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銘接過丹藥，只聞了一下，便認出這是在宗門里足足需要一千貢獻點才能兌換的上品療傷丹藥“生肌丸”，價值不菲。

劉乘風這個詭異的舉動，讓他心中的疑竇更深。

費盡心機擄走自己，不殺，反而給藥療傷？

與此同時，青陽宗后山。

“轟！”

隨著公孫越最后一道法術落下，巨大的荊棘囚籠終于被轟然撕開一個缺口。

五位長老從中沖出，人人帶傷，靈力消耗巨大。

失去了陣心，宗門護山大陣的光芒已經黯淡到幾乎看不見，只剩下一層薄薄的光幕，在寒風中搖搖欲墜，仿佛隨時都會熄滅。

“劉乘風這個叛徒！”

御獸堂長老陳賀氣急敗壞地吼道，“他不僅毀了陣心，還消耗了我們所有人的靈力！冰魔教若是此刻來襲……”

“慌什么！還沒到山窮水盡那一步！”

公孫越強行壓下翻涌的氣血，打斷了他的話。

他的目光掃過一片狼藉的禁地和人心惶惶的弟子，聲音不大，卻異常沉穩。

“孫浩然！你立刻帶符箓堂、陣法堂所有弟子，前往陣眼，用備用靈石穩固殘陣！能撐多久算多久！”

“該用什么符箓提升陣法，你自行相機決斷，代價不計！”

孫浩然領命，本想詢問該如何解救顧銘，卻欲言又止，長嘆一聲后，道了聲“是”，帶著幾名符箓師和陣法師匆匆離去。

“其余人，分兩路！”公孫越的指令清晰無比。

“一路馳援庫房，救人滅火！另一路，封鎖山門！通知所有弟子，準備迎敵！”

半個時辰后，庫房的廢墟中。

大火終于被撲滅。

王雪蓉不顧自身消耗，在幾名弟子的幫助下，清理著燒焦的殘骸。

“這里！這里有情況！”一名弟子忽然喊道。

眾人圍攏過去，在一堆倒塌的梁木之下，竟發現了一個被燒毀了大半的陣法邊緣。

陣法中央，是一個通往地下的密室入口。

“讓開！”王雪蓉沒有絲毫猶豫，貼了個聚靈符在身上，催動所剩無幾的靈力，一劍劈開了殘破的陣法禁制。

密室的門被撞開，里面的景象讓所有人當場愣住。

失蹤已久的柳菲兒，正安靜地躺在其中。

她雖然氣息微弱，臉色蒼白，但性命無憂。

在她的身下，竟是一個結構復雜、仍在微弱運轉的保命陣法。周遭還有兩株耐寒能力極強的見手青，在散發著微不足道的靈氣漣漪。

“菲兒！”王雪蓉沖過去，將她扶起。

一枚丹藥喂下，柳菲兒悠悠轉醒。

她看到王雪蓉，眼淚瞬間涌了出來，斷斷續續地說出了讓在場所有人意料不到的真相。

“表姐……是劉長老……我那天，確實撞破了他調換陣心……”

王雪蓉的心猛地一沉，“果然是這個內鬼！”

“但是，他沒有殺我。”柳菲兒的聲音很輕，卻在說起時也有幾分遲疑。

“他把我困在這里，對我說……說外界將有大劫，宗門才是最危險的地方。他還說，讓我留在這里，方有一線生機……”

“劉長老說，木靈根修士不該是這樣的，靈植一道也不該如此。他要找一條路。”

這番話，如同一記重錘，砸在每個人的心頭。

劉乘風的動機，瞬間變得撲朔迷離。

王雪蓉怎么都想不明白，這個歷來待人至誠的劉長老，究竟是一個喪心病狂的叛徒，還是一個另有隱情的瘋子？

……

死寂冰林深處。

顧銘服下了那枚“生肌丸”，體內的傷勢正在快速恢復。

他估摸著過了小半個時辰，至少已經進了死寂冰林足足有上百里之深，這才終于開口。

聲音平靜，直刺核心。

“劉長老，你費盡心機抓我，到底是為什么？”

“若是你恨我壞了你的好事，在后山禁地前，你本可以殺我泄憤。就算你怕誤了自己逃亡，這一路上你也有無數次機會了結我。”

劉乘風靠在冰凍的巨樹上喘息，他看著顧銘，眼中閃爍著一種狂熱到近乎癲狂的光。

“殺你？不，為什么要殺你？我們圣教眾人，從不殘殺教友！”

他笑了起來，牽動了傷口，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

“像你這樣，能看穿‘表象’的人，是新世界的火種。你以為這場大寒潮是天災嗎？”

“錯了！這是一場進化！一場優勝劣汰的篩選！青陽宗那套固步自封的修煉方法，早已是被天道淘汰的垃圾！”

他開始向顧銘灌輸一套聞所未聞的理論。

“你們口中冰魔教，安知不是我們心中的冰圣教。”

“凜冬已至，我們并非崇拜邪魔，我們是在順應天道！順應這凜冬的‘道’！每一次活人祭祀，都是在向這個新世界繳納‘學費’，換取活下去，換取進化的資格！”

這套扭曲、黑暗的“進化論”，讓顧銘表面不動聲色，內心卻掀起了驚濤駭浪。

他第一次，從一個截然不同的角度，聽到了關于這場寒劫的另一種“解釋”。

“像我這樣的木、水雙靈根，你可知在宗門里是什么下場？”

劉乘風忽然嘶吼起來，聲音里充滿了不甘與憤懣。

“你可知道大寒潮前是什么光景？青陽宗里分量最重的除了宗主師兄，便屬我了。”

顧銘難得能知道更多情報，自然露出追問的神情。

見顧銘如此，又許是死寂冰冷的逃亡過于枯燥，劉乘風打開了話頭。

“十三年前，我就已經是筑基九層，距離結丹不過一步之遙。那時候，其他長老的天資悟性遠不如我，最高的公孫越也不過筑基七層。”

“我靈植一脈，能人輩出，自我往下，有七個筑基境弟子，遠勝其他五脈。”

“可是大寒潮來了后，靈植存活舉步維艱，木靈力修士被寒潮克制得死死的，水靈力修士不敢顯露各種借天地之力的功法，生怕被認為是寒潮幫兇！”

“你可知道，那七個筑基境弟子，死于“掠奪者”手上的三人。這沒什么，修仙本就是與人爭，敗亡也屬自己斗法不精。可是另外四個呢？”

“竟然因為大寒潮，而境界跌落，從筑基初期活生生跌落到練氣后期！”

劉乘風的情緒激動起來，指著自己還在滲血的胸口，嘶吼著。

“是這個世界，是這個宗門，逼我們自己尋找出路！”

他猛地向前一步，逼近顧銘，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他。

“我從你身上，看到了和我一樣的、不甘于被‘規則’束縛的眼神！你反擊周通、設計周海，利用孫浩然，一步步走到今天，你和那些循規蹈矩的蠢貨，根本不是一類人！”

“你和我，才是同類！”

劉乘風喘息著，從懷里又拿出一枚玉符，但沒有立刻捏碎，旋即又放入懷里。

“罷了！你好好調養。兩日后，我帶你去見識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道’，什么才是這個世界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