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溶洞內，潮濕的空氣里還殘留著丹藥燒灼后的焦香與一縷若有若無的寂滅氣息。

顧銘盤膝而坐，體內那股由寂滅集氣丸化開的靈力洪流，已徹底平息，化作涓涓細流，融入四肢百骸，最終沉淀于氣海之內。

練氣七層頂峰。

得益于那寂滅集氣丸，他的氣海比之前擴張了近倍，灰色的靈力粘稠如汞，每一次周天運轉，都帶起沉悶的聲響，仿佛有一頭兇獸蟄伏其中，隨時可能醒來。

這種力量滿溢的感覺，讓他對外界的感知也變得格外敏銳。

數日前送出的消息，已經通過他在宗門里的暗線張帆，有了回音。

百巧宗與暖源商會，最終并未爆發血戰。

雙方在山門前互相揭短，將彼此最骯臟的秘密都抖了出來，最終卻只能在一種近乎滑稽的對峙中，不歡而散。

暖源商會的人憋著一肚子火撤走了。

百巧宗看似贏了顏面，但丹辰子與火工真人之間的裂痕，已深可見骨，再無彌合的可能。

這個結果，比他預想的任何一種都要好。

一潭死水，遠不如一鍋沸湯來得方便。

“師弟，自你重歸青陽宗至今不過數月，你這進境著實駭人。”

劉乘風的殘魂自陽元草母株上飄出，魂體凝實，他繞著顧銘轉了一圈，語氣中混雜著驚嘆與一絲莫名的情緒。

“這寂滅集氣丸，竟有如此神效。生與死的力量交融，當真玄奧無窮。”

顧銘并未接話，只是緩緩收功，睜開雙眼。

他身上那股剛剛突破的鋒銳氣息，被盡數收斂，又恢復了那副波瀾不驚的模樣。

“師兄，天道筑基，需要何等條件？”

劉乘風的殘魂聞言一滯，飄動的身形都停頓了片刻。

他嚴肅起來。

“天道筑基，與尋常筑基，有天壤之別。”

“尋常修士筑基，不過是引天地靈氣入體，在氣海內開辟道臺，過程雖有風險，但只要靈氣足夠，準備妥當，十之七八都能功成。”

“但天道筑基……”劉乘風的聲音透出一股凝重。

“那不是‘引’，而是‘奪’！是以自身為烘爐，以天地為大藥，強行掠奪一方天地的靈機，鑄就無上道基。屆時，方圓百里之內，靈氣會形成倒灌的漩渦，盡數向你涌來。聲勢之浩大，足以驚動地界內所有金丹修士。”

“當年我天道筑基，百巧宗等其他宗門可沒少來尋釁，得虧我師傅護道，以具靈境修為震懾宵小，這才順利筑基。”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更關鍵的是，這個過程對靈氣的需求，是尋常筑基的十倍，乃至數十倍！以閭山地界如今這般稀薄的靈氣，就算你將整條靈脈抽干，也未必夠用。一旦中途靈氣不濟，道基不成，你便會當場被那狂暴的靈氣漩渦撕成碎片，神魂俱滅。”

“所以，你需要兩個條件。”

“其一，一個絕對不會被人打擾的絕密之地。”

“其二，一處靈氣濃郁到匪夷所思的洞天福地。”

劉乘風的結論，讓溶洞內的空氣都沉重了幾分。

顧銘沉默不語。

他明白，自己所在的這處溶洞，甚至整個百巧宗，都滿足不了這兩個條件。

躲藏，只能解一時之急。

想要安然筑基，踏上那條至高無上的仙途，就必須主動出擊，為自己奪來一個未來。

他的心念沉入識海，新一日的情報，正靜靜地懸浮著。

【今日情報一：中吉。百巧宗與暖源商會的矛盾公開化，雙方開始在坊市生意、礦脈歸屬等多個領域展開暗中報復，云城坊市的秩序愈發混亂。】

【今日情報二：小兇。暖源商會為彌補損失并報復百巧宗，開始全面收緊抗寒丹藥及物資的出售，只換不賣，且兌換條件極為苛刻，閭山地界底層散修怨聲載道。】

【今日情報三：大吉。距離云城坊市三百里外的“斷龍崖”，因地熱與寒潮交匯，形成了一處天然的“冰火煉煞之地”，一個月后月圓之夜，地煞之氣將達到頂峰，是錘煉肉身與沖擊瓶頸的絕佳時機，但屆時也會吸引大量妖獸和尋寶修士。】

三條情報，字字句句，都在顧銘的心中勾勒出一副混亂而又充滿機遇的畫卷。

暖源商會激起了民怨。

這是一個可以利用的武器。

而斷龍崖，冰火煉煞之地……

這地方，簡直是為他量身定做。

他修行的根本，便是以寒潮淬體，調和金、火、土三系靈力。

那里的地煞之氣，對他而言，非但不是兇險，反而是大補之物。

若能在那地煞之氣最盛之時，引其入體，沖擊瓶頸，或許能為天道筑基，打下更堅實的基礎。

一個計劃，開始在他腦海中飛速成型。

他不再是那個只能被動接受局勢的棋子。

他要親自下場，撥動這盤棋的走向。

“師兄，你可知‘斷龍崖’？”顧銘開口問道。

“斷龍崖？”劉乘風的殘魂思索了片刻。

“有些印象。那地方地脈混亂，煞氣極重，尋常修士避之不及，除了些體修和魔道修士，沒人會去那里。怎么，師弟對此地有興趣？”

“我想去那里，為筑基做些準備。”

顧銘的回答，簡單直接。

劉乘風的魂體劇烈波動了一下。

“胡鬧！那里的地煞之氣何等狂暴，你如今不過練氣之身，如何承受得住！稍有不慎，便會被煞氣侵蝕，肉身崩解！”

“無妨。”顧銘站起身，活動了一下筋骨，骨節發出一陣細密的爆鳴。

他氣海內的灰色靈力緩緩流轉，一股寂滅萬物的氣息悄然散開，將身周的潮氣都排開了幾分。

“尋常煞氣，于我而言，不過是淬煉自身的爐火罷了。”

劉乘風感受著那股獨特的氣息，沉默了。

他不得不承認，顧銘所走的道路，已經完全超出了他的認知。

那融合了生死之意的灰色靈力，似乎天生就克制著世間一切狂暴駁雜的能量。

或許，這小子真的能成。

“斷龍崖魚龍混雜，你此去，須得萬分小心。”劉乘風最終只能如此叮囑。

“我明白。”

顧銘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神情。

“不過在去之前，我還得給暖源商會，再添一把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