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因為剛才的場面過于尷尬，兩人之間的態度就有些微妙，虞婉舟板著一張臉走在前面，也看不出喜惱。

女人眸子微微閃爍，支愣著耳朵聽著身后少年的腳步聲，心中喃喃道：

‘這小子現在倒是老實了......說起來這奇珍透脈法就算不是一時之功，也當有點效果，怎么用在這小子半點水花都沒......’

虞婉舟越琢磨越不對勁兒，猛地站定身子，回過頭來正對上少年那雙漆黑的瞳孔，一臉狐疑道：

“我施針之后，真的半點兒感覺都沒有？哪怕一絲絲？”

少年伸展了一下筋骨，同此前確實沒得半分變化，苦瓜著臉搖了搖頭。

“哎——”

虞婉舟無奈的嘆了口氣：

“也罷，只得多試幾次看看效果了，走......”

女人話語尚未落下，卻忽聞巷中有余風徐來，柳樹幔曳枝搖，卷起巷角枯葉恰作柔旋。

見此情景熟美人的瞳孔當即一縮，一抹內氣浮現其上，直勾勾地盯著這縷奇風。

有股股玄黃氣息不知起于何方，似由天而墜漫起，先是被豆腐坊的院落所擋，好似無頭蒼蠅一般亂撞，繼而便是乳燕歸巢匯入身后靜站的少年體內。

這是？

“嘶——虞前輩，你別說我現在倒是感覺身體涼颼颼的，有點舒服......是不是起效果了？”

聞言，虞婉舟面色頓時泛起似喜似驚的神情，匆匆走向少年，二話不說便是扣住了顧北的手腕，一股內氣探入其中，細細感受，黛眉頓時揚起。

雖只是微乎其微，但少年的根骨果真有所變化，女人頓時喜從心來。

‘這奇珍透脈法果然有用......’

然而一番高興卻是太早，不消得片刻，便是瞧見那一股股龍氣被少年的身體硬生生擠了出去，顧北的根骨再次歸為此前那般模樣......

虞婉舟：“？”

第一次見到龍氣爭搶著朝一個人的身體涌，也是第一次見到這龍氣進去轉了一圈，又自己跑出來的......

雖不知是何緣由，但想來這奇珍透脈法是有效果的，估計是自己所得秘法不全！

虞婉舟琢磨了一會兒，墨玄甲師弟在教中時，一門心思扎在藏書閣，算得上是閱書無數，也是因此搗騰來的‘嚼骨大法’，說不好知曉這‘奇珍透脈法’的更多信息。

隨即熟美人看向顧北，唇瓣囁嚅了一會兒，開口道：

“是有效果的，不過又沒有什么效果......”

顧北：“？”

聽著女人嘴里矛盾的話，顧北一臉古怪，強忍著想要吐槽的心思，開口道：

“......那我是不是有機會習武了？”

“應當是有機會......吧。”

念及心中所想，虞婉舟也顧不上尋什么盧蕭笙，顧北習武的門路就在眼前，一把拉過少年的胳膊，匆匆朝著美味軒的方向趕去。

顧北跟著虞婉舟沿著官道一路行來。

大上午的老龍城，陽光將平坦的青石路面照耀的反光，一路上行人稀少，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城北，顧北打老遠便瞧見了美味軒的招牌，一臉狐疑的盯著虞婉舟：

“虞前輩，你帶我來美味軒做什么？”

虞婉舟也沒有過多解釋，只是拉著顧北來到了處人流較少的角落，開口道：

“我去買幾個吃的，你就站在此地，別走遠了......”

也不等少年開口發問，便是匆匆地走進了美味軒。

顧北瞧著熟美人火急火燎的樣子，一頭霧水，怎么這些習武的一個個都跟個謎語人一樣，也不交代清楚？

卻也沒有亂走，只是尋了個墻角跟蹲著，百無聊賴的朝著四周打量打發著時間，等著虞婉舟回來......

開在城北的美味軒周遭街道，以往都是老龍城人氣最旺的地段，今兒卻不知何緣由，冷清了不少。

街道上只能見得零星幾個灑水的老頭兒，正在顧北納悶兒的時候，只聽得前方不知是誰一聲大喊：

“擺擂決斗了！！”

聲音落下，呼啦啦啦，便是從街頭巷角四面八方不知涌出了多少百姓，把前方某個街角堵了個嚴嚴實實。

隔著黑壓壓的人群，顧北隱隱約約能見到一座酒樓前，搭起了個四四方方的擂臺，兩側的粗麻布幌子在風里搖搖欲墜。

少年站在人群的不遠處，帶著幾分好奇的瞧著擂臺中的場面。

不多時。

一個年紀不大，俠客打扮的女子緩緩走上擂臺，肩膀處還扛著一桿旗幟，其上攥寫了幾個濃墨大字：

【有償切磋】

見得少女登上擂臺，所有圍觀看熱鬧的民眾皆是齊刷刷的閉上了嘴巴。

顧北瞧著那少女的模樣，穿著煙羅紫的錦袍，寬領，淺露著嫩白修長的脖子。

模樣也是嬌俏，系著馬尾唇似櫻紅，面上并無胭脂，上下觀之給人的感覺便是清爽，竟有一絲男子的雷厲風行。

少女一雙眼尾上挑的丹鳳眼掃過臺下人群，隨即抱緊雙拳行了個江湖禮，開口道：

“在下初來乍到此地，欲見識一番各家路數的江湖高手，瞧見我身后的大旗沒有？”

“今兒只要能贏我的江湖高手，都可以領得五兩銀子，江湖人一口吐沫一個釘，在下說到做到，決不食言！！”

少女話語落下，頓時引得臺下圍觀眾人一陣騷亂，引論不已。

顧北瞧著那少女好一會兒，皺起了眉頭。

這老龍城內的高手光自己瞧見的可就不少，這女子瞧著歲數不大，這么大的口氣？莫非是拜入哪位高人門下，增長見識閱歷的？

存了看熱鬧的心思，便尋了個角落，懷抱著雙臂等著看少女的樂子。

不多時，便是瞧見一渾身肌肉虬結的絡腮胡壯漢，一步躍上了擂臺，瞧著少女冷哼一聲道：

“在下涼山王二牛，自小便練就一身鐵砂掌，特來討教閣下一二！”

少女嘴角一笑，隨即上前一步，抱拳客氣道：

“見過閣下，出手吧！”

少女話音剛剛落下，便是瞧見那壯碩漢子猛地便是一掌轟了過去，掌風獵獵，動若雷霆萬鈞之勢，空氣中可聞陣陣破空聲響......

顧北瞇著眸子，正準備看那少女笑話之時，卻是瞧見少女冷笑一聲，隨即便是對著那壯碩漢子隔空揮出了一掌：

“霹靂無敵斷空掌！！”

只聞其聲，不見掌風。

可就這么輕飄飄的一掌，還未近得那壯碩漢子身前丈距，下一刻，便是瞧見那壯碩漢子整個人悶哼一聲，一口鮮血噴涌而出，整個人倒飛了出去......

見得此番場面，顧北瞳孔登時一縮。

從虞婉舟口中大概知曉了武者習武的體系，雖瞧不見少女如何運轉內氣，但能隔空一掌擊落壯漢，怕是得步入了中五境！

——這么年輕的中五境？

少女一掌擊飛了那壯碩漢子，卻也不驕不躁，一副謙虛模樣看著擂臺下的圍觀群眾道：

“可還有哪位賜教？”

不過消得片刻，接著便是又有一人登上擂臺，瞧著模樣也是個練家子，可卻仍然敵不過那少女一掌，便是被拍飛......

如此反復，不到一炷香的功夫，竟已有十幾名漢子敗落于那沈墨殊的手中！

顧北握緊拳頭，瞧著少女那意氣風發的模樣，心中有幾分失落......

物有不平則鳴，人亦如此。

天地之寬，習武天才更是數不勝數，這少女很顯然便是那等習武天驕，如此年紀便已融得百家之長，隱隱有武道宗師大家的氣魄了嗎？

“哎......”

顧北微微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正欲離開圍觀群眾的包圍時，余光卻是猛地瞥見一處僻靜的巷子角落內......

卻是瞧見方才明明重傷落敗的漢子，渾身上下沒得絲毫萎靡模樣。

緊接著壯漢竟然是從懷中摸出了一個血包，甩在了地上，顯然方才那番嘔血灑落胸前的血水，是從這血包中溢出的。

顧北：“？？”

那壯漢伸展了一下筋骨，繼而便是一臉笑呵呵的走向巷角一個管家模樣的老頭兒，喜滋滋的從其手中領了二兩銀子，收入囊中。

見得此場景，顧北一臉古怪，狐疑的盯著臺上的少女好一會兒......

‘演員？’

便在此時，一雙大手拍在顧北的肩膀上，少年回頭，卻是瞧見住在杏花巷的王二麻子一臉驚訝的看著自己：

“呦？顧家小子，你也來領錢了？”

顧北挑了挑眉頭，瞥了一眼臺上少女：

“領錢？”

王二麻子一臉狐疑的瞧著顧北，隨即開口道：

“你不也是來當拖的嗎？上去假裝被那女孩兒打飛，就能白拿二兩銀子！”

顧北：“？？”

“你這還不快點去，保不準一會兒那女孩兒打累了，后面都沒得拿......”

聞言，顧北眸子頓時一亮。

二兩銀子？還有這等好事兒？

繼而瞧著臺上那散財童子，眼神一陣熱切。

就說天底下哪來的這種武道天驕？估摸是什么沽名釣譽之輩，來老龍城這種地方刷聲望來了。

不過這少女刷聲望歸刷聲望，和自己也沒什么太大關系，但這二兩銀子可是真金白銀到手了......

一念至此，瞧著擂臺之上的一名壯漢倒飛出去，顧北瞅準時機，便是推搡開周遭的圍觀群眾，一個大步跨上了擂臺，朝著那少女行了個江湖禮：

“在下江湖人送小劍神！特來請教！”

話語落下，少年便是一手負在身后，靜靜站在擂臺之上。

紅日薄薄一層，替這街邊擂臺注得一簾光，恍覺迷眼。

擂臺四處的燈籠懸掛著，落少年的臉頰上，好似生得一片朱云。

四周靜悄悄的，一眾皆無言。

所有人皆是瞧著這登臺少年，披散的長發被一白絲帶輕輕梳摟在身后，清秀俊逸的面龐上表情平靜，目光平淡若湖，背著一柄纏布的長劍，靜靜站在擂臺上一動不動。

沈墨殊擦拭了一下額間細汗，瞧見這次登臺的是個同自己歲數差距不大的少年，身形修長，溫雅若玉，翩然美如鶴，眸子中閃爍了一抹光澤：

“這少俠模樣倒是生的俊俏！”

今日一連敗退了十幾號江湖人，可都是些臭魚爛蝦，扛不住自己一掌。

如今得見賣相著實不錯的江湖少俠，看歲數同自己也不相上下，當即便是心生幾分惺惺相惜，暗自點了點頭，隨即雙手抱拳道：

“還請閣下全力出手！！”

顧北心中琢磨這二兩銀子拿著著實不踏實，得給足了面前少女的虛榮心，這樣敗給了她，才能讓少女心中爽感爆棚。

隨即便是擺出一副少年高手模樣，清秀俊逸的面龐上有一絲從容的輕笑，淡淡道：

“我自幼為劍作伴，盧師傅說我是唯劍而生，教導我先做劍，再做人。”

“劍冷，天寒，粗衣，草履，獨身一人，懷中只有劍。”

“今日見得閣下內氣磅礴，劍心自啟，森然而動，想來便是見強敵而心喜，還請閣下不吝賜教。”

平靜的話語落下，沈墨殊眨巴著美眸，聞得少年口中話語，眸中已是異彩連連。

胸腔起伏，不覺間自感手心處有汗液滲出......

繼而少女便是心生感慨，普天之下怕是只有面前這少年天驕，能同自己站在武道的山巔，俯視蕓蕓眾生，武道盡頭的山巔冷傲孤寒，好在還能有人作伴，這是一大喜事。

“閣下盡管全力出手！今日無論勝負，在下都想同閣下交個朋友！”

話語落下，少女便是屏息靜氣，直勾勾的盯著面前少年。

巷子角落處。

管家模樣的老頭兒正給一眾漢子分發著銀兩，猛然抬起頭瞧見了擂臺之上的少年，當即愣在原地，繼而面色一變！

這少年根本就不是自己請的拖啊？

刀劍無眼，若是因此傷了小姐怎么辦？

老頭兒額頭冷汗直流，當即深吸了一口氣，得將這少年‘吸’下擂臺，絕對不能讓兩人對上！

下一瞬，老頭兒周身頓有股股內氣涌動，揮起手來，便有一股肉眼不可見的氣息，朝著站在擂臺之上的少年吸去！

也就在此時。

便是聽得臺上少女嬌斥了一聲，抬起手來大吼：

“閣下！接我一招霹靂無敵斷空掌！！”

話語落下，便是伸出一掌，朝著少年所在的方向揮去。

瞧見少女出手，顧北正欲學著此前那些壯漢一般，朝著擂臺下方倒飛出去。

然而剛欲動身摔下，卻是感覺到脊背一陣寒涼刺骨，身后所負的長劍硬生生定住了少年的身子。

繼而，少年只聽得背后所負長劍一聲嗡鳴！！

纏繞劍身的布條頃刻間脫落，接著便是有一道清脆劍鳴聲響，刺人耳膜。

曾經將梅河一老斬斷的琴劍再度出世，只是這道劍氣卻是朝著角落處的老頭兒轟去！

鏗鏘——

凜冽劍光轟然炸裂開來，驟然綻放！

在老頭兒眼中，原本只有一線的劍氣卻是在他的視野中變為茫茫一片，洶涌如大江大河之水，老頭兒面色瞬間驚恐起來，一口血水噴涌而出——

少年腳下的擂臺在這劍氣之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分離，支離破碎，再無一處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