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暗流像無數只手攥住我的腳踝,將我拖向幽邃的巖洞深處。
頭盔探照燈在渾濁的水中劃出蒼白光柱,照亮漂浮的泥沙與嶙峋石壁——這是東南亞喀斯特地貌最危險的“冥河之眼”洞穴系統。
作為專業深潛探險家,我曾征服過全球十七條頂級水下洞穴,但此刻,備用氧氣閥的突然崩裂讓所有經驗化為絕望。
水壓擠壓著胸腔,耳膜刺痛如針扎。我掙扎著去摳腰間應急氣瓶的卡扣,指尖卻因低溫麻木得不聽使喚。
最后一縷意識消散前,我看見一具嵌在洞壁的森白枯骨,
空洞的眼窩正對著自己,仿佛在無聲嘲笑人類對深淵的僭越。
“氧氣…耗盡…”
黑暗吞沒了一切。
劇痛。
并非溺水的窒息感,而是頭顱撕裂般的脹痛。
我猛地睜眼,映入眼簾的竟是玄黑為底、金線繡玄鳥的織錦帳頂。
濃重的血腥味混雜著某種焚香,刺得我胃部翻涌。
“殿下!子受殿下醒了!……啊……”尖細的嗓音帶著哭腔。
然后聲音就戛然而止。
我艱難側頭,只見一名內侍伏跪在鑲玉龍紋榻邊,額角磕得青紫。
更遠處,鎏金獸首香爐旁癱坐著兩個宮裝少女,裙裾染血,脖頸以詭異角度扭曲——分明是被人徒手擰斷。
這正是剛才失聲喊我名字的宮女。
子受?殿下?
我是殷子受?紂王的兒子?
混亂的記憶碎片洪水般沖進腦海:封神演義、商紂王、妲己、鹿臺自焚…
還有一具屬于“殷子受”的軀體記憶:紂王十六子,從小便被送往海外無名仙島修習仙術,從小到大也就和父王見過兩次面…
“不可能…”我撐起身,瞥見銅鏡中倒影:劍眉星目卻面色慘白,左額一道新結痂的刀疤蜿蜒入鬢。
這不是我的臉!
“砰!”殿門被巨力撞開。
一人踏血而來。玄色王袍下肌肉虬結,九寸寬的玉帶緊束腰間,手中青銅鉞刀還在滴落粘稠的猩紅。
那張臉——眉骨高聳如鷹隼,眼窩深陷似寒潭——正是史書唾罵千年的暴君,帝辛。
“父…王?”我脫口而出,身體本能地戰栗。這具身體殘留的恐懼深入骨髓。
紂王的目光掃過尸體,毫無波瀾。
“拖去喂蠆盆。”聲音沙啞如礫石摩擦。
內侍連滾爬出。殿內死寂。
突然,紂王一把攥住我的手腕,力道之大幾乎捏碎骨頭:“聽著,殷子受。朝歌將亡。”
他眼底翻涌著瘋狂與某種奇異的清明,“姬發叛軍距城三十里,聞仲戰死絕龍嶺…孤已命人潑油鹿臺。”
我心臟驟縮。
24小時!
封神原著里紂王自焚就在明日黃昏!
“父王,您要…”
“與妲己共赴黃泉?”紂王竟扯出譏諷的笑,“那妖狐今晨便遁了!孤燒的是這三十載罪業!”
他猛地逼近,血腥氣噴在陸承一臉頰,“但你得活。孤的血脈…不能絕!”
一方青銅虎符被硬塞進掌心,符身刻“飛廉”二字——封神中為紂王殉死的親衛統帥?。
“玄武門秘道已開。飛廉率百名‘玄鳥死士’候你至子時。”
紂王轉身走向殿外,背影在血泊中拖出長影。
“若見朝歌火起…永遠別回頭。”
我裹著內侍偷來的麻布斗篷,混在逃難人流中踉蹌前行。
朝歌城已成人間煉獄。
朱雀大街,巫祝高筑祭臺,剜心取肝敬獻“天神息怒”;
西市刑場,堆積的叛軍頭顱引來鴉群啄食;
王宮方向,濃煙裹挾焦臭味彌漫半空——那是焚燒諫臣比干尸身的狼煙?。
“速開城門!放我們出城!”
一群麻衣庶民沖擊著玄武門,守將冷笑揮旗,箭雨傾瀉而下。
“昏君無道!天罰將至!”白須老者撞柱而亡,血書“成湯廿八世而斬”的讖言。
我攥緊袖中虎符。這具身體里“殷子受”的記憶不斷翻涌:十歲冬祭,紂王親手將玄鳥玉扣系在他頸間;十五歲春獵,因放走幼鹿被鞭笞二十…
恨與眷戀撕扯著神經。
我真的要逃嗎?以穿越者的身份…改寫殷子受的結局?
但此刻哪里容得我思考?
子時,玄武門暗渠。
百名黑甲武士靜默如礁石,為首者面覆饕餮鐵胄,正是飛廉。
他單膝跪地,甲葉鏗鏘:“殿下,秘道通淇水河谷。但東南西北四門皆被姜子牙陣法封鎖,唯‘落魂坡’陰氣可破禁制…”
話音未落,城樓突然火光大亮!
“逆賊殷子受在此!”
尖嘯劃破夜空。城垛上立著三道身影:居中者道袍鶴發,拂塵縈繞清光;左側壯漢三目怒睜;右側少年腳踏風火輪——正是姜子牙、楊戩與哪吒?!
“遁!”飛廉暴喝。
玄鳥死士結陣為盾,黑氣化作玄鳥虛影沖天而起,硬抗哪吒砸下的乾坤圈。
“轟——!”氣浪掀翻半條街道。我被飛廉拽進暗渠的剎那,回頭望見最后景象:
鹿臺之巔燃起滔天烈焰,一道身影張開雙臂躍入火海,玄鳥王袍在火中翻飛如蝶。
朝歌在燃燒。
沒錢修什么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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