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芒突然有些悲哀，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其實，大家很無聊，青樓里大多數的姑娘除了討好賓客，相互攀比斗艷沒有什么其他事可干。下人們除了打理自己的分內工作，也算是比較清閑。大家樂得看好戲，兩名主角又無所謂，他人言語不放于心上。

所以，無論是一場游戲，抑或是一場挑釁，依然有人等著看這場戲上演。

望著那絳紅色的艷麗袍子，再往上移去，盯上他那張細膩精致的臉龐，她的唇角不由抿上幾分隱忍的笑意，她說，“程少爺，你是女人么？”

程陸韋對于這點還是比較忌諱的，他是不可一世的大少爺，相對來說，他更喜歡別人用玉樹臨風或者英俊來形容他，而不是美麗妖嬈。對于有人說他像女人這種話，他是前所未聞，他是被人捧大的，在江南的時候又是一個神秘的門主，不用露臉，因此如今聽了這句話，臉色有些難看，隨即帶了幾分輕佻之色，“小芒，你說，你是不是過分了？”

柳芒看得出來程陸韋已經惱了，也不怕，故意湊近了幾分，“其實，你長得真好看，比我見過的人都要好看些。”

程陸韋稍微往后偏頭，此刻他的眼神特別勾人，他的眼睛很長，睫毛濃密，“有些話你可以說出口，有些話你要放在心里，特別是那種暗示性太強的話。”

柳芒一時失了神，點了點頭，應了一聲，哦。

“有的時候，你真的很冷靜，在我的面前，你從未臉紅過。”

“我只對我喜歡的人臉紅。”她脫口而出，打了個呵欠，“其實老板，那些姑娘看到你臉紅是她們皮薄，想從你身上得到些什么，而我心術很正，沒有對你有特別的意思。”

程陸韋從她的床上站立起來，快速地走到柳芒的面前，雙手捧住她的臉，在她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將兩人的臉拉近，微毫之差，他便可以碰上她的唇，磨蹭上她的鼻子，他為了防止她亂動，手捧得很緊，手掐的她臉微發紅，他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她的眼神，帶著濃濃著深情，不出意外地看到她的眼底閃過一絲驚慌與羞澀。他放開了她，哈哈大笑起來，充滿了戲謔，“小芒，其實你和其他的女人是一樣的。”

柳芒拿了旁邊的一杯茶朝著程陸韋潑了過去，程陸韋偏身躲了過去，“小芒，惱羞成怒了。”

“你居然敢調戲我！請你出去。”

門突然開了，門口的人擁擠著，因為突然打開的門，前面的兩個姑娘不小心摔到了地上。一群人在對上柳芒的憤怒的眼神，尷尬地笑笑，散了，“哈哈，只差那么一點點了，老板應當強勢些的。”

那一年鳳凰花鮮艷如火，布滿樹梢。樹冠成傘形，樹形甚是美麗。花謝凋落，樹下鋪上厚厚一層，令人賞心悅目。她坐在樹下，靠著樹干，微閉著眼。一手搭在腿上，另外一只手握在插在土地里的火龍劍上，劍柄九龍纏繞，栩栩如生。

就這么靜靜地坐了很久，風徐徐吹過，將她脖頸中的汗吹去，很是舒服。突然間，她覺得有一個人緩緩地朝她走來，在她身邊坐下，她熟悉他身上的氣息，依舊微閉著眼，一動不動。片刻之后，她感受到有一只手輕柔地撥去她發上的鳳凰花瓣。

又過了片刻，有一個溫熱的東西觸碰上她的臉頰，很淡很柔，輕柔的以為根本不存在過。

她能感覺到自己的臉紅了，在發燙，可是她不敢睜眼，只是閉著，硬生生讓將臉上的滾熱平靜下來，才緩緩睜開雙眼，雙眼氤氳迷蒙。左側是一身墨色袍子的男子，他與她并肩坐著，右耳的兩顆紅寶石十分璀璨，灼人的眼。他偏過頭朝著她淡淡一笑，眼中帶著深深地寵溺，他伸出手來覆在她的手上，唇角泛著笑意。

十歲的那年，她選中了他作為她的奴隸，從此以后，他長伴在她的身側，一起習武，一起念書。除了睡覺的時候，他在門外，她在里。

柳芒愣愣地站在窗口，頭朝著外面，“唐弩，我人生中最燦爛的八年都跟你一起度過，如今的我已經拋棄過去了，什么都不想再記得。”

夜幕時分，她吃完晚飯，正在房中記著今日來進出的款項，有人敲開她的門。

程陸韋站在門口，一左一右牽著兩個粉雕玉琢的孩子。兩個孩子樣貌極其相似，一個一身粉紅，一個一身淡藍，穿著打扮都是富人家的孩子。兩個小孩盯著柳芒看了幾眼，雙雙抬起頭看著陸偉，異口同聲，“舅舅，她就是你說的胖子？”

程陸韋忍著笑意，蹲下身子摸著兩個小腦袋，“這個胖子阿姨會照顧你們的，讓她照顧你好不好？”

柳芒聽到胖子阿姨，眼神就變得兇悍了，不過在對上這對龍鳳胎的圓溜溜黑漆漆的眼神之后，就將脾氣忍下去了，在孩子面前要保持好形象，不由上前伸出手來摸了摸他們的臉蛋，軟軟暖暖的，穿粉色的孩子臉也是圓乎乎的，兩個孩子也不怕生，繼續打量著她。

柳芒竭力露出溫柔的笑意，“娃娃，你們叫什么名字？”

“我叫肉包。”

“我叫豆包。”

柳芒挺到他們的名字之后，不厚道地笑了，“你們可以叫我小芒姐姐。”

程陸韋開口，“這兩個是我姐姐家的孩子，姐姐姐夫近日有事去了襄陽，這倆孩子你就先幫忙照顧下。嗯，肉肉，豆豆跟著這個胖子阿姨好不好？”

肉肉問，“小芒姐姐，你這里有好吃的糖葫蘆么？”

豆豆問，“小芒姐姐，跟著你能看到皮影戲么？”

小芒雖然很不忍心拒絕倆孩子，因為他們是在是太乖了，叫對了稱呼，不過她還是很無奈地攤了攤手，“我沒有錢。”

程陸韋從懷里摸出幾個碎銀放在她的手里，“拿著，給孩子買糖吃。”

“老板，你總是隨心而欲。”

程陸韋扯了扯唇，“我是老板，付你月俸的。”

從這一天起，柳芒除了管事一職，還當上了老媽子。她問過陸偉，為什么讓她帶孩子，陸偉說，“就你這里比較方便，不怕有男人突然闖進來，做出一些教壞孩子的事。”

“為什么不跟著你自己？”

“你比較空閑。”

兩個孩子都已經五歲了，不再是哭鬧的年紀，跟在她的身邊還算是比較乖的。她去餐飯吃飯的時候，帶著兩個孩子一起去，三個人占了一張桌，偶爾來打飯的丫頭或者姑娘都將視線往這邊看，也有上來示好的，畢竟是老板的親侄子侄女，而這兩個雙胞孩子也的確是可愛得緊，讓人忍不住想上來掐他們的臉，是不是水做的。

只是她們還未靠近的時候，兩個孩子一起將視線刺了過去，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

柳芒發現了，往他們的飯碗里夾了雞腿，“你們為什么不喜歡她們？”

肉肉說，“我們不喜歡生人。”

“嘿嘿，你們的意思是說，你們很喜歡我咯？”柳芒心中也明白，這兩個孩子并不是她以為的那種，跟普通孩子一樣，其實是很有主意的。

肉肉咬著雞腿，“因為舅舅說你是可以信任的人，比其他的女人稍微聰明點，我們喜歡跟聰明人在一起。”

原來，她在他的眼里，比其他的女人聰明點，聰明在哪兒呢，應該就是沒有將不該打的心思打在他頭上吧。

飯后，她就帶著兩個孩子上街，給他們買點零食。她發現肉肉比較喜歡吃，而豆豆相對來說喜歡玩。其實她對于吃和玩都不大了解。以前，她沒有那么多時間花在吃喝玩樂上面，一日三餐有人做好，只顧吃就好。她是武學奇才，每日被爹逼著練武，指望著有朝一日能夠接他的位置。后來，她武功盡失，流浪街頭，有什么吃什么，每天能想的就是溫飽問題。

豆包和肉包對于這里的地理位置不是很熟，可是他們知道要吃什么，要玩什么。因為有目標性，再問問行人，很快就能吃好玩好。豆包和肉包也不會獨食，有了好吃的好玩的都會同她分享，柳芒的心就那么柔軟了起來，照顧兩個孩子也更加盡心了。

豆豆指著一些精致的小糕點道，“小芒姐姐，你連這個都沒有吃過么？”

柳芒笑了笑，“小芒姐姐是窮苦人家的孩子，沒有吃過這種美味。”

肉肉不說話了，只是將好吃的東西多撥給她些，柳芒突然就覺得，孩子是多么純真，只要他們信任你，無論你說什么他們都會去相信。肉肉突然嘿嘿道，“小芒姐姐，你覺得我舅舅怎么樣，我舅舅很有錢，如果你跟了他，就不愁吃穿了。”

豆豆忙打斷她，“肉肉，女孩子臉薄，這種話能亂說么，不過，小芒姐姐，你考慮一下。”

柳芒正在跟他們在街頭喝馬奶，聽到他們突然冒出這種話，不由嗆道了，“小娃娃，你們還小，亂說話。”

肉肉一口氣將碗里的喝完，坐到柳芒的身邊，“姐姐，我娘前天將我們托付給舅舅的時候，就問他為什么還沒有找女孩子，我舅舅說啊，女孩子太多了，他挑不過來，也懶得挑。”

豆豆一臉深沉，“他的意思就是讓人家去挑他。”

呃……倆娃娃終究是娃娃，說得話還真是孩子氣。

說來也奇怪，這兩天又不見程陸韋，這個當舅舅的還真不稱職。

晚上，柳芒端來臉盆替他們洗臉洗腳，讓他們上床睡。床比較寬，三個人也不擠。兩個孩子躺在里面，她躺在外側。肉肉睡在當中，側著身子面對著柳芒，“姐姐，豆豆很壞的，夜里會招鬼來嚇人，我保護你。”

“不會吧，姐姐很膽小的。”小芒輕撓著肉肉，肉肉癢得直笑。

肉肉偷偷地靠近她的耳朵，“豆豆有靈力，能看得見鬼的哦。”

豆豆揮了揮手，“今天就放過你們，肉肉，別嚇唬人家。”

靈力，她是聽過的，只是眼前的這個小孩就有靈力？她有些不敢相信，她只是捏著他們的臉，“真是漂亮的小孩，你們的爹娘一定也很好看。”

“是，我娘是天下最漂亮的。”肉肉道，“爹爹也很英俊哦。”

豆豆道，“姐姐，如果你跟舅舅生個孩子的話，孩子不會差到哪里去。”

呃……

“不過我娘上次說了，舅舅的孩子要叫豆漿油條……”

“小孩子，晚上了，不準說話，噓，都睡覺了。”柳芒聽著他們兩個小孩子瞎扯，板起了臉，將被子捻好。

“嗯，姐姐我再說一句話，其實你不胖，腰抱著好細。”

呵，她彎起了唇笑了。小孩子很快就睡去了，兩個孩子發出均勻的呼吸。柳芒久久未睡，黑暗中盯著他們露在被子外面的小臉，想著他們的嬉皮笑語，莫名地就覺得滿足，多么可愛的孩子啊，他們的父母一定很幸福。

如此想著，沉沉睡去，又是一天。

帶孩子的第五天，程陸韋又出現了，身著一素白色寬袖長袍，手里是幾個紙包，包里是各色零食，他將零食放在柳芒的手中，“等下分給他們吃。”

兩個小孩子見了程陸韋也不大去粘，而是用一種憤憤的眼神瞪他，“舅舅，你過分，都不見人影。”

程陸韋蹲下來與他們平視，“舅舅有正事要做，有這個胖子阿姨照顧你們，對了，她有欺負你么？”

肉肉聽了不樂意了，白了一眼程陸韋，“舅舅，姐姐真的不胖，她的腰很細，我這么一抱就給抱住了。”她比劃了一個動作。

豆豆拍了拍肉肉的腦袋，“笨，舅舅要跟小芒姐姐同輩，否則他們如何婚配？以后叫小芒阿姨就是。”

柳芒站在一旁，一臉囧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