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月考。

霍秦又考了年級倒數第一，霍京所在的青州三中雖不算頂尖，她卻靠著數學滿分的成績沖到中上游，比這個沒頭腦強多了。

“倒數第一怎么了？”霍秦梗著脖子，校服領口歪歪扭扭，“說明我上升空間大，可塑性強！”

霍京斜趴在沙發上，叉起一塊芒果慢悠悠嚼著，上下掃了他一眼，輕輕搖頭：“不去考公可惜了。”

“你！”霍秦氣紅了臉，一把搶過果盤，叉子戳著草莓泄憤，仿佛那是霍京的臉。

霍京抽了抽嘴角，懶得計較，轉頭去夠遙控器。剛點開綜藝，屏幕突然黑了——霍秦抱著胳膊擋在電視前，袖口沾著未干的顏料，一看就又在偷偷畫畫：“住我家、吃我家，還敢霸占電視？”

“我也姓霍。”霍京往后一靠，指尖敲著沙發扶手，“舅舅舅媽沒說不讓看，你急什么？”

“你算老幾——”霍秦的話卡在喉嚨里。霍銘朗不知何時站在玄關，手里的雞毛撣子在燈光下泛著油光。男人鏡片后的目光掠過兒子，落在霍京身上時軟了三分：“京京，沒嚇著吧？”

“沒有舅舅。”霍京接過他遞來的果盤，笑瞇瞇看著霍秦瞬間煞白的臉。霍銘朗掄起雞毛撣子，撣子梢掃過空氣發出咻咻聲：“寄人籬下？霍秦你再說一遍？”

“爸！我錯了！”霍秦捂著屁股躥出去，拖鞋在大理石地面打滑。霍銘朗在后面追，父子倆繞著旋轉樓梯狂奔，雞毛撣子時不時落在霍秦背上，發出悶響。

“這個家姓什么？”

“姓霍！姓霍啊！”

“知道姓霍還敢欺負姐姐？”

霍京啃著芒果看熱鬧，忽然想起霍秦上周偷偷去醫院做親子鑒定的事。少年攥著報告單回來時，臉憋得通紅——明明是親生的，偏偏委屈得像只被搶了窩的小貓。

“媽！”霍秦奔到門口，看見葉淮安拎著購物袋進來，正要撲過去撒嬌，卻見親媽摘下墨鏡，對著空氣問：“小梅，剛才跑過去的是不是霍秦？”

“太太，那就是小少爺。”

霍秦的腳步頓住了。葉淮安已經走到霍京身邊，親昵地揉了揉她的頭發：“京京想吃草莓蛋糕嗎？剛路過甜品店買了。”

“想！”霍京眼睛亮了。

霍秦看著被親媽無視的自己，突然覺得屁股更疼了。他捂著后腰往樓梯挪，聽見客廳里傳來葉淮安的聲音：“京京數學考了滿分？真棒，過倆天舅媽給你買最新的競賽題集。”

少年扶著門，只看見霍京沖他做了個鬼臉，果盤里的草莓紅得刺眼。

葉淮安的聲音飄過來：“我是不是太久沒在小區走動了？剛有個孩子跟霍秦長得真像，居然沒印象。”

小梅低頭跟在后面，沒敢接話。

“算了不管他。”葉淮安加快腳步，拎著購物袋的手晃了晃，“快，讓京京試試新衣服，保準合身！”

每句話都像密密麻麻的針，扎得躲在門后的霍秦心口發疼。

他攥緊拳頭，指甲深深嵌進掌心——這破家誰愛待誰待！

他霍秦從此跟霍家恩斷義絕，獨自美麗去！

葉淮安一進門就皺眉：“怎么滿地雞毛？陳媽殺雞沒按住？”她嫌棄地扇了扇鼻子，把購物袋往茶幾上一放，“小梅，趕緊打掃干凈，才離開家多久，就亂成這樣。”

小梅應著“好的夫人”，心里卻暗道：要是您在家，指不定更熱鬧。

剛才少爺被老爺追著打的樣子，分明是要離家出走，您在的話，怕是得直接送醫院。

“京京~”葉淮安摘下墨鏡，紅發大波浪在燈光下泛著光澤。

霍京立刻從沙發上彈起來，撲過去抱住她：“舅媽！”

“快看看這些衣服。”葉淮安拍開她的手，指著購物袋，“喜歡就穿，不喜歡的扔了捐了都行，舅媽有錢。”

霍京翻著袋子里的新款的衣服，眼睛亮晶晶的。葉淮安假裝整理頭發，余光卻瞟著她的反應，嘴角偷偷揚起。

“啵”一聲，霍京在她臉上親了口：“舅媽最好了！”

葉淮安清了清嗓子，故作淡定：“多大點事。”她忽然想起什么，眉頭一皺，“霍秦那臭小子呢？又野哪兒去了？沒欺負你吧。”

霍京愣了愣——前后腳進門，怎么會沒遇上？難道霍秦躲在門口草叢里哭？她想象了下那畫面，忍不住想笑。沒頭腦也會哭？

正打掃雞毛的小梅剛好聽見，心里默默補了句：少爺剛才跟您擦身而過，您光顧著琢磨給小姐買的衣服了。

“他哪敢欺負我。”霍京搖頭，扒拉著新衣服，“真動手他也打不過我。”

這半個月舅舅舅媽不在家，霍秦也就敢放放狠話。別說動手，動嘴都被她氣到好幾頓沒吃晚飯。今早搶司機那事，純屬她忘了還有專車接送，跑去小巷發泄了一通，倒也沒影響什么。

葉淮安只當她開玩笑：“你這細胳膊細腿的，真打起來哪是他對手。”

晚飯時，霍銘朗和葉淮安一個勁給霍京夾菜，生怕她餓著。

“多吃點肘子，陳媽的拿手菜。”

“黃燜豬蹄補氣血，你看你瘦的，真遇上事怎么反抗？”

“半個月沒見，小臉都尖了。”

飯桌上熱熱鬧鬧，霍京來者不拒，把早上沒吃的全補了回來。三人在客廳看電視閑聊，倒真像忘了還有霍秦這么個人。

門外的霍秦卻像只被遺棄的小狗，又委屈又不服氣。他沒回家，直接約了幾個朋友在外頭吃——反正家里吃飯也從沒人惦記他。

“老板，再來十串腰子！”霍秦灌了口汽水，對著滿桌烤串發狠，“今晚不醉不歸！”

朋友們面面相覷——這大少爺又跟家里鬧別扭了？

夜風卷著烤串的香味飄遠，霍秦望著遠處自家別墅亮著的燈火，忽然覺得那片溫暖的光，從來都不屬于他。他摸出手機，屏幕上還停留在親子鑒定報告的照片——明明是親生的，怎么就活得像個外人？

“喝！”他舉起杯子，把那點委屈全灌進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