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

兩日后，劉乘風(fēng)的殘魂在顧銘識海中發(fā)出一聲幾乎要潰散的呻吟。

“徹底死了。生機斷絕，連一絲靈性都未留下。顧師弟，我們失敗了！快走！趁著三天期限未到，還有機會逃出天工城！到時候換個身份，我們再來！”

“師兄還有一門改頭換面之法，對陣法也有幾分造詣，我們下次來天工城，轉(zhuǎn)而考核陣法師。”

靜室中，石桌上的玉盆里，那株霜心草已然化作一撮不起眼的黑色粉末。

顧銘沒有回應(yīng)，甚至沒有看那盆死灰一眼。

他只是閉著眼睛，像是在感受什么。

“你還在等什么！”

劉乘風(fēng)的聲音透著焦急，“你那套理論根本行不通！靈植之道，順天而為，你逆天而行，這就是下場！再不走，等林青那小子來嘲笑你嗎？等執(zhí)事把你當(dāng)瘋子一樣趕出去嗎？”

“你莫要舍不得自己的理論。咱們靈植師，失敗一兩次不算什么。從頭再來也就是了。”

恰在此時，正逢子時，每日情報準(zhǔn)時刷新。

【今日情報一：平。霜心草性寒，其死灰中殘留‘玄冰之魄’，需煅燒九九八十一次，可逼出至寒死氣，凝其魂為‘火髓晶核’。】

【今日情報二，吉。火髓晶核無魄，需以‘厚土塑骨，庚金定形’。土靈力需裹挾‘戊己真土’氣息，庚金之力需借‘鎮(zhèn)元鋤’陣紋引動‘金剛煞力’，二者合璧可強制定魂，防止能量潰散。此步若成，死物方有‘形’之基。巧的是，你剛好靈力匹配。】

【今日情報三：吉。靈植若要實現(xiàn)陰陽逆轉(zhuǎn)，需以‘寂滅之氣’為引，‘生息珠’內(nèi)灰霧正合此道。引動時需配合‘大陽之地’的至陽靈氣，二者對沖可催生‘逆命芽’。天工城核心建筑，陽氣濃度為外界百倍，是為最佳之地。時限：今日亥時前。”

顧銘一見刷新的情報，不由得心中大喜，暗道“果真是天命在我，三條情報竟然完美契合了眼前的難題。”

帶消化完情報后，顧銘的聲音才緩緩在識海中響起，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劉師兄。”

“我問你，煉丹師的第一步是什么？”

“什么？”

劉乘風(fēng)被這沒頭沒腦的問題問得一愣，“自然是處理藥材，提煉藥性！”

“師兄，師弟卻以為應(yīng)該是燒。將萬般靈草，燒成最本源的藥力精華。”

“你……你這是什么歪理！”

“我這株霜心草，也是藥。我現(xiàn)在，才剛剛完成第一步。”

話音未落，現(xiàn)實中的顧銘伸出右手食指。

一縷精純的火靈力，自他指尖升騰而起，如同一條赤色的小蛇。

他沒有去碰觸玉盆，更沒有去碰觸那撮黑色的灰燼。

他只是將指尖的火焰，懸于玉盆之上，小心翼翼地，開始“煅燒”那撮死灰。

“住手！你瘋了！”劉乘風(fēng)的殘魂劇烈地波動起來。

“你這是在褻瀆！是在鞭尸！草木有靈，死后亦該歸于塵土，你竟然用火去燒它的骨灰！”

顧銘充耳不聞，畢竟情報科不會騙他。

……

顧銘盡力讓火靈力穩(wěn)定地輸出著。

詭異的一幕發(fā)生了。

那撮黑色的粉末，在靈火的煅燒下，并沒有如尋常灰燼般被吹散，反而開始向內(nèi)收縮、凝聚。

它們彼此糾纏，翻滾，仿佛一塊被投入熔爐的廢鐵，正被千錘百煉，剔除雜質(zhì)。

漸漸地，黑灰的體積越來越小，顏色卻越來越深。

最終，它們凝聚成了一顆只有指甲蓋大小的、暗紅色的不規(guī)則固體。

若以神識觀之，內(nèi)部仿佛有火系靈力在緩緩流動，隱隱透出光點。

“這……這是什么……”

劉乘風(fēng)的聲音里充滿了驚愕與不解。

他活了上百年，浸淫靈植之道，自問對天下草木了如指掌。

可眼前發(fā)生的一切，徹底顛覆了他的認(rèn)知。

草木死后，生機消散，化為枯槁，最終歸于虛無。這是天道循環(huán)，是鐵律。

就算他信了“圣教”那一套，但也只是嘗試對靈植進行改良，而非這般離經(jīng)叛道。

可這團暗紅色的東西是什么？

它既沒有生機，也沒有死氣，反而充滿了某種狂暴的、原始的火屬性能量。

顧銘壓根不理會劉乘風(fēng)的驚詫，只是兀自進行著第二步“塑形”。

他收回火靈力，左手掐訣，一股厚重的土黃色靈力，瞬間包裹住了那團暗紅色的灰燼凝結(jié)體。

土靈力如同一雙無形的大手，對那團凝結(jié)體進行擠壓、拉伸、捏塑。

“不……你不能……”

劉乘風(fēng)下意識地想要阻止，卻又不知道該說什么。

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團東西，在顧銘的操控下，被強行“捏”成了一株幼苗的形態(tài)。

它有根，有莖，有兩片小小的“葉子”。

但通體暗紅，像是一件用燒紅的烙鐵雕琢出的藝術(shù)品，散發(fā)著死寂的氣息。

“師弟，你這根本不是靈植！這是用死物捏造出的器物，頂多算得上擺放用的玩意，怎么可能有生機！”

顧銘依舊不理。

他反手從儲物袋中取出了那把形似鋤頭的法器，“鎮(zhèn)元鋤”。

他沒有用它去挖，而是將其懸于那株暗紅色的“幼苗”之上。

“嗡——”

顧銘催動金靈根，鎮(zhèn)元鋤內(nèi)部的陣紋被瞬間激活，發(fā)出一陣輕微的蜂鳴。

一道無形的力場從鋤頭底部散發(fā)出來，籠罩住整株“幼苗”，將其牢牢地固定在玉盆的土壤中，防止它因能量不穩(wěn)而潰散。

“最后一步。”顧銘的臉色有些發(fā)白，顯然剛才的一連串操作對他消耗巨大。

“以死，換生。”

他抬起左手，從那枚“生息珠”內(nèi)，再次引出了一縷灰色的“寂滅”能量。

這一次，他沒有絲毫猶豫，將這縷能量，徑直按入了那株暗紅“幼苗”的頂端。

“轟！”

仿佛一滴冷水落入了滾油之中！

灰色能量為引！

之前煅燒時強行灌入的火靈力為陽！

霜心草本身殘留于死灰之中、被凝練到極致的至寒死氣為陰！

三種截然不同的力量，在“鎮(zhèn)元鋤”創(chuàng)造的狹小力場內(nèi)，被強行擠壓在一起。

它們沒有地方可以宣泄，只能在“幼苗”那小小的“身體”里，形成了一個劇烈、狂暴、卻又被死死束縛的陰陽對沖漩渦！

暗紅色的“幼苗”劇烈地顫抖起來，表面浮現(xiàn)出無數(shù)細(xì)密的裂紋，似乎隨時都會炸開。

劉乘風(fēng)的殘魂緊張到幾乎停止了思考。

他明白了。

他終于明白了顧銘想做什么。

這個瘋子！

他根本不是在救活霜心草！

他是在用霜心草的“尸體”當(dāng)做丹爐，以天地間的寒潮靈氣與陽火二氣為靈藥，以他那詭異的灰色能量為“君火”。

要在這小小的玉盆之中，逆反陰陽，竊取造化，重新“煉制”出一株全新的生命！

這已經(jīng)不是靈植培育了！

這是煉丹！不，這比煉丹還要瘋狂！這是在……煉命！

就在那“幼苗”即將崩潰的瞬間。

漩渦的中心，在那片毀滅性的能量風(fēng)暴里。

一點微弱到幾乎不可察的綠意，艱難地，從灰燼的核心中，迸發(fā)了出來。

這綠意與任何正常的生機都截然不同。

它不溫潤，不祥和。

它帶著一種死寂與熾熱共存的的新生氣息！

“成了……”

劉乘風(fēng)的殘魂喃喃自語，從震驚到迷茫，最后化為一種狂喜到顫抖的情緒。

“師弟，你成了！你開創(chuàng)了一個新的‘道’！”

然而，他的狂喜只持續(xù)了一瞬間。

那點綠意剛一出現(xiàn)，便如同一個蘇醒的無底洞，開始瘋狂地吞噬顧銘輸送進去的靈力。

靜室中稀薄的靈氣瞬間被抽空。

顧銘的臉色“唰”的一下變得慘白。

他體內(nèi)的火靈力、土靈力、金靈力，連同那來之不易的灰色能量，如同開閘的洪水般傾瀉而出，卻依舊填不滿那個小小的“綠點”。

“不好！”顧銘在識海中低喝。

自己能夠感應(yīng)到，這株“新生”的靈植將在萌芽的瞬間，因為能量供給不足，再次徹底“死亡”。

而且這一次，將是真正的、無可挽回的死亡。

劉乘風(fēng)也意識到了危機，狂喜瞬間化為冰冷。

“怎么辦？這里的靈氣根本不夠！除非……除非有靈石！不，普通的下品靈石都不行，需要精純的火屬性靈礦石！”

“來不及了。”

顧銘的目光穿透了靜室的石壁，望向了天工城最核心的方向，那個終年散發(fā)著白色蒸汽的地方。

“必須找到一個陽氣與靈力都遠(yuǎn)超此地的‘大陽之地’。”

“而且，只剩不到一天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