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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鈍劍新聲19

>琴鍵能喚醒沉睡的記憶,卻填不飽現實的胃。

陳光抱著他那臺裹在舊毛毯里的電子琴,腳步沉重地踏出夕陽紅養老院的大門。暮色四合,將這座安靜的小樓溫柔地包裹。身后,那扇剛剛關閉的門似乎隔絕了兩個世界:一個是遲暮的、記憶碎片被琴聲偶然攪動的沉靜;另一個是喧囂的、房租單像達摩克利斯之劍懸在頭頂的現實。

孫爺爺那雙驟然爆亮又迅速黯淡下去的眼睛,像烙印一樣刻在他腦海里。那一聲因自己笨拙而砸出的刺耳噪音,仿佛還在耳邊嗡鳴。李護工善意的安慰和林晚母女那帶著探究與一絲擔憂的目光,交織成一張無形的網,勒得他有些喘不過氣。他需要錢,迫切地需要。養老院那幾十塊的報酬,如同杯水車薪,填不滿劉姐那張刻薄嘴里即將噴涌而出的催租令,更填不滿家暴男那張訴狀帶來的、深不見底的窟窿。

他不能只靠那點微薄的“辛苦費”。他得想辦法,在他還能擁有的、貧瘠的武器庫里,唯一還能發出點聲響的,似乎只剩下懷里這臺冰冷的電子琴。

夜市,成了他唯一能想到的“舞臺”。

城南的“星光夜市”是這座城市底層煙火氣的集散地。傍晚六點剛過,霓虹招牌次第亮起,劣質音響放出的震耳欲聾的流行樂、油炸食物的滋滋聲、攤販此起彼伏的吆喝、人群的喧嘩……匯成一股巨大的、渾濁的聲浪,撲面而來,瞬間將陳光吞沒。空氣里彌漫著油煙、香料和汗水的混合氣味,濃烈得嗆人。他抱著琴,像一葉誤入湍急漩渦的小舟,在摩肩接踵的人流中艱難地尋找落腳點。最終,他在一個賣廉價手機殼和貼膜的攤位旁,找到了一小塊勉強能支開琴架的墻角空地。頭頂是一盞接觸不良、光線昏黃的路燈,光線勉強照亮他腳下巴掌大的地方。

他深吸一口混雜著食物香精的空氣,努力壓下心頭那股被巨大喧囂擠壓出的不適和局促。手指因為緊張和抱著琴走了太久的路而微微發抖。他解開舊毛毯,露出那臺紅色的、塑料感十足的電子琴,小心翼翼地支好簡易琴架,插上電源。當“嗡嗡”的電流聲在嘈雜的背景音里微弱地響起時,他感到一陣荒謬。在這個以感官刺激和即時滿足為王的喧囂之地,他這笨拙的琴聲,會有人駐足嗎?會有人愿意為它投下一枚硬幣嗎?

他咬了咬牙,不去看周圍投來的或好奇、或漠然、或帶著一絲嘲弄的目光。他低下頭,手指按在冰冷的琴鍵上,閉了閉眼,屏蔽掉震耳欲聾的《最炫民族風》和隔壁鐵板魷魚的滋啦聲。腦海里回響的,是養老院活動室里那片沉重的寂靜,是孫爺爺攥緊扶手時爆發的無聲吶喊。

指尖落下。

依舊是《小星星》。

簡單、干凈、甚至帶著點童稚的旋律,在巨大的市井噪音中,微弱得如同蚊蚋。像一滴清水落入滾燙的油鍋,瞬間就被吞噬,激不起半點漣漪。偶爾有路人經過,瞥一眼這個在嘈雜夜市里彈奏兒歌的、穿著洗得發白工裝外套的男人,眼神里帶著不解或一絲憐憫,腳步卻毫不停留。他面前的舊琴盒蓋子敞開著,里面空空如也,只有一張他臨時用硬紙板寫的歪歪扭扭的字條:【為官司籌款,謝謝好心】。字條在昏黃的燈光下顯得蒼白無力。

汗水沿著陳光的鬢角滑落。他強迫自己不去看那空蕩蕩的琴盒,只是機械地重復著指法。一遍《小星星》,再一遍《小星星》。單調的旋律在噪音的海洋里孤獨地沉浮。指尖因為重復敲擊而微微發麻,心里的沮喪和難堪像藤蔓一樣纏繞上來,越收越緊。他覺得自己像個傻瓜,一個在鬧市里表演行為藝術的傻瓜。

“喂,哥們兒!”旁邊賣手機殼的小哥叼著煙,沖他揚了揚下巴,“你這不行啊!太單調了!來點勁爆的!《孤勇者》會不會?現在小孩兒都愛聽那個!保管有人給錢!”

陳光的手指頓了一下,搖搖頭。《孤勇者》?他連聽都沒完整聽過幾遍,更別說彈。他只會這點最簡單的東西。

“嘖,”小哥吐了個煙圈,搖搖頭,不再理會他。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人流如織,喧囂依舊。陳光面前的琴盒,依舊空空如也,只有那張孤零零的字條在晚風中輕輕晃動。那空蕩的盒子像一個無聲的嘲笑,嘲笑著他的不自量力。他感到一陣強烈的疲憊和挫敗感,幾乎想收起琴離開。就在這時,眼角的余光瞥見了一個熟悉的小小身影。

囡囡!

林晚牽著她,正站在幾步開外的人群邊緣。囡囡頭上還戴著固定用的頭套,小臉在夜市的光線下顯得有些蒼白,但那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卻亮晶晶的,正一眨不眨地看著他,小臉上帶著一種純粹的、孩童式的驚奇。林晚站在女兒身后,目光沉靜,越過喧鬧的人群,落在他身上,落在他面前那空空如也的琴盒上。那目光里沒有驚訝,沒有失望,只有一種了然,一種仿佛早就預料到結果的平靜,以及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

陳光的臉“騰”地一下燒了起來,比在養老院彈錯音時更加狼狽。那目光像針,刺破了他最后一點強撐的偽裝。他猛地低下頭,手指重重地按在琴鍵上,不再是《小星星》,而是下午在養老院喚醒孫爺爺的那段旋律——《東方紅》的前奏。

“哆——嗦——哆——”

莊重、緩慢、甚至帶著點悲愴意味的音符,從他指尖流淌出來,帶著一種與這喧囂夜市格格不入的力量感。這聲音依舊不大,被周圍的噪音裹挾著,但它的“不合時宜”,它旋律本身蘊含的特定歷史印記和情感重量,卻像一塊投入喧囂池塘的石頭,終于激起了一點小小的漣漪。

幾個剛從旁邊燒烤攤出來的、頭發花白的老人停下了腳步,循聲望向陳光。他們臉上帶著酒后的微醺,眼神卻在這熟悉的旋律響起時,瞬間變得專注而悠遠。一個穿著油膩圍裙、正準備收攤的中年小吃攤主,擦汗的手停在了半空,側耳傾聽,眼神有些怔忡。連那個剛才建議他彈《孤勇者》的手機殼小哥,也掐滅了煙頭,詫異地看了過來。

這突如其來的、帶著歷史塵埃的琴聲,似乎短暫地穿透了現代夜市的浮躁,觸動了某些深埋在記憶底層的東西。

就在這時,一個頭發染成夸張的紫色、打著鼻環的年輕女孩擠了過來,手里還拿著手機。她顯然是被這“復古”的旋律吸引,或者單純是覺得新奇。她湊到陳光面前,手機鏡頭幾乎懟到了他的臉上,屏幕上亮著直播間的畫面。

“哇!家人們快看!夜市驚現‘紅歌哥’!這反差萌絕了!”女孩的聲音帶著夸張的興奮,穿透琴聲,“小哥哥,你是在cosplay嗎?還是行為藝術?你這電子琴有點年頭了吧?彈得……呃,挺有年代感的!給直播間家人們打個招呼唄?說說為啥在這兒彈這個?籌款打什么官司啊?家暴?還是欠錢?”

刺眼的手機閃光燈亮起,女孩聒噪的聲音和連珠炮般的問題,像冰雹一樣砸在陳光頭上。他瞬間僵住,琴聲戛然而止。那剛剛因為旋律而吸引來的、帶著追憶的幾道目光,也因為這突如其來的、充滿窺探和娛樂化意味的打擾而迅速散去,只剩下被打擾后的不悅和匆匆離開的腳步。手機殼小哥也嫌惡地皺起了眉頭。

陳光感到一股熱血猛地沖上頭頂,混合著被冒犯的憤怒、無處躲藏的窘迫和籌款失敗的巨大挫敗感。他猛地抬手,想擋開那幾乎戳到他臉上的手機鏡頭。

“別拍!”他的聲音沙啞而急促,帶著壓抑的怒火。

“哎呀!兇什么兇嘛!”紫發女孩被他激烈的反應嚇了一跳,后退一步,手機卻依舊舉著,語氣反而更興奮了,“家人們看到沒?紅歌哥生氣了!有故事!絕對有故事!小哥哥別害羞嘛,說說唄!說出來直播間家人們說不定給你眾籌呢!”

直播間里彈幕飛快滾動,隔著屏幕都能感受到那種獵奇和起哄的氛圍。陳光只覺得一股惡氣堵在胸口,拳頭無意識地攥緊。他想砸了那該死的手機,想把這臺招來麻煩的電子琴扔進旁邊的垃圾桶!就在這劍拔弩張、情緒即將失控的邊緣,一個清冷而略帶疲憊的聲音插了進來,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特的穿透力,瞬間壓過了女孩的聒噪:

“他需要安靜。”

紫發女孩和陳光同時轉頭。

只見林晚不知何時已牽著囡囡走到了近前。她將囡囡往自己身后護了護,目光平靜地直視著那個舉著手機的女孩,沒有憤怒,沒有指責,只有一種近乎陳述事實的淡然。她的身影在昏黃的路燈下顯得有些單薄,但那份沉靜的氣場,卻像一道無形的屏障,將陳光與那令人窒息的窺探隔離開來。囡囡躲在媽媽身后,小手緊緊抓著媽媽的衣角,怯生生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紫發女孩被林晚這平靜卻不容置疑的態度噎了一下,直播間的彈幕似乎也因這突如其來的介入而卡頓了一瞬。

“你……你誰啊?管什么閑事?”女孩有些色厲內荏。

“我是他的鄰居,”林晚的聲音依舊平靜,目光掃過女孩的手機屏幕,又落回女孩臉上,“未經允許拍攝他人并公開傳播,涉嫌侵犯肖像權和隱私權。你直播間里那些‘有故事’的臆測和起哄,也可能構成網絡暴力。你確定要繼續?”

她的語氣沒有任何威脅,只是清晰地陳述著事實和可能的后果。這份冷靜和條理,反而讓習慣了在網絡上口無遮攔、煽風點火的女孩有些心虛。她看了看林晚沉靜的眼神,又看了看直播間里開始有人刷“好像不太合適”、“尊重下別人”的彈幕,撇了撇嘴,悻悻地放下了手機。

“切,沒勁!裝什么清高!”女孩嘟囔了一句,翻了個白眼,收起手機,扭身擠進了人群,很快消失在喧囂中。

一場可能爆發的沖突,被林晚輕描淡寫地化解于無形。周圍的空氣仿佛都隨之松弛下來。

陳光緊繃的身體這才緩緩放松,攥緊的拳頭也松開了。他大口喘著氣,后背的冷汗浸濕了工裝。他看著林晚,嘴唇動了動,想說什么,喉嚨卻干澀得發不出聲音。感激?羞愧?無地自容?復雜的情緒在他胸腔里翻涌。

林晚沒有看他,只是低頭,輕聲對囡囡說:“囡囡,把媽媽包里的零錢拿出來。”

囡囡乖巧地點頭,小手費力地拉開媽媽那個舊帆布挎包的拉鏈,在里面摸索著,掏出一張折得整整齊齊的十元紙幣和一個五角的硬幣。她仰起小臉,看看媽媽,又看看陳光,然后邁開小短腿,走到陳光面前,踮起腳尖,努力地將那十塊五毛錢,放進了那個空空如也的舊琴盒里。

“給…叔叔…”囡囡的聲音細細軟軟的,帶著孩童特有的認真。

那幾張輕飄飄的紙幣和硬幣落入琴盒底部,發出微不可聞的“啪嗒”聲。這聲音卻像重錘一樣砸在陳光心上。他怔怔地看著琴盒里那點可憐的“收入”,又看看囡囡純真的眼睛和林晚平靜的側臉,一種難以言喻的酸澀猛地沖上鼻腔。他猛地別過臉去,用力眨了眨眼,把那股濕意逼回去。

“謝謝…”他啞聲說,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

林晚這才抬眸看向他,目光在他窘迫的臉上停留了一瞬,又落在那臺紅色的電子琴上。“指法太緊,手腕是僵的。”她淡淡地說了一句,語氣像是在陳述一個客觀事實,聽不出任何評價的意味。“這樣彈久了,手會傷。”

陳光愕然地看著她。

林晚卻沒有再多說什么,只是牽起囡囡的手。“走吧,囡囡,該回去吃藥了。”她轉身,融入熙攘的人流,背影很快被閃爍的霓虹和涌動的人潮吞沒。

陳光站在原地,懷里抱著琴,面前琴盒里躺著囡囡放進去的十塊五毛錢。夜市依舊喧囂,人聲鼎沸,劣質音響震耳欲聾。然而,剛才發生的一切——紫發女孩的咄咄逼人、林晚的平靜解圍、囡囡那小心翼翼的十塊五毛——卻像慢鏡頭一樣在他腦海里反復回放。

他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疲憊,比送了一天快遞還要累。那是一種心靈被反復揉搓、暴露在現實冷風中的疲憊。他看著那十塊五毛錢,又想起養老院孫爺爺那雙燃燒又熄滅的眼睛,想起李護工小心翼翼遞來的幾十塊錢報酬,想起劉姐催租時敲打門框的金戒指……生存的冰冷、尊嚴的掙扎、音樂那微弱卻真實的力量、以及來自陌生人的一絲暖意……所有這些碎片,混雜著夜市渾濁的空氣,沉甸甸地壓在他的肩膀上。

他慢慢地蹲下身,開始收拾琴架。動作遲緩而笨拙。就在他拔掉電源線,準備將琴重新裹進舊毛毯時,一個穿著制服、戴著紅袖章的身影擠開人群走了過來,手里拿著一個記錄本。

“喂!那個彈琴的!”城管的聲音帶著公事公辦的嚴厲,“誰讓你在這兒擺攤的?占道經營!還制造噪音擾民!趕緊收起來!再擺沒收東西!”

陳光的手僵在半空。他抬起頭,看著城管那張在霓虹燈下顯得模糊不清的臉,張了張嘴,最終什么也沒說。他默默地、更快地將電子琴裹好,抱在懷里。那十塊五毛錢被他胡亂塞進口袋,硌得皮膚生疼。

他抱著琴,像抱著一個巨大的、冰冷的負擔,低著頭,逆著洶涌的人流,一步一步,艱難地擠出這片喧囂的“星光”。身后的夜市依舊燈火通明,歡聲笑語,仿佛剛才那場小小的風波從未發生。而他,像一個被熱鬧驅逐的孤魂,抱著他唯一的武器,重新沒入城市邊緣更深沉的夜色里。路燈將他抱著琴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扭曲成一個倔強又孤獨的問號。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出租屋那扇薄薄的門板后,是劉姐可能隨時響起的催租聲。家暴男的訴狀像無形的絞索懸在頭頂。口袋里那十塊五毛錢,輕飄飄的,卻壓得他喘不過氣。他唯一能抓住的,似乎只有懷里這臺冰冷的、剛剛在夜市里鎩羽而歸的電子琴,和腦海中林晚那句平靜的點評:

“指法太緊,手腕是僵的。”

夜色如墨,吞噬著步履蹣跚的身影。在陳光剛剛離開的夜市路口對面,一輛線條流暢、顏色低調的黑色轎車安靜地停在路邊的陰影里。車窗貼了深色的膜,從外面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后座上,江嶼靠坐著,修長的手指無意識地搭在膝蓋上,仿佛在虛空中彈奏著某個無形的樂章。他微微側著頭,目光透過深色的車窗玻璃,清晰地捕捉到了夜市角落里發生的全過程:陳光最初的笨拙與窘迫、被紫發女孩直播騷擾時的憤怒與無助、林晚出現解圍時的沉靜、囡囡放下十塊五毛錢時的純真、以及最后城管驅逐時那沉默的、抱著琴逆流而出的孤獨背影。

整個過程,江嶼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像一尊冰冷的大理石雕像。只有那雙深邃的眼眸深處,細微的光影在流動。當看到陳光被城管驅逐、抱著琴消失在夜色中時,他搭在膝蓋上的指尖,極其輕微地向上彈動了一下,仿佛按下了某個無聲的琴鍵。

“走吧。”江嶼收回目光,聲音平淡無波,聽不出任何情緒。

車子悄無聲息地啟動,匯入城市的車流,朝著與陳光離開方向截然相反的、燈火輝煌的市中心駛去。車窗外流光溢彩,映照著江嶼輪廓分明的側臉,一半在明,一半在暗。他閉上眼睛,腦海里反復回放的,卻是陳光在喧囂夜市中,彈奏《東方紅》時那緊繃的、幾乎帶著孤注一擲力量的背影,以及他最后抱著琴,被現實驅趕時,那沉默而倔強的孤獨線條。

那是一種與他優雅琴房里的貝森朵夫截然不同的聲音,粗糲、笨拙,卻帶著一種原始的生命力,一種在泥濘中掙扎著也要發出聲響的、近乎悲壯的倔強。

“你的掙扎…”江嶼的嘴唇無聲地翕動了一下,在只有他自己能聽見的靜默里,吐出了后半句,“…是我彈不出的人間回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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