出任何情緒波動，仿佛剛才的一切都只是霍雨浩的錯覺。

“嗯……那我先回去了，葉哥。”

霍雨浩低聲應道，語氣里帶著一絲尚未散盡的沉重和復雜。他拿著那把始終沒有派上用場的掃帚，腳步有些遲疑地走向門口。

在拉開門把手的前一刻，他還是忍不住回頭，飛快地看了一眼葉祁櫟，認真地說：“謝謝葉哥……讓我進來。”

葉祁櫟只是淡淡地“又不是不讓你進來。”了一聲，算是回應。

霍雨浩拉開房門，走廊的光線涌了進來。

他側身擠出門縫，小心地帶上了門。

“咔噠。”

門鎖落下的輕響在109室重新歸于寂靜的房間內顯得格外清晰。

葉祁櫟依舊倚在窗邊，維持著剛才的姿勢，仿佛一尊凝固的雕像。

嘴角卻掛著一抹微笑，他看著透過墻壁，看向已經在鋪床的“男孩”。

又是一個名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