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族戰艦在死寂的星空中航行，引擎的轟鳴是這片墳場中唯一的聲音。

越是深入星空古路，眼前的景象就越是讓人窒息。

那不是零星的殘骸，而是一條由尸骸匯聚而成的死亡之河。

一條橫貫在宇宙中的黃泉。

無數的人族修士尸骨，與奇形怪狀的神族殘骸，擁擠地漂浮在一起，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盡頭。

有的修士，身軀被洞穿，卻依舊死死抱住一頭神族的脖頸，利劍貫穿了敵人的頭顱。

有的戰陣，上百名修士手拉著手，以身為鏈，結成最后的陣法，與一頭體型堪比小行星的巨獸同歸于盡，他們的尸骨至今還連接在一起，組成了一座悲壯的雕塑。

三百黑甲玄龍衛，這些見慣了生死的鐵血戰士，此刻全都死死扒在舷窗上，胸膛劇烈起伏，眼中的血絲一根根爆出。

“太多了，怎么會這么多……”

一名玄龍衛的聲音顫抖，充滿了無法置信的痛苦。

“從太微到天樞，這條路上，究竟鋪了多少古修士的尸骸！”

“天樞防線，是怎么堅持下去的？”

這個問題，像是一塊萬斤巨石，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心頭。

他們不敢去想，更不敢去問。

如果這條路上的景象已經如此慘烈，那天樞防線，又會是何等的地獄光景？

趙哲站在艦橋之上，一言不發。

他的目光穿透舷窗，掠過那無盡的浮尸，落向更遙遠的星空深處。

他的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了一道身影，一道與始皇帝同樣霸道，卻又截然不同的身影。

漢高祖，劉邦。

如果說始皇帝是開天辟地的無上霸主，那么劉邦，就是從市井之中崛起，手提三尺劍，開創一個嶄新時代的梟雄。

趙哲永遠忘不了，當初劉邦帶著大漢的精銳，第一次踏足銀河矩陣長城時的模樣。

那時的劉邦，意氣風發，龍行虎步，雖然穿著一身布衣，但那股無上的帝王威儀，那雙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眼眸，壓得在場的所有修士幾乎喘不過氣。

他拍著胸脯，對著趙哲立下豪言壯語。

“始皇帝能做到的，我劉邦也能做到！

他開辟第一道防線，那朕，就為我人族，開辟出第二道防線！”

“他守，朕要攻！

朕要打出一條路，打到那些所謂神靈的老家去！

朕要讓他們聽到我大漢的名號，便聞風喪膽，跪地求饒！

朕要征服這片星空！”

那時的劉邦，是何等的豪情萬丈，何等的壯志凌云。

他真的做到了，他率領著大漢的精銳古修士，在星空古路的更深處，硬生生殺出了一片天地，建立了第二道防線，取名“天樞”。

寓意北斗之首，人族反攻神族的樞紐。

可這一切，僅僅持續了不到數月。

當趙哲再次見到劉邦時，那個曾經意氣風發的帝王，已經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面容憔悴，雙眼布滿血絲，仿佛瞬間蒼老了幾十歲的落魄男人。

他獨自一人從星空古路深處返回，身上那件布衣早已被神血浸透，變得破爛不堪。

他抓住趙哲的肩膀，雙手不停地顫抖，眼神中充滿了無盡的絕望，嘴里只是反復呢喃著一句話。

“贏不了，我們贏不了……

那些東西，殺不完的……

根本殺不完！”

那一刻，趙哲從這位大漢開國皇帝的眼中，看到了真正的恐懼。

他不知道劉邦在天樞防線遭遇了什么，但他明白，那一定是足以摧毀一位帝王所有信心的恐怖地獄。

在那之后，劉邦返回了人間王朝，休養生息，足足五年。

五年后，或許是知道，自己的大限將至！

當劉邦再次來到趙哲面前時，他身上的頹廢已經消失不見。

他換上了一身嶄新的玄色皇袍，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茍，眼神平靜，如同即將奔赴刑場的死士。

那一次，他帶來了整個大漢王朝最精銳的修士，帶來了所有愿意追隨他的大漢男兒。

他沒有再說什么豪言壯語，只是平靜地拍了拍趙哲的肩膀，語氣淡然。

“趙哲啊，我這一走，就不回來了。

天樞，就是我劉邦，也是我大漢最后的歸宿。”

“至于人間的那個大漢王朝，隨它去吧，無需干預，讓它隨著歷史的洪流，自然更替即可。

我等，為后世子孫，盡最后一份力。”

說完，他帶著他的人，頭也不回地踏入了星空古路，再也沒有回來。

回想起這一切，趙哲心中感慨萬千，一股難以言喻的悲涼涌上心頭。

轟隆！

就在這時，整艘神族戰艦猛地一震，劇烈地晃動起來！

刺耳的警報聲響徹整個艦橋！

“統領！有未知生物襲擊，艦體已經受損！”

“怎么回事！”

一名副統領怒吼著沖到控制臺前。

只見舷窗之外，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根根巨大無比的黑色觸手！

那些觸手如同來自深淵的柱子，表面布滿了令人作嘔的吸盤，死死地纏繞住整艘戰艦，不斷收緊！

吱嘎！

吱嘎！

堅固的合金外殼，在恐怖的擠壓下，發出令人牙酸的扭曲聲。

更有幾根觸手，表面分泌出黑色的粘液，落在艦體上，立刻冒出陣陣黑煙，竟是連神族戰艦的裝甲都能腐蝕！

“那是什么鬼東西！”

眾人駭然抬頭。透過舷窗，他們看到了那怪物的全貌。

那是一個體型龐大如山岳的恐怖生物，外形酷似一只放大了億萬倍的八爪魚，但它的身上，卻長滿了密密麻麻的眼睛，每一只眼睛里，都透著嗜血的瘋狂。

“好像，好像是是戰寵！

這是頂級神靈才能豢養的虛空巨獸！”

一名玄龍衛驚呼出聲，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可是，它的攻擊，毫無章法！

完全是憑借本能在撕扯！

像個失去了主人的瘋狗！”

趙哲的目光一凝，他同樣發現了這一點。

這頭虛空巨獸雖然強大，但它的動作卻顯得無比呆滯和僵硬，只是在瘋狂地重復著纏繞與腐蝕的攻擊，沒有任何技巧可言。

他一步踏出，身影瞬間消失在艦橋。

下一秒，他已經出現在冰冷的宇宙虛空之中。

面對那龐大到遮天蔽日的虛空巨獸，趙哲的身影渺小如塵埃。

但他身上的殺意，卻如同點燃了的恒星，猛然爆發！

“死吧！”

一聲冷喝，響徹真空。

趙哲手中長刀出鞘，沒有花哨的招式，只是簡簡單單地，對著那纏繞著戰艦的無數觸手，一刀劈下！

嗤啦！

一道漆黑的刀芒，瞬間撕裂了黑暗的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